18.霸道司马

黄犬闻着气味不知不觉便到了郢都东城门,弃疾与蔡从以及几名护卫,骑马跟随。走到东城门下,守卫们见了他们,拦下检查,蔡从自腰间掏出令牌,守卫赶紧行礼退让到一边。

蔡从见那黄犬嗅着味道要往城门外奔去,便问守卫:“尔等可曾见过这画中女子?”他将上次寻找公主的画像也带了出来,边说话边将画像展开来。守卫们凑过来看,纷纷摇头表示未曾见过。

弃疾与蔡从对视一眼,怪哉,难道黄犬辨别有误?可眼下哪里还有其他线索,还是打马出了城。

而那厢杜荔阳坐在马车里高兴地紧,忽然来了兴致唱歌,便对那驾者道:“老伯,我唱歌给你听吧。”

驾者笑:“客家兴致极好,且唱来,老夫恭听。”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一路飘歌一路行走,殊不知,身后有人马追来。弃疾远远地听到那歌声,原本还跟着黄犬慢行,这会子直接一挥鞭子,马儿飞快跑去。蔡从一行见了,也纷纷紧跟其后。

杜荔阳唱着唱着,陡然听到有好些哒哒马蹄声,歌声停下,打开车后窗一看。只见不远处,风尘滚滚,数匹骏马飞驰而来,那头马之上的人,一身玄色衣衫,瞧那身形,好不眼熟。杜荔阳再仔细瞅了瞅,当透过那烟雾看清玄色衣衫的脸时,差点吓出心肌梗塞。弃疾追来了!她赶紧关了车窗,吩咐驾者:“老伯,有坏人来了,快快快!”

驾者也回头一看,果见一群人马就要靠近,赶紧一长鞭狠狠甩下去,马儿吃痛,蹄下生了风地跑起来。

而这厢,蔡从道:“公子,前方有辆马车!”

弃疾道:“追上去拦下。”

“驾!”众人挥鞭。

终究是马比马车快,不一会儿,弃疾已追了上来,直接骑到马车前,将马一横,挡住了马车去路。驾者吓住,赶紧驻马:“驭!”马儿一声嘶吼,停下。

杜荔阳差点没被甩出马车来。刚刚杜荔阳心情好特意打开了马车门,此时,她赶紧把车门拉过去关上,躲在车内。

“好了,我已经看见了,不必再躲!”弃疾大声道。

杜荔阳听了这话,很是郁闷,看来今天又跑不掉了。不过她就是不出去,哼!

弃疾见半天没人回应,干脆下得马来,亲自上前去将车门一推,只见杜荔阳正蜷缩在车内,撅着嘴,狠狠地向他投来憎恶的目光。

“下来!”弃疾头一次这么厉声地对她说话。

杜荔阳不削,将头别过去。

“你下不下来!”弃疾再问。

杜荔阳气呼呼道:“不下!”

弃疾也懒得跟她废话了,直接将她从那车上拖了下来。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杜荔阳极力甩开他的手。

弃疾没有一丝笑意,道:“这由不得你!”

然后,杜荔阳陡然感觉天地一转,自己就被弃疾抗到了肩膀上。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她一边挣扎,一边扭打,一边狠狠骂着,“你个杀千刀的,把老子放下来,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再不放我下来,当心老子咬你!”

弃疾完全无视她的反抗,他力气极大,任由她动来动去,他都稳稳地将她抗着。三两步,就到自己的坐骑前,然后一把将她甩到马上坐着,自己再飞身上马,把杜荔阳牢牢地锁在身前。

杜荔阳还在挣扎,弃疾道,“老实点!”然后一拉缰绳,“驾!”马儿跑了起来。

蔡从一旁看着整个过程,心下好笑不已。他们公子原来霸道起来,谁都是反抗不了的。眼看弃疾已跑出去一段,赶紧命众人追上。

一阵烟尘过后,风中的驾者瞅着离去的一众人,只觉莫名其妙。

一路飞驰,进得城门,由于这一男一女共乘一马,再加上身后那帮衣着整齐的护卫,沿途没少引来路人注目。

没多久,便到了司马府附近。

—*—

桃夭最近感觉浑身乏力,侍女们见此,都劝她多出去走动走动,劝了好些天,她都没动半分。今日天气似乎很好,看见院子里的花鸟蝴蝶,忽而想到司马府那一院的玉兰花,便起了兴致。选了亮色的衣衫,再化了点妆。病得太久,面上没什么血色,不化妆,她是不会出门的。

“可好些?”她亲手涂了点胭脂红在两腮,看上去有气色一点了,便问旁边的侍女。

侍女竹笑道:“我们侯女啊,可是全郢都最美的女子。”

“少胡说。”桃夭嗔道。

侍女楠道:“嗯,只要弃疾公子觉得侯女最美就行。”

楠竹两名侍女皆掩面而笑。

桃夭面上微烫,娇媚地瞪了他们一眼。两侍女立马禁声,可都把笑憋在眼里。

等一切妥当,桃夭便在侍女的左右搀扶下出了门。

刚刚走出安远侯府大门,便听得门前路那头传来一阵马蹄声,三女好奇,皆寻声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急驰而来。

桃夭一眼便认出了护卫们的统一着装,当是司马府中的。等马队再近了些,那最前头的马上,乘了两个人,桃夭认出那男子,正是表哥弃疾,而那女子,不是那位鄢国公主又是谁。人马绕过安远侯府,直直往司马府的方向奔去。

侍女楠道:“侯女,那不是公子么?和他一处的那个女子似乎在哪见过,竹,她是谁来着?”

侍女竹瞧了瞧桃夭,发现她眼底的失落,便伸手拉了拉侍女楠的衣袖,示意她少说两句。

侍女楠明白过来,也不再说什么。

人马过去,桃夭一直目光追随,即使街角转弯后再也看不见,她也默默地望了良久。而马上的人,从来没有回过头。

近午时的太阳,有些刺眼,马儿们将将卷起的灰尘,有些呛人。花为谁妍,女为谁妆?桃夭忽然觉得有些胸闷,咳嗽得更猛了些。

侍女竹赶紧为她拍背。侍女楠立马递上手帕。

桃夭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有气无力道:“回,回吧,忽然,忽然觉得,觉得有些凉。”

两名侍女对望一眼,摇摇头,又搀起桃夭踏进门槛,缓缓走进府中。

—*—

司马府门前阶梯下,众人驻马。

杜荔阳一看见那司马府的匾额,心下气恼,竖着眉,撅着嘴。

弃疾利索地下得马来,然后又是一个抗米袋姿势,将杜荔阳抗到了肩上,再大步流星朝自家府邸走进。

“干什么?你还来,老子自己会走路!放我下来!”杜荔阳仿佛除了嘴还具有那么一点攻击性,不管是腿还是手,基本都被弃疾治住。

弃疾径直走到香兰居,一直守着香兰居等待公主的侍女雪一见弃疾,赶紧迎了上来:“公子,可有公主下落了?”话才说完,便瞟见了她们公主,此时,他们公主正稳稳当当地被抗着,而且是屁股对着她。

“公主!”侍女雪喜极而泣,两弯月牙眼瞬间奔了泪。

弃疾把杜荔阳放下来,杜荔阳一下地,便捏起拳头朝弃疾面门砸去。弃疾站在原地没挪动一分,只简单地一伸手,便捏住了她的拳头。他的手真大,将她的小小拳头一下就握住了。

“休得再胡闹!”弃疾板起脸,道。

侍女雪吓了吓,捂着嘴呆呆地站到一旁。

杜荔阳狠狠地瞪着他,见他那副似在教育人的表情,简直气急败坏。手被捏住,这人力气竟如此大,疼死她了。看老娘不报复你!

事实证明,拥有一口好牙,是绝对的防狼利器。杜荔阳一口咬到他的手上的虎口,弃疾吃痛,终于放开了她的手,她也自然松了口。

弃疾直觉虎口一阵发麻,等感受到痛时,才看见,那虎口已被种下了一排整整齐齐的血牙印。

弃疾瞪着她,侍女雪张大了嘴,刚刚赶到的蔡从恰好看见咬人这茬,吓了一跳。

“你!”弃疾似要发怒。

杜荔阳也不虚,挺起胸膛,双手叉腰,俨然豁出去的模样。

蔡从反应过来,赶紧支侍女雪去请府医,自己则上前去劝说。

“公子,公主,二位切勿动手,切勿动手。”

杜荔阳白一眼弃疾,便将脸瞥到一边。弃疾看着她,脸上没有明显的生气表情,相反,看上去倒是平静。

“蔡卿,去,按着公主身形找一套男子衣服来。”弃疾道。

蔡从虽觉意外,但还是应下,退了去。走时,还顺带招呼走了四周的护卫。香兰居门口,一片兰花圃旁,就只余了他二人。

半晌,弃疾开口:“本公子说过,不会放你走。”

杜荔阳走到他面前,道:“这由不得你。”

弃疾转过身,将手背在身后,背对着杜荔阳,道:“这必须由我。”

“为何?难道这也是奴隶制度下的男权主义?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为何不肯放了我?”

此时,侍女雪领着府医过了来,为弃疾包扎咬伤,尔后,蔡从也拿了男装赶来。

弃疾见蔡从来了,对他道:“蔡卿,听好,若公主再逃跑,立即将侍女雪与那十名护卫赐死。”

此言一出,侍女雪吓得赶紧跪倒在地:“公子!公主!”委屈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你!”杜荔阳指着弃疾,怒骂,“你混蛋,你凭什么这样。凭什么?”

“就凭他们看护公主不力,这次本该受罚,那十名护卫已经领了杖责之刑,侍女雪念其还小本次已经免了责罚,若公主还能再逃跑下次,我的命令就要兑现。”弃疾道。

“你别以为你了不起,你以为拿他们的命就能威胁到我,不可能。”杜荔阳道。

弃疾看向她,嘴唇微微一勾,似笑非笑:“公主若不信,大可一试。”

杜荔阳气得快吐血,而只听弃疾又道:“侍女雪,速帮公主换上男装,领来见我。”说完,便负手踱出香兰居。

侍女雪赶紧起来连拉带扶地将杜荔阳拖进了内屋。

—*—

弃疾来到正堂,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喝起来。

蔡从站在一旁,眼珠转了转,欲言又止。

弃疾道:“蔡卿有何话?”

蔡从道:“公子……”

弃疾道:“蔡卿究竟有何话,大可讲来。”

蔡从道:“公子,您这招,怕是有些狠。”

弃疾喝一口水,道:“不狠一点,怎能吓到我们这位逃跑公主。”

“原来公子是在吓唬公主。”蔡从笑道。

“也不全是,她若再敢逃走,我便打算那样干。”弃疾放下杯子。

蔡从诧异,他们公子可是许久都未曾这般有情绪起伏了。“公子,从发现个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弃疾看向他:“你几时变得如此啰嗦了,有事便说。”

“公子,从发现,自从公主进府以后,公子你就变了许多。”

“哦?”弃疾看向他,“有何变化。”

“这个……”蔡从酝酿了一番,道,“公子,您可否觉得,公主之于你……”话还未说完,便听门外一个稚□□子声音道:“公子公子,公主已换好衣服。”

二人抬头望过去,只见门口处,走来一位俊俏小男子,个子瘦小,脸蛋倒是副桃花面。身后跟着侍女雪。

弃疾一看,本来还想在杜荔阳面前绷得严肃些,可瞧她一身男装却女里女气的样,觉得颇为滑稽,终是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杜荔阳见他如此,哼一声把脸瞥向别处。

弃疾起身,走下正坐,来到她身边,道:“跟我走。”说完,便一把拉起杜荔阳的手,往门外走去。杜荔阳只觉莫名其妙,他牵她的手上,还缠着白布带。

待公子公主走后,侍女雪碎步跑到蔡从面前,笑嘻嘻问:“蔡大人,公子方才那话,只是吓唬奴婢的吧?”

蔡从瞅瞅她,道:“你觉得呢?”

侍女雪委屈道:“奴婢可从未曾见过公子发这么大火。再说,公主已经找回了,她若要逃走,我一个侍女有何办法?”

蔡从一笑:“放心,本大人测过天象,公主啊再不会逃的。”

“为何?”侍女雪不明白。

“我们公子能克住公主。”蔡从也不过逗逗她,随口胡诌。

侍女雪放下心来:“大人是咱们府上的神算子,您都如此说了,那雪这条小命就保住了。”

蔡从望着门口处,哈哈大笑起来,摸摸小胡须,自得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