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见

段嘉楠静静地看着她,暗暗念着,她漂亮 明媚,像一颗小太阳,温暖了我阴暗的前半生,但他深知,许弋言是他不得沾染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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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前自段家人来过后,蒋弋言病了快一个冬天,等渐渐好起来时,眼看着要过年了。

过了冬至,北方地区越发冻人,春妹去药铺抓药,又自己在小院里守着炉子煎药,捧着给蒋弋言喝。蒋弋言闻着药味直皱眉头,春妹有些好笑的打趣着:“小姐,喝这么多些天还是怕苦!喏”春妹递给蒋弋言一颗蜜饯话梅干。蒋弋言看着粘稠的褐色药汁,接过来一口咽下去,顿时苦味在嘴里炸开,春妹赶紧把话梅干给她。咸甜的话梅干缓解一嘴苦味,蒋弋言表情缓和了些。

蒋弋言捂着褥子蜷缩在炕上,听着春妹在外面打听来的南方地区灾况,“小姐你说,这灾年百姓流离失所,要是有了,我们要不要接济啊?”春妹喃喃说着。

“我们最近都自顾不暇了,那有功夫关心这些啊?”蒋弋言长长叹口气又道:“春妹待会儿你去库房拿些钱,我和你一同去多备点粮食和棉布,顺便去药铺买点伤寒药和补药。这数九寒冬的季节顾不了他人,也得顾着这梨园一家子”闷闷说完,便侧着脸看着院子里厚厚积雪出了神。

“哎,好,那我一会儿叫先生备个马车,叫个伙计一起”,春妹一骨碌下了炕,穿好鞋,套上袄子,转身给蒋弋言套上袄子系上披风,扶着她下炕。看着蒋弋言还是中气不足的样子,春妹又忍不住嘟嘟囔囔骂蒋家人。蒋弋言看着不禁扬了扬嘴角打趣着说“哎呦,不气了,多大点事啊,就是伤寒了三两月嘛,没事,开春就差不多大好了,走了走了”伸出右手拉住春妹左手腕,左手掀开门帘,俩人便出了小院。

穿过后院拱门,蒋弋言看到蒋师傅和戏班子伙计们搬东西,走上去问“爹,大家伙是在干嘛呢?这些是什么东西?”

“这不寒冬腊月嘛,之前在东北那边的一个客人惦着你前段时间病了,就给寄点那些皮草和干货过来,今天刚到,东西不少我就叫伙计来卸货,我在这点点货”,蒋师傅一边记货一边指挥伙计卸货。

“这样啊,那爹您记着,我和春妹去街上买点东西,南方灾况严重,指不定到了春天这粮价得翻一番,咱得先备好!您安排马车再让一个伙计跟我们一起去”

“是的,是的,这个东西提前备着,总是有备无患,我安排石头陪你们去,马车就在梨园外,”蒋师傅朝人堆里喊“石头,石头”

“哎,蒋师傅在这”一个高高瘦瘦的伙计挥挥手,“蒋师傅咋了,找俺做啥呀”伙计三两步从人堆里蹿到蒋师傅边上。

“待会儿,春妹和小姐去买粮食和棉布,你跟着去,顺便去看看你家里人,你小子有段时间没回家了”说完,蒋师傅拍拍石头肩。

“哎,这不是这段时间园里忙,就几天没回去,估摸着俺娘也想俺了”石头尴尬的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着。

“走了走了,石头你去驾马车,我去账户拿钱,小姐你先上马车”,“好勒,春妹姐”石头应声道。

一阵忙活,三人才齐齐出了梨园。

北方的冬天肆虐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凛冽的寒风一阵一阵地吹过。街道上都是缩着脖子,拢紧了衣袖的急匆匆地的行人,空气中到处膨胀着寒冷和干燥。这样的天气几乎是冬季北平的常态。

“小姐这天,太冷了,都不知道北上那些灾民怎么撑得住啊”春妹不停的搓着手说,蒋弋言掀开马车帘子,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缓缓道“现在世道,列强压官,官压百姓,这人啊活在水深火热的世道中,都看不着未来,想了真真让人心悸!”

石头驾着马,偏着头看见一群精神不正常的人,他们聚坐在一起。个个衣衫褴褛,傻笑不止。屋檐下抽烟袋锅的农夫摆着地摊,旁边的男子是他的客人。无依无靠的老乞丐,背着孙子沿街乞讨,看了实在让人心酸。闷闷道“这世道,死了的人始终比活着的人好过些,至少不用再挨冻受饿”

蒋弋言和春妹听着石头这话竟无言以对。

春妹找几个伙夫把买的棉布和粮食打包好,叮嘱石头送回梨园,然后撑着伞扶着蒋弋言去了药铺。

药铺老板看蒋弋言一进门,赶忙招呼伙计接待,然后笑眯眯说“蒋小姐好呀,春妹姑娘今儿又来拿药了,还和前几日一样开补药?”。之前蒋弋言受了风寒,身子弱,蒋煜城便不要钱似的在药铺拿补药,这药铺子不知道暗暗黑了多少钱。

春妹看着老板这谄媚样,不由撇撇嘴,也乐呵呵说“今儿就不开补药了,给我拿治伤寒和伤口的药,治伤口的研磨成粉用瓷罐装着,记着别弄混了,我和小姐去对面铺子吃点东西,带会你弄好了,叫个伙计送去梨园,钱照常去蒋师傅那记账”

“好的好的,您先忙”老板说完,便招呼伙计干活。

春妹扶着蒋弋言出了药铺,直径去了饭馆。因为天气原因,出来吃饭的人少,饭馆里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伙计见蒋弋言二人进门,赶忙接待起来,倒了两碗热茶乐呵呵笑着说“二位姑娘,吃点什么呀?”春妹把伞收了放门边。

“两碗肠旺面,一碗不要葱,加一份姜汤”春妹喝了口热茶,点餐

“得嘞,两碗肠旺面,一碗不要葱加姜汤”伙计高声应着,“您二位稍等一会,面马上好”说完,走柜台记账去了。

蒋弋言抿了一口茶说“东西都差不多买完了,天这么冷待会吃完就回去了,”

“对对对,刚才忙着不觉得冷,现在坐下来了,感觉这身上凉凉的”说完,春妹拢了拢衣袖。

“伙计,来三碗肠旺面,五个吊炉烧饼,”门口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

蒋弋言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高高壮壮的满脸胡茬的汉子,身后跟着两人,好巧不巧一个刚好就是段嘉楠,另一个倒是蒋弋言没见过。蒋弋言狐疑道,“这北平大大小小的人都在梨园打过照面,这人似乎真的没印象,不知道这人和段嘉楠什么关系”。

“子宜兄快坐,慎言兄坐在这”黑胡子大汉招呼俩人坐下,“吃点东西,我们再去看看,不急,不急”。

齐毅隽感觉有人盯着自己看,扫了眼店里面,看着蒋弋言皱着眉头打量自己,心里觉着奇怪,转过身子,凑在段嘉楠耳朵边低低问道“你们北平女孩子都这么开放呀,喜欢直勾勾盯着男人看的呀,看前边那桌那个漂亮得像仙女的姑娘,一个劲的盯着我瞧,都给我看脸热了”然后不着好意的坏笑着。

。。。。。。段嘉楠对好友很是无语,“慎言,不要乱说,人家是梨园名角蒋弋言蒋小姐,你这般胡邹邹的,人家听见了,你指不定要被春妹姑娘一顿臭骂的”说完,摇了摇头,便坐了下来。

齐毅隽睁大眼睛,急急说“她就是那个“北有尤物,绝世而弋言”的蒋弋言,看着好小,还病恹恹的,子宜兄你没唬我吧”。段嘉楠差点没站起来打齐毅隽一顿。

这边,蒋弋言听见他俩说的话,顿时侧开脸蹙着眉头,小脸刹那间通红。春妹直接拉着脸拍桌子怒道“哪来的登徒浪子,开口闭就是诋毁人家姑娘,怕教书先生听见了都要气得大骂没教养了,真真是丢脸,该哪儿来的回哪去”说完,也直勾勾瞪着齐毅隽。

齐毅隽被春妹泼辣气势骂懵了,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眼巴巴的看着段嘉楠,“哎呦,都是慎言兄你无嘴德,当着正主面诋毁人家,你说说人家小丫头能不骂你吗!” 黑胡子大汉说完齐毅隽,然后哑着嗓子道“蒋小姐,今儿是我这兄弟不对,他刚苏州北上,不懂这北边规矩,对不住对不住了”躬了躬身子。

“我蒋弋言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们啊,应当好好说教你这兄弟,别下次再遇见,当心惹了大人物呀”蒋弋言说完,笑了笑。

段嘉楠一行人听了这话脸色挂了彩,尤其是齐毅隽脸就好似那调色板,变化好一阵,最后像滴墨般黑。

那头伙计一看几人不再针锋相对了,急急忙忙把面端上桌,然后笑盈盈的“蒋小姐,您们的面,几位爷,你们的面和吊炉烧饼,慢用,慢用”一溜烟就没了伙计人影。

春妹见自己小姐都那样说了,也不好再斤斤计较,只当那面条好似那个不要脸的人,使劲戳戳,蒋弋言看春妹这样,知道她心里气,轻轻拍拍她肩,在她耳朵边低低“好了好了,不气了,回去教你写诗集,好不好呀”春妹一听诗集,眼睛都瞪圆了,马上便不气了。规规矩矩的吃起面来。

段嘉楠一直盯着蒋弋言看,发现少女虽年纪小,实着处事不惊,做什么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子,但实际上也是挑刺的刺头,不好招惹。这头,蒋弋言看着段嘉楠打量的眼神,心里十分不爽,朝着段嘉楠做了比枪的姿势,以示警戒。

“咳咳咳”段嘉楠呛出声,“怎么了,这面烫了?”胡子大汉赶忙拍段嘉楠后背,“不是,是嗓子痒了可能天冷了,回去喝点药汤就好了”段嘉楠手握成拳,轻摁嘴边说着。

在这一刻,段嘉楠心里如同万马奔腾般,他一直以为蒋弋言是个会唱戏的黄毛丫头,就有点智商,实着不然,这丫头比鬼都精。原来那些人爱看她唱的戏,不仅仅是戏好看,更是她蒋弋言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