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弋言哆哆嗦嗦拆开沾血的信封,映入眼帘的一段话,言言,我没有原谅过去的勇气,所以没办法,唯有赴死才可解脱,切记勿念。)
004
临近年关,段家的几个女婿约了几个舅子在梨园戏班子看看戏。段嘉楠前段时间因段嘉森做的丑事当了替罪羔羊,心里窝火很久,大姐夫任博纶知道这件事前因后果,又作为段嘉楠上司,便和几个女婿做东,叫几个舅子聚聚,散散心结。
段嘉森满面复杂的看着段嘉楠,喃喃低语:“子宜,那件事母亲叫你去顶罪,确实不对,哥在这给你说句对不起”说完,举起酒杯敬了敬段嘉楠,一口酒下肚。
大姐夫一看,马上拍手称快,“好,好,自家人哪有隔夜仇的”边说边示意段嘉楠。
“大哥,事不怪你,那天酒喝多了,酒会误事,反正事情也过去了”段嘉楠端酒回敬。
几个姐夫见状,赶紧应和起来,气氛一上来,乱作一团。
大姐夫压低音调“子宜,姐夫真拿你做兄弟,这件事大家伙都心知肚明,姐夫也知道你窝火,但是咱做人家眼皮子底下过活,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当给几个姐夫面子。”
“姐夫,这件事我本来就没放心上,是大家多想了,咱不提,好好喝酒吃肉!”段嘉楠乐呵呵的说着。
任博纶狐疑的看了段嘉楠一眼,心里暗想,这家伙说的这番话,到底几分真假。
戏唱过半场,段家一行人酒也喝了不少,段嘉楠看着一圈人,有些无聊,便给大姐夫借口尿遁,出去散散气。
段嘉楠走进院里,下过雪的院子里,枝头上挂着残雪,灰蒙蒙的天空,不知为何,段嘉楠心里十分不爽。
突然听见脚步声,段嘉楠急急慌慌的站在墙根边,脚跟还没站稳,就听见有人叫蒋小姐,心想,这园里除了蒋弋言还有谁,便没出声,但悄悄竖起耳朵听着八卦。
一通八卦了解下来,段嘉楠忍俊不禁,心里暗想,这家伙好不简单,连俞民居那个老变态的事情都敢打听,真真不怕得罪人。然后段嘉楠郁结多日烦闷的心情,突然就散了。
那几人差伙计找来时,赶巧,两人闹个不愉快散了,不然那家伙知道了,不知道又会咋胡说八道。
蒋弋言和春妹把东西都当了,换成银子,又添东添西的,备了不少年货。
“小姐,我听人家说,西洋的裙子好看,要不你也做几身,不然你不是旗袍就是长褂的,显得你老气,明明才十二三岁的嫩芽儿”春妹一脸不满的看着蒋弋言挑旗袍料子。
“你呀你,咋咋呼呼的,西洋的东西再好看,能比得过咱这旗袍,我们这叫经久不衰的国土文化。叫你多读书,你不听,自家东西都没弄明白,就搞人家那些个稀奇古怪玩意”。蒋弋言一边挑料子一边点道春妹。
春妹一脸茫然,大眼直瞪,“胡说,我又在好好读书写字的,那里没有不听嘛,小姐惯会无赖人”。
“哎呦,好了好了,你学的,我意思是,读书不是会识字就好了,你还得了解西方和东方文化区分,知道吧”。蒋弋言看着还是一脸茫然的春妹,摇摇头不语。
蒋弋言挑了几匹厚料子和几匹颜色浅的料子,“掌柜,麻烦你这段时间,把这些料子加工裁剪,做成旗袍和外袍,我正月份急用”。说完,在柜台上放了十几个铜板。
“好说好说,您蒋小姐交代的事情,必须给您办妥了。”掌柜笑盈盈的收下钱。
“走吧,春妹”说着,和春妹离开制衣店。
“小姐,您怎么一下子置办这么多旗袍,我记得你前些日子不是才做了几身衣裳啊”春妹疑惑地问着。
“我看你最近是迷迷糊糊的,正月不是茹姐姐生辰吗,她因为那件事情不得已南嫁广东嘛,给她置办几件衣裳,让她开心开心。”蒋弋言解释道。
“对哦,都忘记是茹小姐生辰了,哎呀,真的是最近迷迷糊糊的,哎,小姐,不知道茹小姐放下那件事情没有”
“都过去两年了,多多少少有点放下了,要是一直在过去事情里,痛苦的生活,她应该不好受的,但愿她放下吧!”
“茹小姐那样好脾气的人儿,应该是能慢慢放下的,只是需要时间吧,是吧小姐”春妹故作轻松的说着。
蒋弋言皱着眉头,心里也是没谱,毕竟当年那件事情对宋苻茹打击太大了,还好有冯闫睿的出现,不然宋苻茹真的会死的。
主仆俩人回到自家院里,刚刚喝口热茶,就有小伙计急急呼呼跑进院子里,咋咋呼呼的喊着,
“小姐,小姐,师傅出事了,你快出来看看啊!”
屋里俩人一听,蒋师傅出事了,蒋弋言袄子都没披上,急急忙忙跑出来。
“怎么回事,好好说,什么情况”蒋弋言询问小伙计。
“就是柳家班伙计偷了咱家伙计的衣服嘛,本来没有多大点事。师傅去找柳家师傅,不知道那柳家小姐从那里拿个包袱给师傅,师傅原本没注意的,是回自家院里。眼尖手快的小伙计急吼吼问师傅,包袱里面是什么,师傅这才打开包袱,里面东西师傅一看,直接晕了过去,大家伙吓一跳,哄上去,一看居然是一只断手和几封信,信上大写个宋字。大家不知道怎么办,老陈叔叫我赶紧来找小姐”。伙计急急说着。
蒋弋言一听,宋字,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跑去蒋爹院里。
一到院子里,大家伙齐刷刷散成两排。
“小姐,师傅抬回屋休息了,现在人还没醒,东西在桌上”老陈走上前,低低的说着。
“大家都散了吧,没事的,小姐来处理,散了,散了”春妹赶紧招呼大家散了。
蒋弋言咽了咽喉,闷闷说“老陈叔你和春妹招呼大家,我来处理”说完,慢慢走进屋里。
春妹看着蒋弋言背影,赶紧有点恍惚样子,急急拽着老陈带着哭腔“叔,小姐,她没事吧,这可是关茹小姐的事儿啊!”
老陈也不知如何,没法回答,只好说“这个咱谁都没办法,要小姐自己处理,这件事情太复杂了。”然后长长叹口气。
蒋弋言看着那只断手,神情十分复杂,太熟悉不过了,这只手还从她手里抢过东西,捏过她脸,教她写字,甚至从她手里牵过茹姐姐的手。蒋弋言用手捂嘴,不敢相信,蒋弋言僵硬的站在桌边,眼睛死死盯着残肢和信封。
蒋弋言哆哆嗦嗦拆开沾着血的信封,映入眼帘的一段话,言言,我没有原谅过去的勇气,所以没办法,唯有赴死才可解脱,切记勿念。
“言言,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不要伤心哦,茹姐姐只是离开了不开心的地方而已,千万不哭鼻子哦,我很幸运遇到你和蒋爹,同时也很幸运遇上冯闫睿,但没办法,前半辈子受的那些个罪,遇的那些个事儿,像噩梦一样,我一闭眼,都是惨相。
遇到你和蒋爹那天,我已经得那病好几天了,我都觉得自己要死了,偏偏那天你刚好进了巷子。我除了没觉得自己那般运好,你像菩萨一样,救了我。你和蒋爹大家伙不介意我的身份,也不介意我得过那病。你抱着我那天,我哭得不成样子,真的,言言,小时候家里穷,我爹娘卖我时候我都没哭,被人口贩子卖到那嚯臜地我也没哭。
言言,真的感谢你和蒋爹,让我重新做人,同时,遇见冯哥,你们都是好人。可是偏偏造化弄人,我遇见那个畜生,言言,我怕他毁了我来之不易的幸福,我躲到广东,我怕啊,言言。
畜生居然派人来广东寻我,那个畜生以官场名义打压我们生意,我看冯哥急得像热锅上蚂蚁。但我不敢说,我怕他嫌弃我,言言,我处处忍让,那个畜生还是不放过我。言言,他居然杀了冯哥。
言言,我抱着脸都被划烂的冯哥哭了几天几夜,我无能,我没用连冯哥身体都保护不好,唯独留下冯哥断肢,我托人带去北方,我无法苟活着便随冯哥去了。言言你一定要和蒋爹好好的,好好的。”
蒋弋言满含泪水的看完信,紧咬牙关,狠狠道“俞民居,俞民居,你早晚死我手里”狠狠捏着信纸。
不知道什么时候,蒋爹站在蒋弋言身后,蒋爹把手搭在蒋弋言右肩“言言,别哭,不要让小人得志,咱把茹茹和阿睿埋院里柿子树下,让茹茹和阿睿看着!看着那个畜生是怎么死的!”
蒋弋言闷闷应声,轻轻的把东西包好,浑浑噩噩的走到院子里,蒋弋言徒手刨雪,刨坑,然后把俩人遗件埋入树下。
蒋弋言看着冬日的天空,灰暗阴沉,不带半丝色彩。不由,嗤笑一声,“爹,你说,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为什么非要往死路上逼呢!”
蒋爹神情恍惚,喃喃细语说着“是啊,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就不能给条活路!”
父女俩人在院里站了很久很久,天愈发暗沉,院里愈发冷清。
老陈在院门,来来回回晃悠,不知道怎样开口好,心里急得要死。但是看着父女二人心里是又难受又急。
没办法,硬着头皮进去,“小姐,师傅,饭好了,大家伙都等着呢,咱先吃饭,慢慢商量不急。”
蒋师傅看了老陈,又看了蒋弋言,“走吧,吃点饭,什么事情我们都慢慢来,不急”。说着,拉着蒋弋言出院子,蒋弋言精神始终恍恍惚惚的。
吃饭时候,大家伙看着,没法干焦急,但这个没法子,只有蒋弋言自个想明白,但谁遇上这事,都不是轻易翻篇的。
春没看着面色惨白的蒋弋言,忧心忡忡地问:“小姐,是不是最近累了,脸色不大好看?”
她不像多说,随口“嗯”了一声。春妹扶着她会小院,铺好被子,放好床帘子,让蒋弋言好生休息。或许是累了,又或许是吓着了,一躺下,她疲倦的闭上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