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阿芙这话,程三五上前欲抱,却被她抬起一脚抵住胸口,笑骂道:“本领大了,却还是这样急切。”
阿芙身量本就比寻常女子高挑,此刻身着劲装,紧绷裈裤熨帖肌肤,配上鹿皮长靴,勾勒出笔直双腿,抬腿可见挺翘臀线。明明没有故意献媚卖弄,却极为诱人,程三五看得心头火热,一把抓住阿芙小腿。
“别急。”
然而阿芙脚踝一动,足尖轻蹴,便将程三五推开,不让他得逞。
“先谈正事。”阿芙起身来到桌旁,招手言道:“来,让我看看你近来武功修为如何。”
程三五乖乖递出手臂让她搭腕切脉,阿芙沉吟片刻,微微皱眉:“你这状况倒是超出我的预料了。”
“怎么?我难道走火入魔了?”程三五问道。
“不是。”阿芙摇头:“我如果没看错,你的炎风刀法已至第三重境界,并且由外而内修成功体,《六合元章》的内息反过来被炎劲所主导。”
程三五说:“我这一前一后,跟庞延津和昭阳君搏命厮杀,炎风刀法的境界自然而然获得提升,可比《六合元章》成天要人打坐调息方便多了。”
“之前是我拘泥于寻常武学了。”阿芙主动承认道:“炎风刀法的功劲自伤并非弊端,恰恰是突破境界的门径。”
“我记得刀谱上明白写着‘大火炼体、武骨乃成’的话,你怎么会没想到呢?”程三五不解。
阿芙笑容古怪,扶额道:“谁能想到这话是明着写的?炎劲自伤这种事,不是光靠毅力就能扛过去的。常人都有自保天性,一旦自伤过甚,便能本能收功,不由得你强行违逆。或许炎风刀法就适合你这种非人怪物吧。”
“但过去总归是有人能够练成这部武功吧?就比如你之前提到的那位祝融府主。”程三五说。
“他那是借着一枚湘水冰魄,化解炎劲,维持身中阴阳寒热气机不偏。”阿芙解释说:“内功修炼之中,有一门名为‘阴阳相搏、水火相激’的路数,就是利用属气质性截然对立的两股力量,相互抗衡,从而不断提升内功修为。
“但是这说到底,仍然属于取巧之法。毕竟阴阳水火并非时时等量齐观,其中一方太过旺盛,引起阴阳失衡,功体气机便有可能错乱出偏,难以扭转。”
程三五若有所思,炎风刀法讲究一往无前、遇强愈强,想要提升功力,几乎只有对敌厮杀这一条路子,从生死交关中不断突破自身极限。
而那位能将炎风刀法修炼到第六重境界的祝融府主,他的做法则更加巧妙一些。湘水冰魄这等大寒之宝与炎风功劲天生相克,程三五可以想象到,此人必定是常年将这宝物随身携带,为了不被寒气所侵,必须要发动炎风功劲对抗,从而不断砥砺自身根基,修为提升异于常人。
“其实功体气机错乱之人,你已经见过了。”阿芙又说。
“昭阳君?”程三五立刻想到。
阿芙点头:“没错。此人所修炼的《坎渊九垒》,颇为高明,只是他早年根基有偏,变成这副肥硕形容。”
程三五见阿芙说这话时也露出几分嫌恶之色,于是偷笑问道:“看来昭阳君过去没少讨好你?”
“是啊,不像某些人,只顾着自己爽快。”阿芙带上几分幽怨语气:“闯出天大祸事,要我亲自过来处理,他却顾着整天好酒好肉,身边还有个好妹妹成天伺候着。”
“好妹妹?你是说许二十三?我可没碰过她!”程三五连忙辩解起来:“跟你双修过之后,我发现其他女人都没滋味了,看上去都差不多。”
“哎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会说甜言蜜语了?”阿芙美眸一亮,半是欣喜半是讥笑:“但我劝你可别急着许诺,将来哪天你看见更漂亮的女子,指不定就像饿狼扑食一样,直接冲过去把人家的衣物剥光。”
程三五只觉好笑又好气:“怎么在你嘴里,我变成这种好色之徒了?”
“男人都这样。”阿芙冷哼一声,随后稍正神色:“不扯闲话,你杀死昭阳君这事,拱辰卫中引起不小震动。”
“震,让他们震。”程三五根本不在意:“别以为我是傻子,昭阳君来对付我,十有八九得了冯公公授意,他就是要下面的人相互厮杀。”
阿芙并未反驳:“内侍省中明争暗斗再寻常不过,拱辰卫十太岁之间绝对谈不上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你说得没错,这就是冯公公驾驭十太岁的手段……准确来说,不完全是冯公公的手段,而是阏逢君的。”
“十太岁的老大?”程三五抬头朝节度府方向看了一眼:“这家伙很厉害?”
阿芙指尖轻敲桌案:“这么说吧,我有些看不透这人。要论武艺,那他的确高深莫测,我除非现出血族本相,否则赢不了他。”
程三五讶异道:“这种人居然会心甘情愿给阉人卖命?”
“你不明白。”阿芙解释起来:“十太岁在内侍省中地位超然,从一开始就是阏逢君向冯公公提议组建,笼络江湖上各路人物。在这件事情上,阏逢君非是冯公公的从属。”
“你也是被阏逢君招进十太岁的?”程三五问。
阿芙点头承认:“当年我刚苏醒不久,发现外面天地改朝换代、物是人非,不少东西要重新熟悉,顺便行走江湖。我在潜入一个大户人家,想借此培植势力人手时,偶然撞见了阏逢君,交过手后被他认出我是夜叉,于是邀请我加入十太岁。”
“我怎么感觉这十太岁不是什么好东西?”程三五言道:“夜叉的名声不算多好吧?何况给朝廷干活的人,我听说都是要身世清白的。”
阿芙白了程三五一眼:“什么都要讲个出身干净、家世清白,那就别干活了。而且别说十太岁,内侍省中也有不少作奸犯科之徒,但凡是有一技之长,都会被网罗招徕。很多人就是为了丰厚赏赐和钱财权位而来,反倒是阏逢君,这人倒像是真有几分远大理想的。”
“什么理想?”程三五顺口问道。
“他等下估计就会来找你,你不妨直接问他?”阿芙笑眯眯地说。
“别,要是问出啥要紧秘密就不好了。”程三五连连摇头。
二人说说笑笑一阵,阏逢君果然来到。他不像阿芙那样悄无声息地出现,而是如同登门做客一样,经过通禀后从正门进入。
阏逢君是一位青衣书生模样,相貌平平,属于放在人堆里转眼就找不到的那种,周身上下也没有半点高深气象,看不出武功是高是低。张藩跟在他身旁,神态恭敬,不敢有丝毫放松。
“初次见面,我是阏逢君,程郎君有礼了。”阏逢君一来便主动拱手。
程三五见状回了一礼:“让阏逢君亲自前来,辛苦了。”
“我谈不上辛苦,倒是程郎君、还有张藩你们几个,此番屡历凶险,殊为不易。”阏逢君微笑道:“事情经过我已了解,昭阳君被程郎君所杀,是他咎由自取,冯公公不会怪罪。”
程三五喜笑颜开:“呵呵呵,要是所有人都这么通情达理,那可多好!”
阿芙淡淡一笑,意味难明;张藩侍立在旁,不敢插嘴多言;阏逢君则是温和如故:“不过有一件事,要让程郎君知晓。自从十太岁设立以来,虽有人员更替,但是像如今这般,因为自相残杀而导致折损的情况,却是从未有过的。”
“呃……看来我还是要重申一遍。”程三五都快说烦了:“是昭阳君要杀我,我是为了自保才不得不杀他。就算十太岁不讲王法,这世间常理也是要讲的吧?你踹了路边野狗一脚,就要做好被它反咬一口的准备。”
阏逢君听到这话,并未责备,只是问道:“程郎君此言是将自己当成路边野狗了?”
“我们这些混江湖的,没家没业、没有靠山,可不就是路边野狗么?”程三五坦率道:“要是大人物赏脸,还能有些残羹剩饭填肚子;要是一个人流亡江湖,那就要跟其他野狗抢食了。”
张藩表情古怪,他至今都搞不懂程三五的性情。这番话乍听起来好像是自谦之辞,可仔细琢磨又像是讥讽十太岁的其他人。
“程郎君过谦了,你如今是上章君的私属,也算是在我内侍省门下了。”阏逢君言道。
“我听懂了。”程三五一拍桌案:“我是上章君的狗!”
此言一出,阿芙不由得轻咳两声,看样子不像是提醒,而是真被气到了。
见惯各路妖魔鬼怪的阏逢君,此刻也是微微一怔,只好强行将话题带回:“我此次前来,主要是想问程郎君,是否有意接任昭阳君的位置?”
程三五闻言愣住,满脸茫然地扭头望向阿芙,一副孩童向长辈求助的模样。
阿芙沉默不语,这个情况不在她预料之内。程三五杀死昭阳君,让她少了一个潜藏隐患,这固然是好事,却也过于高调,引来阏逢君亲自过问。
如果程三五成为新一任的昭阳君,位列十太岁之一,那便是与阿芙平起平坐,不再是由自己掌控的私属。
哪怕阿芙可以凭借肉体上的关系拴住程三五的心意,但时日一长,必定会有他人乘虚而入。
阿芙当然不是那种争风吃醋的小女孩,如果程三五想要,不论是秦望舒还是绛真,都可以送给他取乐。阿芙也有的是办法让程三五食髓知味,从此舍不下自己。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程三五作为自己的私属。
不知为何,阿芙隐约感觉程三五正渐渐脱离自己掌控,哪怕他当众声称是自己的狗,阿芙也不觉得能够给他套上项圈笼头。
而且阏逢君此来,分明就是要离间自己和程三五,这里面或许也有冯公公的态度。
程三五展现出的实力,的确够资格位列十太岁之一,这样的人如果仍然作为阿芙的私属,那么她在十太岁中的地位将极为突出,高深如阏逢君都会心生忌惮。
十太岁这种群魔乱舞之所,强大的实力固然是能维系地位和权势,可过分强大、甚至打破平衡,那同样会招致他人围攻,而这并非是阿芙乐见的。
“阏逢君,此事能否容我们私下商量一番?”阿芙打算先用缓兵之计。
“也好。”阏逢君并未催逼,起身说:“我还要去那处丹玉矿一观究竟,先告辞了。”
阏逢君主动离开,张藩见状也赶紧叉手告退,不敢多言。
“看来冯公公和阏逢君对你颇为青睐。”阿芙随便坐下,语气沉闷。
“怎么了?”程三五察觉气氛异样:“你觉得我不该接任昭阳君这位置?”
阿芙心中矛盾,于是说:“太岁者,司掌祸福吉凶,其实就是专为内侍省处理麻烦,剪除隐患,大多是干些见不得光的脏活。”
“你担心我干不好?”程三五问。
如果程三五真的就是如表面那般莽撞蠢笨,阿芙还有理由劝说,可她清楚这个男人暗藏心机智计,她也担心程三五将来哪天背叛自己。
此次处置盐池妖祟,程三五一度甩下张藩三人单独行事,已经表明其人作风。
“我是担心有人离间你我。”阿芙心念一动,起身来到程三五面前,两腿张开,直接坐到他腿上,双臂勾住后颈,柔声细语道:“就像你说的那样,冯元一更希望十太岁之间彼此相争,如果串通一气了,对掌权之人没有好处。”
程三五两手上下摩挲,欲念渐渐高涨:“随他们离间好了。”
阿芙渐渐宽衣解带,却并未被情欲主宰:“你希望接任昭阳君?”
“我需要内侍省的力量。”程三五埋首道:“不止内侍省,甚至是整个大夏朝廷。”
“是么?”阿芙被双臂环抱而起,轻咬下唇发出低浅气声。她能够感受到男人心中有一团火焰,如果自己强行拦阻,只怕要被烧成灰烬。
“我需要变得更强。”程三五忽然抬头直视阿芙。
“我明白了。”阿芙渐渐卸下身心之防,轻抚程三五脸颊:“我也一样。”
转眼,满园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