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浚河道,维修河工,都是大工程,也往往是历史上劳工民壮大批‘消耗’的工程,却也是利国利民必须进行的工程……在这个老百姓基本都在温饱线以下挣扎的时代,朝廷召集民壮服徭役,很难保证民壮们的饱腹,更别还想到民壮们的居住条件了……在某些人眼中,徭役民壮根本不算什么,死上一些民壮根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他们或许眼睛都不会眨一眨……
有些时候,话容易,真要落实起来却很难。..
着着,不知怎么,邱晨的声音就越来越低,渐渐地低到无声了。
等消息的时候,邱晨慢慢吃着哈饼,跟秦铮和杨璟庸了一回河工之事,终究是忍不住替民壮们了几句:“那河工活计极吃力气的,民壮们出徭役或者什么,赶工期自然少不得受累,但尽量地让他们吃饱……嗯,把工棚子搭的稍稍好一些。以后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早晚寒气重,让灶上熬一些咸汤,多放些姜,驱寒也添力气……”
其实后园子里,暖棚旁边也开了一片菜地,夏季用来种植一些西红柿黄瓜之类的当季蔬菜,邱晨经常带了孩子们去采摘来做瓜果吃的。也种了几畦子韭菜,为的也是吃起来方便。韭菜这东西因为味道浓郁,被列为‘荤菜’的一种,很多时候是等不得大雅之堂的。可喜欢的人却极多,特别是北方的一些家常主食,和喜欢用韭菜做馅儿,加虾仁、海鲜或者鲜肉,就能做出味道不同的,但却同样鲜美无比的美味食品。
放心地笑笑,示意旋冰打发人去厨房问问可有韭菜。
前边这些邱晨其实都知道,也明白没有钱粮,修河工筑堤坝都是空话。只是,担心二人接了圣旨出城不过几日就返回来,住着不回去,会被疑心怠工,惹怒上边儿那位……听秦铮他们回京有正经的理由,也就放下心来,不再理会。
秦铮一手拿着饼一手伸过来揽住妻子的肩膀,轻轻地抚拍着,柔声道:“明儿不回去……之前基本安置妥当,这一次去不过是巡视一番,分派人手组织民壮,然后还要等户部的银粮拨下来才能开动……嗯,我们二人此次回来,就是催促户部钱粮的。”
完,不等杨璟庸什么,邱晨看了秦铮一眼,接着问道:“你们这次回来能住几日?……要不要明天就回去?”
略一思索,邱晨笑着道:“我打发人去看看厨房里还有韭菜不。没有韭菜,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等明天采买回来再了。”
邱晨看看外头的天色,虽然有些天色昏暗,太阳却还未落山,约摸着申时末刻了,这会儿天虽然短了,离着黑天倒是还有大半个时辰。
本来杨璟庸还要就哈饼两句的,一听邱晨这话,立刻将哈饼的事儿丢开了,满脸希冀道:“姐姐今晚就做么?那我吃两块哈饼就不吃了,等着姐姐做的美味上来。”
刘老太太和周氏做的饭菜好吃,是庄户菜的朴实纯粹,但相比较起来,邱晨做出来的菜花样儿更多,自然味道也都极诱人,让人一吃难忘。
邱晨眼睛一亮,三两下咽下嘴里的食物,特特地看着杨璟庸笑道:“唔,天凉了韭菜好吃了……吃着这个,我倒是想起几种韭菜做的吃食,也是极好吃的。”
八月份儿,秋意渐浓,正是吃秋韭菜的时候。鲜香的韭菜香,加上虾仁的鲜甜、鸡蛋的鲜香,入口,瞬间就被浓郁的三鲜味儿充满了整个口腔,令人食欲大振。
韭菜黄瓜两头香,的就是这两样蔬菜在一年的开春、秋后两个季节,天气凉爽,温湿度合宜,它们的味道也会特别鲜美。
邱晨原本不想在这里吃东西来着,听杨璟庸这么一喊,反而起了戏谑之心,柔顺地接过丈夫递来的饼,张嘴就是一口。
不等邱晨接了,那边杨璟庸先呜呜啦啦地嚷嚷上了:“不带这样的,你还怕姐姐回去没得吃啊?”
刘老太太和周氏匆促之下烙的哈饼不错,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哈饼只有五张,秦铮可能也是饿了,看杨璟庸吃的香甜,妻子在身边也好好地,没什么问题,安下心来,扶着妻子在旁边的扶手椅上坐好了,伸手也从食盒里捞了两张哈饼,先回身递给妻子一张:“岳母的手艺极好,你也尝一块!”
话音未落,堂堂大明国二皇子雍亲王爷就大口大口地吃起哈饼来,那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真是让邱晨好笑又无奈,连忙吩咐含光重新斟了新茶上来,就怕他吃的太急了给噎着。
着话,挥退丫头们,自己动手打开食盒,又三两下打开白色的笼布,从里头捏起一张哈饼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逐颜开道:“哎呀,是韭菜三鲜馅儿的,我最爱这口儿!”
杨璟庸一脸笑谑地看着秦铮邱晨夫妻二人互动,尽管那笑容没达眼底,正要句什么打趣戏谑一番呢,听到邱晨这话,那眼底的一抹戏谑遽尔不见了,似是微微一怔,转而从眼底涌出满满的欣喜来,哈哈一笑道:“从城外骑马赶了一路,正好饿了!”
完,回手示意含光将食盒捧上来,笑着道:“老太太想着你们在刘家岙的时候爱吃哈饼,特意跟大嫂两人亲手烙了,让我送过来。”
这般关切体贴邱晨自然是心内温暖,却也多少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向秦铮微微一笑以示宽慰,笑着道:“我无妨。”
不过一瞬,邱晨回过神来,立刻恢复了满脸温和的微笑。坐在对面的杨璟庸也看到了进来的主仆几人,秦铮更是听到了脚步声,看到是妻子,身上那抹懒散倏地一收,一跃而起,手中的茶杯放到炕几上,人也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动作片刻不停,抬脚就迎上了妻子,伸手扶住妻子的胳膊,关切道:“怎么又过来了?累了就在房里歇着。”
这里没有门帘子,却有垂垂巍巍的帷幔帐帘,有雕花垂挂和碧纱橱隔断,邱晨慢慢绕过碧纱橱,跨过雕花垂挂,一张眼看到这个画面,一时竟有些回到秦铮在刘家岙养伤的岁月,不由微微恍惚了一下。只不过,当年是往往是秦铮正襟危坐,杨璟庸惫懒无状,如今这情形,倒好像是两个人掉了个儿。
秦铮跟杨璟庸正在一进院的东里间临窗的炕上坐着,秦铮坐在炕尾处,倚着一只大靠枕,一腿曲一腿伸展着,意态懒散地端着一只茶杯缓缓地喝着。杨璟庸在炕头处,手里也捧着一只茶杯,却盘膝端坐,身体还微微前倾着,似乎正跟秦铮着什么话。
邱晨笑笑应下,招呼两个丫头,带了哈饼,径直往花厅来了。
见她的有些意动模样,香草也忍不住抿嘴笑了,弯着眼睛笑道:“这些是先烙出来给侯爷和唐公子的……老太太也记得姑奶奶呢,还在屋里收拾着呢,姑奶奶回来正好吃,刚烙出来的才鲜香呢!”
邱晨心里一暖,不由笑道:“唔,是虾仁鸡蛋三鲜馅儿呢,闻着就好吃!”
邱晨微微惊讶着就着旋冰的手打开食盒往里一看,就见食盒中用干净的白色笼布包裹着些吃食,热热的蒸汽熏上来,透出一股子三鲜馅儿的味道来。确实是哈饼的味道,看大上比家里平时吃的的多了,想来也知道,是刘氏和周氏特意做的精致版!
“耽搁姑奶奶等候了……”香草追上来先曲膝告了罪,这才将手中的食盒递到旋冰手里,笑着道,“这是咱们安阳府的哈饼,老太太记得先前侯爷和唐公子都极喜欢的。老太太带着大太太亲手儿做的,正好让姑奶奶捎过去。”
将那抹热切暂时压制下去,邱晨带着含光和旋冰继续前行,刚刚走到穿廊处,听得后边有人呼唤,邱晨顿住脚步回头看过来,竟是刘老太太身边的丫头香草,手里捧着个食盒子,脚步匆匆地追了上来。
是了,那些水果不管是从宫里赐下来的,还是从雍王府来的……其实也是宫里下来的,不过又在雍王府绕了个圈……不管哪里的,都经过了太多人的手,她眼下这副样子,可经不得任何差池,自然还是心了才好。
邱晨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含光微微有些吃惊地看着夫人,随即笑道:“听是南边儿的果子……侯爷让人将几个箩筐都送到前院穆老先生哪里去了,是让老先生看过,夫人吃着有没有妨碍,没妨碍再送进来!”
邱晨的脚步一顿,转回眼睛来看向含光,眼睛亮亮地问道:“可知里头装的什么?在哪里呢?”
走出房门,沿着抄手游廊一直往前走,含光笑着回禀道:“夫人,刚刚侯爷跟雍王爷一起回府,还带了几只竹子编的大箩筐回来!”
更关键的,她惦记着的热带水果还要着落在那位王爷身上呢!
搁下碗筷,重新起身洗漱了,略略整理了衣裳发髻,邱晨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丫头缓缓走出门去。雍王爷杨璟庸还在沐恩院前头的花厅里,她又是熟稔惯了的,总的过去看一眼。
邱晨满意地点点头,垂下眼睛开始吃东西。一碗软糯酥烂的菜肉粥和几只锅贴刚刚够她吃饱,又不至于腹胀……她如今毕竟是一张嘴吃,三个(?)人用,一次又吃不多,消化的就格外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又要饿了……到时候,差不多跟着家人一起吃晚餐正好。当然,她吃的量远比平常人少。
含光笑着曲膝道:“夫人放心,眼瞅着快到晚饭点儿了,没敢给老太太送这个,只送了一盏香菇鸡肉羹进去,先点饥点饥,过会儿就用晚膳了。”
“可给老太太备了?”邱晨端了碗却没吃,率先问道。
邱晨回到自己房间,由丫头伺候着洗漱了,歪在软榻上歇了片刻,丫头们捧了餐进来,几只煎的金黄的锅贴和一碗香菇鸡肉羹。
刘老太太逛了回园子又乘了画舫,这会儿也疲倦了,邱晨就陪着她一起回了房间歇息。
邱晨身子沉重不便行动,也就没亲自送二人,打发了陈嬷嬷林嬷嬷将二位姐一路送回去。
天色晚了,靖北侯回府又有雍王爷到访,王静姝和宋兮儿也不便多留,从园子里出来就径直告辞离去。
刘老太太不觉得怎样,邱晨也习以为常了,倒是王静姝和宋兮儿两人都忍不住暗暗惊诧,同时暗暗钦佩起自家长辈的眼光来。她们跟安宁郡主结交最初是脾性相投,可能够结拜姐妹,那可就不是她们自己个儿了算的了……而两家人背后的支持,自然是没有碍于世俗,对这位乡村出身的安宁郡主靖北侯夫人颇为看好了!
眼看着天色渐晚,一行人也没在园子里停留,从码头出来,女眷们径直上了亮轿,秦铮和杨璟庸跟在后头缓步随行,一个侯爷一个王爷,竟是给几位女眷充当了一回护卫随从。
有他逗趣挑着话头起刘家岙和安阳的种种,刘老太太竟很快丢开初见的拘谨,心情畅快放松地笑起来。
杨璟庸这人别看在邱晨和秦铮两人面前有些不靠谱,但打起精神来,可绝对不输于任何一个年轻才俊,言之有物,言语诙谐,才华内敛态度谦逊……
跟在后头的王静姝宋兮儿自然是认得雍王爷的,这会儿听刘老太太称呼‘唐公子’,两个人难免都有些惊讶,却也只是对视一眼,就把心中的疑惑惊讶压了下去。生在她们的家族,对于一些事应对谨慎早已经融入进了骨子里,哪怕是大大咧咧的宋兮儿,也不会在这些事情上犯错。
杨璟庸露出一脸的笑来,道:“是,听闻老夫人进京,子自然要来请安的。”
这位去刘家岙的时候,刘老太太也是见过的,因没人介绍杨璟庸的身份,刘老太太反而很自然地笑着道:“唐公子也来了!”
杨树勇站在码头上一脸和煦的笑,远远地就拱手给刘老太太见礼。
看着妻子扶着老太太走下楼梯,秦铮不好这会儿上前殷勤,只能关切地看着妻子,略略往一旁侧开一步,恭候着岳母妻子走上甲板。王静姝和宋兮儿曲膝见过礼,秦铮也面无表情地拱手回了半礼,随即伴在刘老太太另一侧,跟邱晨一边儿一个弃船登岸,一路往外走过去。
邱晨扶住刘老太太的手往下走,心里忍不住偷笑。她还想着老太太能称呼‘女婿’呢!
刘老太太真看到女婿,还是多少有些拘谨,扯了一抹笑道:“一家人,不用这么多礼!”
秦铮的目光一下子落在妻子身上,看妻子脸色红润,精神极好,暗暗松了口气,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一抹极淡的微笑来,朝邱晨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转开目光看向妻子前面的老人,神色一正,连忙长揖及地,恭敬道:“岳母!”
不自觉地绽开一抹温暖的笑,邱晨笑着开口唤道:“侯爷!”
蹬蹬蹬的脚步声响起,走在刘老太太侧后方,正缓缓下楼的邱晨扶着楼梯扶栏往下看过去,就见靛青色高挺身影迈着大步正走过甲板,走到楼梯下来。
丫头婆子扶着邱晨四人起身,缓缓往楼船下走去。
一直平稳行驶的画舫微微一震,靠拢上了码头停稳。
她这一番插诨打科的,逗得刘老太太和王静姝宋兮儿三个都笑的不行,自然而然地就将之前听秦铮回府那些个紧张拘束给抛开了。邱晨看着刘老太太满脸笑容,神情放松下来,这才停了笑闹,招呼人过来替四个人收拾了衣裳形容。
“是,我听娘亲的。”邱晨毫不迟疑地一口答应着,回头看着王静姝和宋兮儿却又笑着道,“你们俩这才见了老太太多会儿啊,这就让老太太疼到心里去了……老太太这辈子总嫌一个女儿还不可心,这回好了,一下子添了两个闺女,呵呵,瞧瞧老太太欢喜的,脸色红润的看着都格外年轻了。”
刘老太太也被逗得笑了一回,这会儿看两个姑娘笑的有些狠了,连忙拍着邱晨的手,嗔怪道:“快别逗她们了,笑岔了气儿,也怪难受的!”
眼看着画舫靠拢到码头上,王静姝和宋兮儿原本勉强止住了笑,被邱晨这一番正色解释,反而又勾起来笑的止不住了。
邱晨笑嘻嘻地坐回刘老太太身边,笑嘻嘻地看着两个姑娘道:“十里不同俗,我们那边儿就是如此称呼,谁家谁家女婿。”
王静姝和宋兮儿因听侯爷回府,虽跟邱晨熟稔亲似姐妹,可跟秦铮毕竟生疏,而且,秦铮在外人面前向来是面瘫脸一个,冷冰冰的少言寡语的,难免有些发憷,生出些紧张拘谨来。可一听邱晨这不伦不类的称呼,两个姑娘都忍不住地笑起来,宋兮儿笑的止不住,连王静姝都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
心情大好,邱晨转回身来跟刘老太太笑着禀道:“是你女婿回来了!”
看着岸上的两个人,邱晨仿佛看到了一种种美味的热带水果,那笑容就止不住溢了满脸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