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晨也不真的等着看人家东西,就借机拉着二魁家的告辞出来。..并嘱咐送出来的兰英,让她在家里陪陪王氏,今天就不必再回去了。兰英以为邱晨替她,也没多想,欢欢喜喜地答应了。
又站在院子里和二魁家的和兰英了几句话,邱晨才回了家。
挂记着自己琢磨出来的蒸馏设备是否合用,邱晨一到家,就直奔后院查看。
到了蒸馏设备处一看,因为加热时间短,还没有出酒。邱晨就去替了炒药的成子,让他去前院休息,看样子,晚上蒸酒要到下半夜,昨晚成子肯定也没睡好,这会儿不休息一下,恐怕晚上熬不住。
这一次,成子也没再坚持,听话地回了前屋。
邱晨炒药的操作毕竟比成子熟练些,剩下的半笸箩罗布麻不过两刻钟功夫就炒好了,剩下的就是揉搓后的晾晒,邱晨就止了火,转回了前院。
俊俊书安装完蒸馏设备后,就回了前院,把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然后坐在院中的矮桌上看书写字。
邱晨叫了俊,将自己写下来的几种药材炮制操作规程交给了他,然后,拿来制作疗伤药需要炮制的一种原料药,在屋里的锅灶上,一边演示,一边教给他。因为俊刚刚接触药物炮制,邱晨也没讲太深的理论,只将最直观的方法和技巧告诉他,讲解演示完,就让俊下手实践,手把手地教着,俊也很快就能熟练操作了,邱晨就把剩下的药材交给俊,她则盯着俊书做了一次发货和入仓。俊书本来就想的比较周到细心,心翼翼之下,做的很出色,账目填写的也算工整清爽,被邱晨表扬了一通,乐的满脸带笑的。
因为是直接用成品酒蒸馏,出酒的速度比较快,邱晨指导完俊俊书,正把那只整羊搬出来,琢磨着怎么做来吃呢,大壮的就兴冲冲地跑了来回报,是细管子里流水了。
邱晨赶忙往外跑,还没忘顺手从碗架上拿了一只陶碗。
还未进后院,就已经闻到了一股弥漫的酒香,把往日里罗布麻的清苦味道完全覆盖了。
邱晨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大壮在旁边笑道:“刚刚我和嫂子们还呢,这要是呆的时间长了,光闻味儿就给熏醉了!”
邱晨也笑:“醉了没啥,你们别都耍起酒疯儿,那你们家里的人还不都来找我算账啊!”
笑着,两人已经进了后院。邱晨就看到后院里,除了玉香还蹲在灶前烧火,其他几个都围到出酒口,唧唧喳喳地议论着。林子和泉哥儿更是深深地吸着鼻子,一脸的垂涎。
邱晨笑笑,也走上前去,目光在各处一扫,看到青山家的和庆和家的已经晾晒完了罗布麻,都装进了大笸箩里。刘占祥和泉哥儿那边也没有把药物扔下离开,石磨上同样清理过了,药粉也装进了罐子里。只不过,都还没有入库。
这算是个瑕疵,邱晨记在心里,没有做声。一脸笑意地走上前,用手里拿的碗放在出酒口处。
因为刚刚出酒,出酒量并不大,淅淅沥沥地,落在碗里,溅起点点酒花儿,好一会儿才接了半碗无色透明的酒液,邱晨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清冽的酒味儿就直冲进鼻孔,在酒精的味道中,还掺杂着淡淡的香味儿……这些香味儿是一些醛类物质散发出来的,作为医疗酒精并不必须。只不过,目前的条件,邱晨既没有办法也没有必要去除它。
抿了一点点进口中,强烈的辣味儿直冲喉咙,邱晨凭借经验判断,这些最先冷凝出来的酒精浓度比较高,大概在60-0之间。这种浓度的酒精已经接近医疗消毒用酒精的最佳浓度了。
她察看完情况,一转眼看到几双眼睛都盯在她身上,不由好笑。就顺手把酒碗递给了离她最近的青山家的:“都来尝尝!”
酒碗递过去,她就借着去察看磨粉的粗细走开了。
刚走了两步,就听到青山家的猛地嚷了一嗓子:“呀,辣死了!”
引来一阵哄笑后,又接连是庆和家的和玉香,然后是刘占祥、大壮、泉哥儿、林子,最后才是跟着邱晨一起过来的俊俊书。大壮比较虎,垂涎半天,好不容易酒碗落在自己手里,接过来咕咚就是一大口,然后那碗一哆嗦,差点儿就落到地上,在旁边的泉哥儿连忙伸手把酒碗接了过去,这会儿,大壮才反应过来,接着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呛咳。
有了这个打头阵的,泉哥儿喝酒的时候就知道悠着劲儿了,的抿了一口,立刻辣的一阵呲牙咧嘴。再回头,就冲着仍然课的反不过劲儿来的大壮嘿嘿的笑开来。
“这酒真够劲儿!大壮哥也够汉子,一下子喯下一大口,厉害!”着,还朝大壮竖了竖大拇指,撅得大壮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再次呛住,伸出拳头就朝着泉哥儿抡过去。接着,两个子就吱哇乱叫地在院子里打闹起来。几个婆娘还唯恐天下不乱地加油鼓劲儿,一时间,后院里闹哄得乱成一片。
邱晨将罗布麻和药粉查看了一遍,看着那边闹的也差不多了,这才走过去,拍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她才含笑道:“今儿咱们这酒刚出来,大家伙儿都尝尝,再做的时候,里边就要加药了,可就不能再喝了。”
一听这话,大家都有些讪讪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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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晨也笑,又道:“不过,既然咱们自己个儿装了这套家伙事儿,就不用发愁没机会喝上这好酒。等过节过年,咱们自己专门蒸上一锅,带回家过节喝!呵呵,当然,那一锅我不会放药哈!”
众人一时又是鼓舞又是嬉笑,热闹了一阵,邱晨挥手让大家伙儿收拾场地,把药物收一下就可以下工了。
另一边,玉香因为还要继续烧火,邱晨就让庆和家的给她家带个信儿。玉香在林家吃过饭再回家。
邱晨这么一,庆和、青山家的,还有刘占祥、林子、泉哥儿才想起自己还有活儿没干完呢,连忙告了罪匆匆去收药的、送药入库的都忙乎起来,邱晨也就不在这边站着,嘱咐了玉香几句,自己转回前院去准备晚饭了。
晚饭,邱晨把剔出来的羊骨架加了几根青萝卜,炖了一大锅,羊肉和萝卜都炖的酥烂,汤汁奶白浓稠,闻一鼻子就觉得香味儿像手儿勾引着你的口水,忍不住溢满了口腔。还做了一锅黄焖羊肉,又用昨晚烙的薄饼做了个烩饼,让一群力壮和一家人都吃的很是香甜,赞叹不已。
吃过晚饭,邱晨几次去后院察看出酒情况,根据酒的浓度换了一次坛子。晚上戌时末(大约九点),邱晨叫起成子,让他吃了饭,去替下玉香。然后,邱晨叫上俊言俊章去送玉香回家。没想到一出大门,黑灯影里站起一个人来,吓了邱晨一跳,以为黑子两人又回来了,略一镇定才发现,这个人微微弓着身,双手还在身前无措地搓着,嘴里呐呐地叫:“林嫂子……”
玉香也在旁边责怪道:“你蹲在这里干啥,看吓了嫂子一跳!”
邱晨失笑:“是大牛兄弟啊?你这是不放心媳妇儿自己个回去,来接她了吧?呵呵,以后再来接玉香就进去等着,别在这里受冻!”
“嗳,嗳,谢谢林嫂子!”大牛听得邱晨话和气,也放松下来,连连答应着。
玉香这会儿也不再埋怨了,和邱晨告辞,羞惭又幸福地跟着大牛走了。
邱晨看看明亮的月色,笑道:“既然出来了,咱们也别急着回去了,走,我们去三奶奶家坐坐去!”
着,回家拿了两斤羊肉,领了几个孩子去了三奶奶家。
还没进门,邱晨就听到院子里咣当一声,紧接着三奶奶的长孙立传就一头冲了出来,要不是邱晨躲得快,就要被这子撞上了。
立传顿了顿,见是邱晨,脸上露出一丝赧然之色来,蚊子哼哼般叫了声嫂子,就匆匆走了。
暗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邱晨也只能硬着头皮进了门:“三奶奶,吃过了?”
“嗳,吃了,吃了!福儿娘啊,快进来,快进来!”三奶奶脸上的怒色一扫而逝,随即笑着把邱晨迎进门。继而又给俊章俊言和阿福阿满拿糖拿点心。
邱晨笑着拦住一通忙乎的老太太,拉着老太太在炕沿儿上坐下,笑道:“三奶奶,他们刚吃了饭,哪里还吃得下,你老就别忙乎了,来,坐下咱们娘俩话!”
“嗳!”三奶奶答应着,让孙子立勋带了几个孩子去他屋子里去玩,这才在邱晨对面坐了,还没话,就先叹了口气,然后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道,“福儿娘啊,今儿老婆子要向你道个不是了……”
“三奶奶,你老可别这么……我可是把你老当自己个儿奶奶看待的,从来没和你老外道过,你老有啥话就直接和我,也把我当自己孙辈才好……”
三奶奶点点头,拍着邱晨的手道:“这不,原本我打算让立传去你那里学点儿手艺呐,没想到一和这子,他居然不乐意,学手艺岂不把这些年读书上用的那功夫都白瞎了?你吧,别看我当着面儿骂他,可回过头来一想,也是觉得可惜。这孩子是真用功,可就是不是那块读书的料,唉……”
虽很想所有人只要努力就能成功,但现实有时候很无奈,人与人的智商值还是有差别的,有时候,这个差距还非常大。而有些人的智商也可能只是有些偏斜,这在现代学生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偏差选择理,上了大学后还可以选择自己的喜欢专业,可在古代,却没有这些选项让你选择,不论你喜不喜欢,学习的内容统统一样,学习方法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记硬背。
不过,邱晨这些日子读书也了解到,这个‘明’朝与历史上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人才的拔擢方式,也不仅仅是科考八股,也加入了一些技术性科目,比如农科和算科。若是八股成绩不太好,也可以考农科和算科,不过,农科算科考中的不如八股考出来的风光,授职也多是些吏职位,所以,一般读书人都看不起。
显然,这时候邱晨没办法其他,只能安慰老太太道:“三奶奶,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注意和打算,你也别太着急了。立传既然还愿意读书,那就让他读着,以后慢慢地寻访着,不定就能找到好出路呢!”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安慰人的,三奶奶也没办法,只能答应着。去林家学手艺是她厚着脸皮提出来的,结果自己孙儿不同意,闹成这样……唉!
邱晨又劝慰了几句,看老太太的情绪缓和了一些,于是又道:“三奶奶,立传不乐意学手艺,你可问过他有什么打算么?比如做掌柜、做账房先生什么,他乐不乐意做……你老提前问清楚了他的打算,才好替他盘算寻摸不是!其实立传那孩子没错,你老替自己个儿孙子操心更没错,只是你们两个想岔了。你老想啊,这吃饭还有人喜欢吃咸有人喜欢吃酸呢,咱都问清楚了,也好打铺排不是!”
三奶奶被她这么一,也算是想开了许多,儿孙大了有了自己的注意,不是你想得多就能让他们高兴满意的,不合心意了,反而不美!
接着,邱晨话题一转,又随意地和三奶奶唠了一会儿,就天色不早带着孩子们回了家。
昨日,三奶奶和她起立传的事儿,她就有这个担心,今儿从县城回来,大壮玉香两个人都上了工,唯独没见到立传,她就大概猜到了是这种局面。但毕竟三奶奶与别人不同,她就上门主动把这件事了结了,也省的以后再见面没法话,添了隔阂就不好了。
回到家,西厢房两个房间的灯都亮着。邱晨掀了门帘,就见俊俊书一人捧着账本,一人捧着炮制工艺还看得投入,林旭则专心致志地读书写字,邱晨就悄悄地把几个的带回了北屋。一人安排了两张字的任务让他们跟着字帖描红,她自己则去灶下,冲了几碗鸡蛋茶,先给西厢几个送了去,又端了一碗去了后院。
夜晚的后院没了白天的话笑闹安静了下来,也显得格外空旷。那个守在灶下烧火的瘦身影,就显得特别孤零零的。邱晨走过去,把鸡蛋茶放在成子面前的锅台角上,笑着道:“夜里加班肚子里不能没食儿,快趁热吃吧!”
成子束着手站起来,低低地道谢。邱晨笑笑:“快吃吧,以后加夜班的人都有的。”
着,邱晨又去出酒口察看了一下酒精的品质浓度,浓度更淡了,大概只有40%左右的酒精含量了。她又拿了一只空坛子换上,把之前装了酒的坛子,用粮食包堵了。回头看到成子已经端了碗吃起来,这才又去看晾在棚子里的罗布麻。
现在有了棚子,已经不担心夜露打湿了,晚上也不用收进屋子里了。第二天只需要在阳光下稍稍一晾,就能称重分装,减少了工作量,也减少了罗布麻的破碎损耗。
约摸着成子吃完了,邱晨才转回来,收拾了碗勺正准备走,目光一转,却看到灶台旁的一块青砖上画了几道很明显的印子,旁边还记了几个字,是几个时辰记录,不由停住了。
成子见邱晨看着青砖上的印痕,只怕自己划刻砖面让主家着恼,心中忐忑,赶紧解释道:“婶婶,我就是想记一下出酒的时辰,还有婶婶换坛子的……时辰。”
这一解释,连他自己都更担心起来。主家教你的你可以学,主家没教你,你自己偷偷地注意了,这就有偷师的嫌疑了。偷师,搁在有些特别在意的人家,可是能够打个半死的大罪过。
邱晨没有立刻表态,默默地盯着地上的记录看着,成子的心越揪越紧,暗暗害怕,婶婶一定是很生气很生气了,都气的不出话来了。
原来,他的后娘就是如此,越是不话,收拾起他来也就越严重,有一回什么也没,连训都没训他一句,却生生把他关在柴房里饿了他三天三夜。那一回,幸好他在一堆稻草中扒拉到了一些发霉的稻粒儿吃了,才没至于被饿死。
想起那饿的恨不能啃木头的滋味儿,成子生生打了个寒战。
“咦,怎么了,是不是冷了?你等着,我去给你那件棉袄去!”邱晨一边着,一边抓了碗匆匆去了前院。只剩下成子呆愣愣的回不过神来。
婶婶这是生气糊涂了?还是……没有生气?
成子有些不敢相信,他随意在青砖上刻画,还涉嫌偷师……连犯两大错处,居然没被惩罚?成子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了。
呆呆愣愣的,邱晨又拎了一件旧棉袄匆匆赶了回来。不是她舍不得新衣服给成子穿,实在是林家的棉衣都是这么破旧的,没得挑。
将棉衣直接抖开披在成子的背上,邱晨指着地上的记录,笑道:“你怎么想到要记录这些的?”
成子正感受着棉袄带来的温暖和感动呢,猛地听到这么一问,立时暗道,坏菜了!婶婶还是生气了!
不过,他没有打算像对他继母那样无声对抗,而是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想着,若是记下每次用的时间和火力,下一次再蒸的时候,就不用婶婶一次次地来看了,我们只需要按照时间换坛子就行了。”
吔,这不就是标准化流程的初步构思吗?哈哈,没想到这家伙真是个人才啊!
邱晨看成子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看着眼前这个黑瘦的孩子,简直像是看到了一颗闪闪发亮的金子。嗯,这颗金子是她发现的,她怎么的也得想办法把这颗金子固定在她的马车上。
收敛了一下眼中的激动之色,邱晨微笑着鼓励道:“嗯,你觉得这样做能够完全替代我的品尝吗?”
成子怯怯地抬眼看了看邱晨,见她一脸微笑,实在不像生气的样子,干脆咬了咬牙,点头道:“能。只要摸清了准确的更换时间,相同的蒸酒数量,相同的火力下,就不需要再品尝。”
听他着,邱晨忍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成子受到了鼓励,话也越来越顺溜:“即使天气不同,也可以根据天气的变化摸索出差异记录下来,那样,冬天有冬天的时辰规律;夏天、秋天、春天都可以有相应的时辰,到那时,就可以完全不再需要婶婶每次都如此劳累地品尝察看了……”
“嗯,若是制作的量多了,几个锅头一起蒸,那样按照同样时辰火力出的酒也就一样,只需一个人烧火换坛子,可以省好多工时,就能省不少工钱……”
邱晨越听眼睛越亮,听到最后一条,忍不住笑出来。
笑声打断了成子的畅想,有些愣愣地看着满脸笑意的邱晨,再次恢复了不知所措的模样。
邱晨抬手,第一次以亲昵的动作摸了摸成子的脑袋,笑道:“有想法。不过,以后不要在青砖上记了……”
成子立刻认错:“婶婶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在砖面上乱画了!”
“不是,不是,”邱晨摆手道,“记在青砖上不能带走,刻得浅了一走路就没了,容易丢失。我去给你拿些练过字的纸来,你找这样的木炭条,记在纸上,什么时候确定出准确的时辰,你就什么时候抄到白纸上去。”
“啊,嗳,嗳!”成子诧异了一声,随即连声答应下来,黑瘦的脸上,露出到了林家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孩子简直就是管理型天才啊!
这么好的苗子落在她手里,她不好好引导培养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邱晨乐滋滋地回了屋,取了一沓孩子们练字用过的毛边纸,整理好了,用剪刀稍稍修了修四边的毛刺,想了想,又翻出许久未用的针线笸箩来,纫了针,用线把一沓纸缝合成了一个简易的记事本,然后,给成子送了过去。
“喏,这个给你。你烧火的时候,也可以跟着这些字比划比划,认字也练字。等你下了工,也可以去跟着俊言俊章他们一起练字认字……”邱晨着,一边在心里开始盘算。孩子越来越多了,她是不是该考虑自家去请一位先生来教孩子们读书认字呢?
徐先生教的很不错,对林旭也非常器重,若是能把徐先生挖到林家来就好了。
这个念头也不过一闪而过,真的动手把徐先生挖过来,别的不,本就对林家心怀不满的刘地主刘炳善就更得罪狠了。如今虽林家的日子好过了些,但毕竟不如人家刘地主根深叶茂,据镇里县里都有交接,林家比起人家来可差的太远了。若是她觉得自己手里有几个钱了,就想去和人刘家掰扯,那才是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自己上赶着找不自在呢!
邱晨这里很有自知之明地只想着安稳地过日子,却不想,有时候,安稳的日子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也并非所有的人都像她这样,安睦邻里,过好自己的日子,反而总爱看着别人碗里的饭食,想着抢过来据为己有。
脚步声响,却是林旭过来后院看看。自从那日香獐子跳进院子,林旭每晚就养成了在院子里巡视两遍的习惯,这个习惯在起了院墙之后有所改变,半夜里不再起来,而是换成睡前转一遍,看看有无疏忽的地方,灶里的火熄了没,还有门有没有闩好等等。邱晨琢磨着,林旭毕竟是林家最大的男丁,他有责任心想要照顾好家里也不是坏事,也就没有阻拦,只嘱咐了几次让他晚上去后院巡察的时候,心些,别磕着绊着。
看到邱晨和成子,林旭并不意外,今儿满院子酒香扑鼻,家里蒸酒的事儿不用特别问都知道了。
“大嫂,天色不早了,你劳累了一天还是早些去歇息吧,我在这里看顾着些!”林旭走过来道。
邱晨看了看天色,有心让林旭去睡觉以免影响了第二天上课,动了动嘴,还是笑着应了:“行,也不用太久了,再过半个时辰也就该停火了。”
着,又嘱咐成子道:“停了火,只把酒坛封好即可,这些家什暂时放着,明天再收吧!”
成子忙束手应了,邱晨又看了看林旭披了棉袄,不会挨冷,这才回了屋。
昨晚一夜未睡,今儿又忙碌奔波了一天,有事儿忙乎着还不觉得怎么困,等邱晨爬上炕钻进被窝,几乎头挨着枕头就睡沉过去,竟是一觉到天明,连一个梦都没做。
早上,邱晨在屋檐的鸟儿叽喳中醒来,睁眼就看到窗纸一片白,微微怔了一下,迅即快速地起了身。
这一夜睡得香甜,竟然醒得有些晚了。
穿衣下炕,三两把洗了脸梳了头,匆匆拿了柴草生火做饭。
这边儿刚生了火,邱晨正挖了一勺荤油准备爆锅呢,外边低低的笑声伴随着马蹄嘚嘚,竟是林旭和俊俊书俊言俊章去遛马割草回来了。看来自己真是起晚了。
邱晨一边招呼着几个孩子洗手,她手下的动作也加快了。
放了荤油炝锅,加了一碗油吱啦,又切了几刀细细的白菜丝儿煮着,然后拿了一叠薄饼来,切成两指宽的条儿。时间紧迫,做费事儿的饭菜显是来不及了,昨晚做的烩饼一家人都挺爱吃,关键是这个开锅就能吃饭,快捷方便!
烩饼有些像羊肉泡馍的做法,只不过,不是泡,而是要略煮一下,薄饼吃了汤汁,表面软糯,内心还很劲道有嚼劲,比面条儿还好吃。只不过,烩饼做好了必须赶紧吃,时间稍长,饼泡透了泡软了,没了嚼劲儿,就不好吃了。
切着饼,一个瘦瘦的身影走进来,邱晨抬头看到是成子,就自然道:“昨晚加班睡得晚,今儿怎么不多睡会儿?”
成子摇摇头,想是看到邱晨低着头看不到,于是开口道:“天亮就醒了。”
他在家每天五更就要起来打水,劈柴做早饭,几年如一日,早已经习惯了,哪会因为晚睡一会儿就赖床的!更何况,如今虽主家和善,他毕竟是来做学徒的,而且还签了身契,是卖身为奴都行,又怎么能主家起来忙乎,他反而躺着大睡呢!
也正是主家待他和气,比继母对他都好上许多,让他感念,反而不停地暗暗提醒自己,一定好好干活,且不能负了主家的善待。
邱晨听他这么,也就不再什么,成子也自动坐到灶前烧起火来。
这个时候的土灶,要烧火还要做饭,上下忙乎,邱晨虽然已经来了近两个月,有时候还是不习惯。这会儿有了成子帮忙烧火,自然就轻松了不少。
她把饼切好,等着水开的功夫,就进屋去叫起阿福阿满来,俊言俊章跟了哥哥们睡之后,就不用她叫起了,每天都跟了几个大的一起去遛马割草,把胭脂和三只香獐子伺候的每日都有吃不完的青草,倒是眼瞅着一个个毛色越来越溜光水滑的胖起来。
阿福阿满起来穿了衣服,邱晨就领着两人去洗漱,又给阿满梳了角角。回头看到阿福有些长长的头发,就盘算着,也不再给阿福剃发了,也该把头发留起来了。她已经问过了,阿福是八月生人,再过四个多月,阿福就五周岁了。留上一年多头发,六岁时上学,头发也长齐整了,省的上了学被同学们笑话。
于是,又去寻了一根青色的发绳,把阿福头顶的一撮长发扎了个朝天辫儿……扎好之后,别阿福,邱晨自己个儿先忍不住笑了。
村子里好多刚留头的孩子都扎着这样的朝天辫,她也没觉得怎样,可如今阿福扎了之后,就觉得有些好笑了,本来乖巧聪明的正太,被这么个辫子把形象都破坏了,实在有些气质不符。
琢磨了一会儿,邱晨就把朝天四散的发梢圈起来,用发绳扎紧,成了一个的包子状!
好吧,头顶上一个包子,周围全是短短的头发茬儿,还是有些不伦不类的,但总比像顶着个鸡毛毽子强了。
换了发型的阿福,自然受到几个哥哥的关注,俊大了比较稳重了,俊言俊章却毫不客气地摸着阿福头上的包子笑了好一阵,把本来喜滋滋的阿福都笑的垮了脸。
邱晨看阿福可怜兮兮的,就招呼几兄弟过来端碗:“赶紧过来端碗,待会儿上工就要来了,你们吃不饱就挨饿吧。”
俊言俊章兄弟俩对视一眼,吐吐舌头嘻嘻笑着跑过来端了碗,当然,兄弟俩没忘记帮阿福阿满的碗也端了,然后都团团围坐到院中的矮桌上吃早饭。
邱晨也端了一碗过来吃,吃了几口,邱晨想起一件事,就问俊:“你们哥俩那天得空给家里捎信儿了吗?”
俊和俊书同时点头,俊道:“捎了,想来,那日给捎信的人也困在城里了,当天没把信儿捎回去。算算时间,今儿我爹和二叔就能过来了。”
邱晨听得这个消息,也是欢喜。眼瞅着制药、制酒的摊子都要铺开了,俊俊书去了一趟县城差点儿出事儿,让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一时半会儿是不敢再放手让这哥俩出门了。若是大哥二哥能来,外边的事自然能交给他们,她只专心在家管理制药制酒就好了。
心里虽然盼着杨树勇杨树猛能快些来,却还是道:“那日让你捎信的时候忘记叮嘱你了,别催你爹他们,这回过来可不是一天两天,总得把家里安排妥当了,来到这边,也能放心。”
俊书这会儿笑着插嘴道:“姑姑,你就放心吧。我爹和二叔平日也经常出门赶车,一去十天半个月的是常事儿,家里甩手就走都习惯了。我娘和二婶自然会把家里照看好。”
“嗯,你娘和你二婶都不容易,你们几个子长大了,可要好好孝敬她们。”邱晨不知怎么的,就来了这么一句。完自己都暗暗失笑,还真是当娘当姑姑的习惯了,竟也喜欢教起来。
俊书俊,连带俊言俊章听到这话都忙停下吃饭的动作,肃然应了,反倒把邱晨闹了个不好意思,连连笑着挥手:“这话儿记在心里就成。快吃饭吧!”
烩饼还是颇受欢迎,受到一群孩子的喜爱。特别是阿满,对于这种软乎浓香的饭显然非常满意,嘴巴油嘟嘟的动啊动的,就把一条烩饼给吞了下去,然后自己努力地再挑起一条放进大张的嘴巴……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脸颊上沾了菜叶都顾不得了。
几个孩子你争我抢,吃的格外香。一大锅烩饼一抢而光时,兰英几个人也过来上工。
一进门兰英就笑道:“还没进门就闻到又是酒香又是饭香的,嘴巴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邱晨笑着给阿福阿满擦了嘴巴,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碗筷。成子也要过来帮忙,邱晨让他去后院准备第二次蒸酒,她则一边刷锅洗碗,一边儿把兰英叫过来,和她商量事儿:“如今咱们添了疗伤药,炒药这一块,以后就不仅仅是罗布麻一种了。我就想着,上午罗布麻分装的时候,两口灶用来炒制其他的药料,下午,也两口灶都用上,一起炒罗布麻。你这几天踅摸着,看看从那几个孩子里挑出两个来……哦,成子和泉哥儿我另有用处,你就不用盘算他两个了。”
兰英初听有些愕然,海棠让找两个炒药的孩子,这是不打算用她了?可继而就转了过来,既然如此不避讳她,让她挑选人手,那么肯定是另有用她之处。反正她的性子够豁达,只要有工给她做就成,炒药不炒药的她也无所谓,于是也就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
“成啊,我这两天就多注意着些!”兰英着又道,“非得是孩子们?我倒是觉得青山家的手脚麻利,性子也爽快,倒是把好手!”
邱晨笑着点点头:“嗯,青山家的是不错,她仅仅炒药可惜了,我准备过些日子给她安排个别的活儿……庆和嫂子也不错,只不过她家大闺女十五了,不得就要找婆家出嫁了,到时候,只怕她就抽不出身来了。”
兰英恍然地点点头:“这倒是……”
着话,邱晨也把锅碗瓢勺洗涮完了,洗洗手,就招呼着俊等俊书给粉碎组发完了药料,就提一种需要炒炭的药去后院。
昨天,邱晨在屋里的锅灶上炒了一个多时辰,那还是清炒,晚上屋子里就有一股子很浓的药味儿。今儿炒炭是会有非常浓重的烟尘,再在屋里炒……屋子里根本没办法住人了。而疗伤药需要止血,恰好有不止一种的药物需要炒炭炮制。所以,邱晨从今儿开始,就把炒药挪到后院去。至于炮制的技术保密,她也想过了,之前的这些帮工都算自觉,每每兰英炒药的时候,都知道避讳着。所以,她暂时也不需要太担心。等条件再好些,再专门修建一个专门用来炒药的棚子,并将需要保密的炮制品种操作隔离一下就够了。
俊言俊章和阿福阿满今儿就不能各处玩儿了,邱晨把他们都交给俊书,让俊书带着他们写字做题,等她忙完了,再回来教他们认识新字。
安排完了这些,邱晨来到后院的时候,俊已经生好了火,邱晨指导着他先把药料的粗细分档,她则去看正在清理过又重新安装蒸馏设备的成子大壮和玉香。今儿,仍旧蒸馏两坛原料酒,初次蒸馏之后,与昨天所得的按酒精浓度合并之后,明天再做第二次蒸馏。根据昨天的出酒数量,邱晨大致估量了一下,每坛二十斤酒大概能够蒸馏出五斤左右的0%浓度酒精。四坛八十斤酒,蒸馏后差不多能够得十八到十九斤酒精,如此简陋的条件下,能够有如此高的成品率,邱晨非常满意了。
看了蒸馏设备安装没有问题,邱晨又去看了看碾磨的那边,再转回来,俊已经将备炒的药料分好了档,邱晨就去端了一盆清水,放在锅台一侧,然后取了两条布巾分别让俊和自己戴上,遮住口鼻,同时也把头发衣领全部包裹住,以防过会炒药时浓烟呛的慌,至于眼睛……她也实在没办法了,这个时候她可没出寻摸密封眼镜去。
为了讲解的更清楚,邱晨取了一份粗料,一份细料,分别炒制。
药物炒炭,难得还不是成炭,难得是药料表面要炒至焦黑色、焦褐色,成炭,药料内里却仍旧需要存性!若是整个药料完全炭化,就失了药性不能用了。就这一点来看,粗料药炒炭较难,但存性却相对容易些。
邱晨一边指挥着俊烧火,一边给他解着一步步的操作规程。炒炭讲究的是武火快炒,所以,药料投入热好的锅内,需要快速不断地翻炒。
很快,这边就腾起一团团黑褐色的浓烟来,浓烟夹着呛人的药味儿,邱晨即使围了布巾,却仍旧很快被呛得眼睛生疼,鼻涕也很快流了出来。
如此,邱晨却不能稍离,既要不断地翻炒药料,还要密切关注着锅里药材的情况,一有过热冒火星的苗头,就赶紧沾了清水洒进去扑灭,否则,有可能惹起火灾不,任由火星发展,很快就会让药料完全炭化,造成药物失去药性报废掉。
好在,疗伤药配方中炒炭药物的用量不是太大,仅仅是起一个收涩止血的辅助作用,邱晨演示完粗细两种药料之后,俊就把铲子接了过去,尝试着操作,邱晨则一边看着火力,一边在旁边随时指导着。
俊炒了两锅之后,也就基本上掌握了操作重点,邱晨也就将炒药教给他来操作。
就这会儿,天空缓慢地爬上来一层薄云,也起了风,邱晨笑道:“看来老天爷也看不得我们受这份罪啊!”
有了风,炒药人站在上风口炒制,烟气熏得就差了许多,没有之前那么狼狈难受了。
兰英几个也跟着挪到上风头上,一边长长地呼了口气,一边笑道:“你们娘俩这样子,烟气滚滚的,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走了水呢!”
一上午,邱晨带着俊总算是把炒炭的药料炒完了,姑侄两人即使围了口鼻头脸,却仍旧被炭气烟火熏得难受的很。一解开布巾,邱晨看着俊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俊这段日子出门少,本来微黑的皮肤白净了许多,加上本来年轻人的皮肤就细腻光洁,这会儿布巾遮住的部分倒仍旧是原样,可露在布巾外边的鼻梁、双眼眉毛处,却熏了一层黑灰,与下巴口鼻处的皮肤形成了对比明显的两种颜色,就像……就像戏曲中的丑角儿,只不过,人家唱丑儿的艺人鼻梁处涂得是白色的油彩,俊脸上却恰恰相反,鼻梁、双眼,连眼皮儿、睫毛上都挂着一层熏染的雾蒙蒙的黑灰,显得他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格外明亮,乍一看,却极具喜剧色彩!
她这么突然一笑,突兀的很,自然也吸引了其他人,兰英和青山家的、庆和家的都疑惑地凑过来,一看邱晨和俊的脸,登时也忍不住笑起来。被她们这么一笑,邱晨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脸,下意识地用手一抹……好么,本来只是双眼鼻梁的熏黑,这一抹之后,整张脸都花成鬼儿了!
香香一侧身子靠着自己的妈妈,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嫩嫩的青草,院子里突然爆出的笑声,让它很疑惑,犹疑着抬起头来,瞪着一双褐色的眼睛往围栏外看,就看到一院子的人笑的俯仰拍掌,还有的喘息着揉着肚子,却仍没办法停了那笑。夫死新欢寡妇妃:儿女成双福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