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空桑族。相传我族先民最初由一棵桑树孕育而出,为了纪念桑树母亲,族人均以桑为姓。”
“所以你叫桑驽喽?”云樗兴致勃勃地问道。
“是啊,咋啦?”阿驽斜眼看他,“有什么好笑的吗?”
“没有,没有!”云樗抿了抿嘴,“就是觉得这个名字很特别。”
阿驽轻哼了一声,“不特别的人怎么会来救你们呀!叫我阿驽哥,别没大没小的。哦对了!”他拍了一下脑袋,“都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们叫啥名字呢!来来来,都给我报上名来!”
“哦,我叫云樗,他叫长鱼酒。”云樗指着一旁再度陷入沉默的玄衣男子。
“原来是云兄弟和长鱼兄弟,幸会幸会!”阿驽哈哈一笑,道,“说吧,到底发生啥事儿了,你们俩咋会掉江里的?”
“呃,这个嘛……我刚刚不是说了嘛……”云樗抓耳挠腮,一时想不出可以搪塞过去的理由。
“哼!就你那破理由,骗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好了好了,其实啊,这个中缘由你们不说,我阿驽也知道。”
他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对云樗道:“你们一定是湘神派来的使者,为我们空桑族带来福泽灵运,保佑族人连年五谷丰登岁岁平安。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啊,不,不,你误会了……我们带不来福泽也不认识什么湘神啊……”云樗听罢紧张地连连摆手,“我们就是俩凡人而已,什么使者不使者的……”
“哈哈哈!你真有趣!”云樗惊恐的模样把阿驽逗得前俯后仰,“逗你玩儿的!湘神的使者哪轮得到你们两个家伙呀!不过我知道,云兄弟你们俩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自然也不会逼你们说,不过你们哪天若是愿意说了,大哥我也是很乐意听听的。”
“啊哈哈哈……”云樗只能在一旁打着哈哈,心里无限纠结着为啥大伙儿都喜欢耍他玩儿。
“我们到了。”阿驽朗声道。
渔船打了个弯儿,从两山峭壁之间穿过,一座巍峨高耸的大山赫然出现在眼前,山上黑黢黢的岩石连棱角都看得一清二楚。浓雾迷没的岸边隐约可见一栋栋高悬吊脚、浸没在水中的竹楼。竹楼外墙镂空雕刻精巧繁复的纹饰,房檐四脚翘起如鸟儿张开翅膀,古朴青瓦紧密排列其上,静谧而沉稳,端庄而灵秀,让人瞬间心下安宁尘嚣全忘
“上岸后你们暂时住我家。到时候跟紧点儿,我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别瞎跑,我们空桑族禁忌很多,触犯哪一条都不会有你们好受的。”阿驽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好好。”云樗连忙点头,“我们一定不会随便乱来的。”
渔船靠了岸,阿驽将铁锚抛入水中,把粗麻绳的一端系在船头上,另一端绕在块大石头上,简单地打了个结。
“走吧。”阿驽向二人招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云樗和长鱼酒默默地跟在阿驽身后,缓缓向前方村落进发。
路并不好走,时高时低,时陡时缓,走起来很吃力。四下景象萧索荒凉,光秃秃一片什么都没有。
再往前走一段路,地势便逐渐变得平坦起来,周遭景象也不再荒凉,四周绵亘着一条一条的耕地,遍地可见族人种的农作物:甘蔗、油菜、玉米、水稻。田地上,一大堆豆秸寂寞地蹲伏着,成捆草垛疏疏朗朗排列于土地之上。日光照在草垛上,泛出耀眼的金光来。
火红的凤凰树错落有致地挺立在这片村落,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色彩斑斓鲜艳,为村落平添不少生机。丛丛马醉木在山坡上轻轻摇曳,红花炫彩斑斓,白花清新幽雅,花骨朵迎着微风懒懒地晒太阳,好不悠闲畅快。
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当地人对这片土地付出了多少关怀。
不远处,成群鸡鸭漫无目的地游走着,看起来甚是慵懒惬意。吊脚楼门口的黄狗翻了个身,接着睡觉。
“哟!阿驽!”一个扛着锄头的大汉冲阿驽招手。
“哟!老弟!”阿驽欢快地吹了记口哨。
夕阳满天,霞光染红万物,远处传来了人们的欢声笑语。
“今天收成咋样?”大汉朗声道。
“嗨,别提了!”阿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笑骂道,“鱼一条没逮到,人倒是救上来两个!”
“哎哟!”大汉死死盯着云樗二人看了半晌,几乎要把他们身上看出个洞来了。
云樗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咱们空桑确实好久没来客人了,两位小兄弟大老远的过来,我们自是要好好招待你们!”大汉冲长鱼酒二人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的牙,“你们在这里好好住着,有啥不满意的尽管找阿驽!他这人啊没啥优点,就是鬼点子贼多。出了啥问题尽管找他便是了,他肯定有办法解决!”
“嘿!你个家伙,敢情这些破事全包我身上喽?”阿驽佯怒着大骂道,“粗鄙!走,我们别理这个人。”
“喂!小驽驽!”大汉在身后喊道,“说好了,咱们晚上见哟!到时候别忘了带上你的两位客人,咱们一起玩儿哟!”
“呸!恶心!”阿驽往地上啐了一口,拽起长鱼酒两人就走。
“哈哈!”云樗大笑道,“阿驽哥,你们空桑族人可真有意思!”
“切!”阿驽不屑地撇嘴道,“有趣?算了吧!咱们是一个正经而严肃的部族,全族上下都很严肃,唯独这家伙脑子不太正常。傻子!你懂吗?傻子!从小脑袋被驴踢过一脚的,你们甭理他!我们空桑族人啊,很严肃……”
云樗在一旁默默无语。果然是……非常严肃的……
“嘿嘿!”阿驽悠闲地仰面望天,哼起了一首轻快的小调来。太阳从九嶷山的背后落了下去,烂漫霞光消逝于天际,天边一片安宁。
云樗瞟了长鱼酒一眼,忽然道:“对了阿驽哥,请问你们部族里可有懂法术的人?”
阿驽愣了一下,说道:“你是指巫医吧?这个当然有!我们空桑族最不缺的就是巫医了!”
“巫医?”云樗挠了挠头,“巫医是啥?”
“巫医就是同时扮演巫师和大夫角色的那一类人,此乃楚国当地风俗特色,因为在楚人眼中,巫和医某些程度上相生相通、相辅相成。巫便是医,医便是巫。”长鱼酒解释道。
“哇!你懂得真多!”云樗不禁啧啧称赞道。
“嗯,长鱼兄弟说得没错。”阿驽接口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你们找巫医干什么,谁生病啦?”
“我的朋友他受伤了。”云樗指指长鱼酒道,“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皮外伤,而是为威力强大的法术所伤,需要找个懂巫术的人帮他看一下。”
“唔……这个自然没问题。我阿驽喊一声,还不是十几个巫医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阿驽得意洋洋地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只可惜你们来得不凑巧,眼下是一个巫医也找不到了,最早也要等到明天。”
云樗不解地问道:“为啥呀?”
阿驽神秘一下,凑过来悄声道:“因为咱们族里全部的巫医啊,眼下都忙着为今晚的招魂节做准备呢!”
他将声音压得极低,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天大秘密一般。
云樗越听越糊涂了:“招魂节?这是什么?”
“招魂节啊?嘿嘿,招魂节就是招魂节,是我们空桑族独有的节日,每年夏季举办一次,大约就是在这个时节。你们很会挑时间,挑了今天这么个好日子,正好能赶上招魂节!”
长鱼酒问道:“那我们可以去看看么?”
“可以啦,当然可以喽!只是长鱼兄弟,你的伤……”
“不必担心,我的伤暂时不碍事。”长鱼酒道。
“太好了!”云樗登时欢呼雀跃地跳了起来,仿佛一匹撒欢的小野马。
“不过到时候你们两个可要跟紧我,别给我惹出什么乱子来啊!”阿驽显然对云樗这个惹事精很不放心。
“嗯嗯!”云樗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