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骏驰却一反平日第一个到达的习惯,足足晚了一个多小时。
当他抵达训练场时,舒沫刚好示范了一圈,从滑翔机上下来。
“今天的课,上完了?”赫连骏驰笔直走到她身边,主动与她搭讪。
舒沫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解开吊钩,从网兜里走了出来,转身就走。
赫连骏驰疾走两步与她并肩:“你设计的连弩,师傅反映有几处图纸看不懂。看来,你得跟我到兵工厂走一趟了。”
舒沫停步,冷冷地看着他:“是吗?”
“你自己设计的图纸,我有没有说谎,心里应该有数。”赫连骏驰忍住了气,淡淡地道。
舒沫不吭声。
是,她的确使用了部份剖面图,以展示零件内部结构。
这在现代机械绘图中是常见的手法,但在古代,这种方法显然属于新鲜事物。
看不懂,是正常的。
她的目的,就是想逼他带她去兵工厂,实地考查一番,顺便见见主管技术的师傅。
若猜得不错,应该就是兵仗局的几位名匠。
她要找机会,发动工厂所有的工人,团结起来,跟他斗智斗勇,把他的实力消耗于无形。
现在,这个机会如愿来临,时机却未免太巧了些,让她无法不怀疑他的用心。
“兵工厂离此不过三十里,顺利的话,现在去,晚上还赶得及回来吃晚饭。”赫连骏驰崩着脸,退了一步。
自集训开始,他花了太多的时间在基地,兵工厂几乎是放牛吃草。
直接后果就是产量急剧下滑,几乎可说是停滞不前。
正好基地这边已步入正轨,即便舒沫离开一二天,应该不会影响训练结果。
他本来就打算,找个时间专程过去,给这些人一点颜色,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主人?
恰好昨天从别院碰了一鼻子灰回去,又接到报告,说工人们推说图纸看不懂,直接停工了。
因此,他临时决定,今日带舒沫过去,顺便缓和一下,被他弄得箭拨弩张的关系。
舒沫依然沉默,心中激烈地斗争着。
这是个机会,错过了再等下次,不知是何时。
但,万一是个圈套呢?
万一他贼心不死,将她骗出基地,避开小宇再下手呢?
“你若不想去,我让工厂负责人来基地见你。”赫连骏驰咬着牙,再退一步。
非到万不得已,他绝不允许外人进到基地。
“不,”舒沫做了决定,毅然抬头:“我跟你去工厂。毕竟,了解工厂的设备和工人的技术水平,也是设计师的必修课。”
“那好~”赫连骏驰明显松了口气,试探地道:“山里晚上凉,让银杏带几件厚些的衣服,半小时后出发。”
“嗯~”舒沫未置可否。
赫连骏驰眼里染上笑意:“谢谢~”
夏侯宇蹭地蹿过来,一脸警惕地盯着赫连骏驰:“你又想干嘛?”
“别多管闲事,小心小命不保!”赫连骏驰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站住,”夏侯宇肺都气炸了:“有本事你把小爷杀了!”
“小宇,”舒沫拉住他:“没你的事,去训练~”
“他跟你说什么?”夏侯宇咬着牙瞪她。
“银杏,”舒沫不理她:“去收拾几件衣服,跟我出趟门。”
“去哪?”夏侯宇紧紧地攥住她的腕:“跟谁一起?那个*?我不准……”
“小宇!”舒沫低喝:“这是我的事,你别管。”
夏侯宇狠狠地瞪着她,气得口不择言:“你忘了昨晚他是怎么对你的?还是,你本来就在盼着这一刻,只是碍着小爷,才故做矜持,半推半就。难怪他亲你,你都不躲,还挺陶醉……”
“闭嘴!”舒沫气得发抖,不假思索,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两个人都愣住了。
“小宇,”舒沫一脸内疚,讷讷地道:“你听我解释……”
“好!”夏侯宇捂着脸,用力一跺脚,转身飞快地跑了:“你喜欢犯贱,小爷不拦你!”
舒沫伸出手,想要拉他,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捞到一片,只能颓然垂下。
想要唤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能发出声音。
算了,误会便误会吧。
等他再长大些,或许就能明白了。
有些时候,即使明知是陷阱,也只能往里跳。
因为,她没有选择,只能背水一战。
蹄声笃笃,舒沫一路沉默,依着车壁,显得心事重重。
银杏也不敢打扰她,小心地摒着呼吸,缩着身子坐在车厢的一隅。
马车穿过一条新修的驿道,朝雪山驶去,进入山区后,道路越来越狭窄,连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
舒沫不自觉地环起双手,在双臂上轻轻搓了搓。
银杏心思细腻,立刻从包袱里翻出一件镶了狐裘的披风,轻轻围在她肩上:“天冷,加件衣吧~”
“还有多远?”舒沫掀起车帘,朝外面看了一眼。
路面很窄,刚好只够马车通行,两旁的巨石如斧劈刀削一样,仿佛随时要压下来一般。
“过了一线天,拐过前面那道山梁,就到了。”赫连骏驰紧随在马车之后,随口答了一句。
“哦~”舒沫拉起衣襟的绸带,随手系了个结。
出了一线天,马车顺着葫芦形的谷地,进入一道深且窄的狭谷之中。
峡谷两旁云杉林立,居然现出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与山顶上的冰雪覆盖,山脚的怪石嶙峋,几乎是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