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既然是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又攀了亲戚,金芝便不再害怕,凑过去上上下下看了看金莲,不由得惊叫起来:“潘姐姐,你好美啊!我平生见的女子中,你算是最美的了,除了我家姑姑,就算是蔡姐姐,也比不了你,真是羡慕死我了!”一面说,一面拉着金莲的手直摇,还去摸她垂下的发髻。
金莲见她天真可爱,也是喜欢,就这么任由她拉着,只是听说方百花居然真的是金芝的亲姑姑,禁不住也是一阵惊叹,不免要求教一些美容诀窍,驻颜秘笈之类,女人之间要找到共同语言也煞是便当,片刻间三个女子便混的烂熟。
金芝对金莲是越看越美,原本以为姑姑方百花算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了,不想今日见到金莲,却发觉这女子身上有一种极为罕见的特质,一颦一笑之间,轻易就能牵动人的心弦,令人为之倾倒。对于女子尚且如此,若是男子见到了金莲,那还了得!
金芝素常自负美貌,却自问无论如何也不会有金莲这样近乎魔力的美丽,又叹又羡,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金莲姐姐,你为何半夜在此哭泣?可是有什么人欺侮于你?”
金莲看着她纯美的脸,忽地微笑着叹了口气:“妹妹,你命好,姐姐命不好,也就是如此了,并无人欺侮于我。”
她这么说着,脸上自然而然就有些忧伤自怜的神情,金芝一见就心里难过,拉着金莲的手,定要她说个明白。
金莲无法,正要开口,方百花却忽然站起来:“你二人在这里说话罢。明日还有好些事要定案,我可得先回去睡了。”说着,也不等金莲与她告别,径自循原路,又翻了院墙出去力见方百花走的如此快法,金莲微微一怔,只索罢了↓在高强府中住了两年多,虽然衣食无忧,却没几个贴心说话的人,除了高强之外。
也就是李师师还能时常陪她说些话儿。年来高强诸事缠身。更没时间陪她。金莲闺中寂寞,渐渐于原本的风流娇媚之外,又生出一种淡淡的忧郁来,掺杂在原本地气质之中,更加叫人怜爱。
想起自己的身世,金莲便是愁眉不展,几句话没说完,眼泪已然如断线风筝一样掉了下来↓这几天知道高强要纳妾。想想自己身世飘萍,无处可依,那武松虽然有了下落,却誓言今生不再相见,二载企盼一朝成空。再加上高强纳妾,合府上下喜气洋洋,越发衬得她形单影只,孤苦伶竹。是以中夜思及,便忍不住的哭泣,不料却惊动了隔壁的新嫁娘。
潘金莲这一段故事,本身就极精彩跌宕,再由本人这么含情带泪地说出来。饶是铁石心肠也要动心,况且金芝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只听得金莲被自己的主人侮辱∶后又遭主母算计,许配了武大郎时,金芝已然眼泪直流,待听到金莲平生第一次动情,对方却是自己绝对不能爱恋的小叔,如此凄美,如此虐恋,怎不叫金芝泪洒尘埃?
转转折折,说到最后,武松已然出家作了头陀,叫高强带了话来,今生恐无再见之期,从此断了思念也罢时,金莲万今俱灰,泣不成声。
金芝大约是前面哭的够了,再加上她毕竟缘轻,听到这样浮萍无依的身世时,忽然激动心意,拉着金莲的手迈:“金莲姐姐,你看我家官人如何?”
金莲出其不意,吃了一惊,仔细看了看金芝,极其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妹妹,你不懂地,我若能进高家地门时,早已进了,哪里要等到现在?”
金芝虽然天真,却不是蠢笨,听其言,察其意,已经知道是蔡颖难容↓听完了金莲地故事,心中一股不平之气,只道这等钟天地之美态的造物,居然找不到合适的归宿,难道真应了那句话:红颜薄命?
金芝跳了起来,拉着金莲的手道:“金莲姐姐,你莫要伤悲,如今你那武二叔已经不要你了,我叫我家官人娶你过门。若是蔡姐姐不许,我就去求她,我给她跪下磕头,她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你放心,官人和蔡姐姐都是极好的,极痛惜我的,我这么求他们,定能答允。”
萍水相逢,金芝却是这般的热肠,金莲虽然饱经沧桑,衷心也不由得感动。只是此中难处,也不好对金芝说,更不舍得伤了她这一片赤子之心。
思前想后,金莲暗地叹了口气,嘴角挂了一丝笑容:“金芝妹子,你这般为我着想,我真不知道如何报答你。只是这件事,单单靠你去央告,只怕还不易成事,最好你回去与你家姑姑商议个妥当的法子,再作打算。”
金芝一想也是有理,方百花算得上是这时代地奇女子,这等事找她商量便可。于是收拾情怀,又陪着金莲说了会话,这才逾墙回去。
眼望着金芝的背影在墙头一晃,便即消失,金莲缓缓坐下,垂头看着自己水中那模模糊糊的影子,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金芝并没听到这声叹息,她刚刚翻过墙来,却见方百花就站在墙角边,怔怔地倚着一棵树出神,眼角仿佛有些泪痕?金芝与她自小亲近,这样神情也曾见过几次,多半是又在思念已经死去的石宝,念及这个从小爱护自己地叔叔,金芝也是伤感。
她避开方百花的伤心事,将金莲的故事说了一遍〉也奇怪,金莲讲这故事的时候,自己较为平静,金芝却哭的淅沥哗啦;现在金芝给方百花讲这个故事,却掉了个个儿,讲故事的人边哭边讲,几乎要讲不下去,方百花却犹如一尊雕像般毫无反应。
直到金芝说起,要去求高强娶金莲进门,方百花这才说了一句话:“没用的,她自己也知道,她进不了高家的门。”
“为什么?金莲姐姐也这般说,姑姑也这般说,可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
方百花隔了半晌,才缓缓说道:“金芝,象金莲这样地女人,是所有女人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