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鲍旭所部两千喽兵,战斗力也不是这般弱法,倘若下定决心正面交锋,虽说还是挡不住林冲这五百马队,却不会像现在这般一溃千里,领头的首领鲍旭连一百兵都聚不起来。
但现在官兵占了形势,外面四面合围,强弓硬弩射住了,镇子中间又是一条大道,林冲的马队正好驰骋,众喽兵群贼无首,都不知如何应敌。此时若是鲍旭够镇定,趁着林冲追击董平的时候偷偷聚拢队伍,那街巷之中就不大适合骑兵冲突了,觅着机会冲出镇去,外面官兵四面围定,包围圈却不是多厚实的,总还逃的出一些去。
事实上鲍旭也正打算这么作,无奈董平这么一嚷,官兵都晓得鲍旭是个头领,立时分出一队马军来捉他。鲍旭见势不妙,也顾不上骂董平了,把丧门剑向身后一背,猫腰就要往巷子里窜。
哪知林冲马快,看着还有一段距离,倏忽就到了近前了,手中长矛向鲍旭的头顶轻轻一弹,鲍旭只觉得头上象打了个炸雷一样,登时天旋地转,一跤跌倒在地,好半天挣扎不起。这还是他起身时记得戴了一顶头盔,否则只这一下便吃不住。
但林冲抽空给了鲍旭这一下,董平却逮着机会,马上加了几鞭,一下子就窜出了镇外。只道是逃出镇外,天大地大任处皆可去得,不想眼前的局势实在叫人沮丧,但见放眼尽是官兵的队列,强弓硬弩放眼皆是,刀枪剑戟排列整齐,大宋官兵的红色军服在这白皑皑的雪地中红的惊心动魄!
董平一颗心直往下沉,晓得大势已去,官兵如此阵仗,纵然这镇子里两千多山贼完好无损,队伍整齐,大家平原交战。也决计不是对手,况且如今群贼大乱,自己只得一个在此?
这时就有些后悔了,一悔昨晚不该轻轻放过扈三娘,早知道天一亮就会有大队官兵杀到,少不得要快活一下,管她美人有没有反应呢?二悔不该将鲍旭给卖了出去,若是二人并力。这些喽兵大多都是鲍旭的部下,当可多少集结起些喽兵来,鼓勇冲突之下,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耳听得身后马蹄声骤,知道是林冲的马队杀到了。这当儿到了分际,董平反而不逃了,骨子里一股狠劲散发出来,拨转马头,手中双枪一摆,冲着林冲高声叫道:“兀那林冲。某家董平在此。还不前来受死!”
林冲见董平回马,正合心意,指挥着手下兜转开来。将董平围在圈中,又吩咐几个兵士将被擒的鲍旭送交中军,这才朗声道:“我把你这叛国逆贼董平!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说着双腿一夹马腹,长矛直取董平胸前。
董平叫一声:“来地好!”把左手枪向上一举,来架林冲的枪,口中喝一声:“开……开!”第一声开没开动,林冲的长矛那叫一个重,压得董平这单手枪招架不住,照旧往前捅,董平慌忙将右手枪也用上。双枪架成十字形,才把林冲这一矛给封了出去。
二马交错,林冲盘马回来,心中也暗自吃惊,董平这双枪果然有些门道。这马战冲锋不比平地,凭的是马力和人力,拼的只是二马交错那一瞬间的准头和力道。董平使的既然是双枪,比单枪就多了许多变化,倘若适才这单手枪能荡开林冲的矛。那二马交错时就轮到右手枪发威了。换句话说,这双枪就是检验高手和低手地一道试金石,所以在水浒中董平欺负低手是见一个灭一个,但对上高手就不能取胜了,顶多是平手而已。
这里交战的离高强中军所在的山岗不过几百步,中间无遮无拦,高强端着望远镜看的一清二楚。眼见林冲和董平单条,他来了兴致,心说这两位按照水浒的说法,都是马军五虎将,彼此不晓得谁胜谁负?按照书上的排名,林冲是在董平之上的,但林冲在梁山的资格极老,更在晁盖之上,这种排名当中有多少资历成分可就难说了。
马战的奥妙他只知道个皮毛,因此一面看,一面问旁边的韩世忠。韩世忠解答了两句就没空理他,原来鲍旭已经被林冲手下的马军送了过来,韩世忠得知贼人头领已经被擒,刻下群贼无首正是打歼灭战地好时候,当即传令各军严守本位,关胜带领本部先锋军进入镇中捉拿贼众,中军竖起一面大旗“降者免死”!
高强没了解说员,看那林冲和董平转眼间战了十来个回合,兀自拾掇不下,不禁焦躁,眼见关胜带兵冲入镇中后,到处鸡飞狗跳,众山贼没了头领,多半无心恋战,纷纷跪倒请降,纵有一二负隅顽抗之徒,也都被关胜指挥兵士一一拿下。情知这一仗已经是打胜了,剩下地问题就是董平而已,高强放下望远镜,向身边诸将道:“众将官,随本官前去为林教头观敌掠阵呐!”
众将都晓得林冲是他师父,自然要凑趣,纷纷应和:“留守相公请啊!”徐宁带领金枪班四下里围住了,中军大旗徐徐前移,到了近二百步处。
此时董平已经知了林冲的武艺,只在自己之上,纵然平日神完气足沉着应战,也多半战他不下,况且现在大军合围,自己就算赢了林冲也逃不出去?他性格狡狠,望见林冲身后一大票人马来到,领头的乃是一个穿红袍,带金鱼袋地大官,情知此人必是大军之首。
高强到了二百步处,便不再前移,双手合拢叫道:“师父加把劲,捉了这厮!”众兵将也一同呐喊助威,声势更壮。
董平望了望林冲,心说看不出来,这么大一个官居然是你的徒弟?按说你身骄肉贵的,干吗来和我这亡命之人拼命?却不知若不是高强附体,林冲和他之间不但没有交情,相反更有一场恩怨呢!
此时董平已经有了计较,要想脱身,唯一的希望就在林冲身上。这当儿林冲又策马冲了过来,董平依旧迎上去,双枪架开林冲的长矛,二马交错。俩人不约而同,一起出了暗器。
林冲那里是一柄短矛,回头就是一矛撒手飞出,这原是他的拿手好戏,长矛短矛都能掷,和董平战到这时,已经知道急切拿他不下,为因听见高强给自己掠阵。想要胜一仗漂亮的,故此才出了这招。
董平此时却也出招,从怀中掏出一团物事来,反手丢了出去,只听哎呀扑通淅沥哗啦连声,二将几乎同时栽下马来。
高强大吃一惊,才叫了一声“不好!”身边二马齐出,史进和杨志双枪并举一同抢上,周围的马军也冲了上来,七手八脚将董平按住捆上。又将林冲扶起。
高强赶到切近。才看清林冲身上缠了一副套索,红彤彤地看着甚是眼熟,依稀就是当日扈三娘所用的那副红绒套索。看来是董平丢出来捆住了林冲,想要将他生擒以作为人质,用来要挟自己放他出围。
至于林冲的短矛,也掷中了董平,但二马交错,这短矛和董平之间地相对速度就减慢了不少,再加上董平的后心有护心镜,这一矛除了打碎护心铜镜,将董平打下马来之外,却也没伤得他太重。
高强下马,将林冲身上套索解开,检点过周身上下并无伤损,顶多是跌下马时有些软组织挫伤,这才放心。见林冲神情黯然,晓得他没有拿下敌将,正自懊恼,高强忙安慰他两句,心说水浒传里是你林冲捉了扈三娘,却把人家姑娘送进了梁山这座大火坑。更跌进了王英这火坑中的火坑,算是你欠了人家的;如今被扈三娘的套索捆一遭,算是你还了她?嘿嘿。
好容易劝得林冲气平,高强吩咐带过董平,见这双枪将摔的鼻青脸肿,不过看来有不少是刚才被绑的时候众军士偷偷打的,嘴角已经有血迹溢出,看来众军士下手着实不轻,已经打出了内伤来。
原本高强和董平也没什么好说地,只是林冲所中地这副红绒套索倒有些说道,便道:“董平,我来问你,你这套索从何而来?难道是你当初被那扈家庄的女将拿了,照样仿造了一套,带在身边准备报仇雪恨的么?”
董平被擒又被打,知道自己犯的罪大,已然自觉无幸,但听见高强提起当初自己的糗事,却反应强烈,挣扎道:“高强,我董平七尺的汉子,你要杀便杀,没得来揭我疮疤辱我!当日我一时不慎,中了那女子的暗器,可不是我董平弱于了女流,这女子现已被我擒了!这套索便是明证!”
高强一乐,敢情董平还挺要强,看来他倒反扈家庄,还不光是为了扈三娘的美色,其中还有报仇雪耻,争回面子的心理因素。不过这么说起来,扈三娘竟然已经落在他手中,这红绒套索居然是原版地?
再问董平时,这人闭口不答,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高强不得要领,赌气不问了,叫人把董平押下去,再命人在被俘地喽兵中审问。不一会就有人供出,董平昨日被人突袭,是捉了一个女子,好似受了伤,被押在镇子里的下处。
有人指路那就好办,高强命燕青去将扈三娘带了来,不大功夫人到了面前,却是用一副担架抬来的,扈三娘头上用粗布胡乱包着,伤口是用香灰止地血,血倒是基本止住了,这人可还昏迷不醒。
高强看了,不禁叹气,心说这事闹的,本来是一个好好的女将,结果把头去撞桌子,一丈青翻作祥林嫂了——这董平可还不及贺老六呢!有军中医官检视了伤情,说道呼吸虽然细微却还平稳,一时性命可保无忧,但迟迟不见醒来,却不是好事。
高强一听就明白了,这没准就要成了植物人,按照这时代的医疗水平,植物人直接就可以入土了,压根就没生命维持系统啊。眼看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成了这般模样,高强很是惋惜,忙叫人在钟离镇上找一家医馆,将扈三娘在那里安置好了,吩咐找上好的人参炖了参汤,用筷子撬开牙关灌下去,好歹将性命吊着。
这时韩世忠突击审讯被擒的喽兵,已经知道了其余几路喽兵的住处,当即指挥人马前去围剿。这种痛打落水狗的仗,高强兴趣不大,就停在这钟离镇上不走了,另找几个牙兵去郓州城,通知程知府自己已经击败来犯贼人,并将反叛贼将董平生擒活捉;另外还得带个信给身在郓州城中的扈成,告诉他扈三娘地消息。
等到了下午,东平府的程知府和扈成骑马赶到,一见高强果然在此,镇子边上押着大队喽兵,情知来使说的是实,程万里自然大喜,扈成则是又喜又悲,喜者贼兵已退,仇人董平已擒,大仇可报;悲者妹子扈三娘受伤,熬不熬的过去还不知道。
二人进镇见了高强,知府程万里自然满嘴马屁,却好这知府有个习惯,平时说话爱用书面语,那时所谓的书面语就是古文了,用词生僻又好用典故,这一大通文绉绉的,高强只听懂了一小半,索性笑嘻嘻地左耳进右耳出。
扈成只略见了高强一面,就去探访扈三娘,趴着妹子的身体叫了半天也不见反应,禁不住泪如泉涌,大放悲声。哭了一场,想起自家本是一方富户,一家生活安乐,又攀上了高衙内这方高枝,正是前程似锦,不料平地一声霹雳,董平这贼子引领梁山贼人洗劫了自己家园,如今又将唯一的妹子害成这副模样,似此不共戴天之仇,怎能不报?
所谓人来绝域原拼命,扈成这时候火上心头,提起刀就要去杀董平。看守董平的却是徐宁,二人素不相识,扈成又是个褐衣地平民,哪里容他近身?二人争执不下,险些动了兵器,幸亏高强闻讯赶来,这才解劝开了。
扈成听高强说这董平乃是天子钦点的重犯,晓得自己不得手刃仇人,又是一场大哭。高强在一旁正不知如何解劝,那军中医官却一路小跑赶过来,说道扈三娘已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