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的景致不同天界,要更凡世一些,不像是天界的仙雾缭绕,只是些平常的草木,倒是司书殿里,很多奇特的花草,但多数也是荆衣见过的品种,尤其是那种‘绝尘’。
“这花……,”荆衣想了一想,最终仍旧问了出来:“是谁种下的?”
“是我啊,”洛涯不知内情,答的很痛快:“当时和遥汀说着玩的,后来就种了下来,虽然从来都没有用过,但是也没铲除,就一直种在这里了,哦,对了,它的名字叫‘绝尘’。”
原来并不是同一个名字,荆衣心中想,大概他并不知道这花的真正用途,不过这样也好,知道了,也不是好事。
见荆衣不说话,法天又只是在后面跟着,洛涯在旁边自己絮叨:“有些人见了,总说这花太黑了,也不好看,但是既然遥汀都不说什么,我也就没有将它移植出去。”
“遥汀是洛涯喜欢的女子?”荆衣听洛涯空中总是遥汀遥汀的叫着,因此这样问道。
“不是哦,”洛涯笑言:“遥汀是司书殿的司书,和我倒是很好的朋友。”
“那她在哪里?我倒是想见见,”荆衣笑言。
“这个……,”洛涯现出为难的神色,也不去看脸色已经黑成锅底的法天:“主上知道得更清楚。”
荆衣好歹也是过来人,听洛涯这么说,立刻明白,那个遥汀,说不定就是自己儿子非常喜欢的女子,由此说来,她便更想见一见了。
“遥汀她,”法天沉吟片刻,续道:“藏起来了。”
“…………”
荆衣觉得很无语。
“要不我先领天后去睡房看看吧,”洛涯说着在前引路。
荆衣见一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好跟在洛涯后面,而他们的后面,跟着郁郁不乐的法天。
安顿好了天后,最先告辞的却是法天,说是还有事情要办,荆衣没什么理由,也不好留他,因此也就送他出去了,倒是洛涯,说还要叨扰一会儿,因此留了下来。
荆衣煮了壶茶,斟了一杯,放到洛涯面前,笑着说道:“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么?”
洛涯说了一路,着实有些渴了,端起茶就喝,喝过之后,赞了一声好,这才和天后聊起法天和遥汀的事情。
烛影晃动,将院子中的树影拉得很长,天色不是特别晚,黑色的树影,还尚未隐在黑暗中,只是荆衣的心,有些沉重。
“这么说,”荆衣叹口气:“这些都是天帝做的?”
“我也只是怀疑,”洛涯接话:“否则的话,出动了这么多人找遥汀,我实在想不出,她不被找到的可能性,除了天帝,大概没有谁有那个本事了。”
“你刚刚不是说过么,紫薇大帝他……,”荆衣没有接着说下去,忽然想起洛涯方才的话,紫薇大帝已经被法天折腾成了那样,所以事情不可能是他做的,起码遥汀现在还没有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据。
“你是想让我去和天帝说?”荆衣顿悟。
洛涯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恩,主上的脾气是那样的,天帝的脾气也是那样的,主上现在就是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拼着一身伤,也是要去找天帝的,到时候,他的身体就要更糟了。”
更糟了?荆衣在心里想着这话,问洛涯:“我看他的身体,似乎很不好,是怎么了?”
“自打遥汀消失后,主上就不肯吃饭了,现在还能活着,也算是个奇迹了,”洛涯就实回答。
“他说,他喜欢吃面,”荆衣说道。
洛涯想了想:“哦,面啊,大概是遥汀做的寿面吧,当初遥汀还是和我学的呢,但是她会了之后,我就没有看她做过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什么新鲜的做法。”
说起厨艺,洛涯绝对不甘人后,因此在心里反复的想,遥汀做的面,难道要比他做的更好吃?这样想着,洛涯便说了出来。
荆衣听后笑了笑,并没有答他,恐怕法天中意的,并不是那面,而是面的味道,做面的人罢了。
看来,他真是为遥汀花费了全部的心思,荆衣想着洛涯刚才的话,不由得蹙起秀眉。
论说了解天帝,她是绝对不输任何人的,起码在他面前,天帝可以卸下所有的伪装,把全部的好都给自己,虽然嫁给他是因为‘含情’的原因,并非自己的自愿,更甚至于,她完全是被强迫的,但是某种程度上来说,天帝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夫君。
但是就是因为对于天帝的了解,荆衣更加的无奈,如果遥汀真的是在天帝的手中,那么,所有的事情,真的就是又要回到了原点。
想到法天已经十年没有吃饭了,荆衣真是觉得有些叹服,她的那个小妹妹,就算只有十个时辰不吃饭,也要吵着好好吃一顿,总是说‘自己已经能够吃下两头猪’这样好玩的话。
对了,荆衣心中微微叹了一声,荆可,听说她被流放到孤岛上去了,如今自己顶着天后的名头,完全被认为是荆可,没几个知道她是荆衣的事情,如果这么下去,那么荆可就永远不要想回来了。
但是,荆可已经犯下了那么多的罪行,荆衣虽然打小就很疼爱唯一的妹妹荆可,但是想到,荆可竟然对自己下毒,妄图毒死自己的事情,就总觉得一阵阵的伤心。
只是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源头,都要指向她的夫君,法天的父上,若不是他一意孤行,若不是他强取豪夺,若不是他蛮不讲理肆意妄为,今天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荆衣想着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对洛涯说道:“天帝那边,我会去问的,但是也不敢保证,就一定会有结果,既然是天帝亲口说的,遥汀并没有故去,那么她目前就是安全的,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洛涯眉宇舒展,像是卸下了好大的包袱。
遥汀,应该是个很好的孩子吧,能有为自己担心的人,一定很幸福的,荆衣想到。
树影的晃动,已经隐没在了黑夜中,烛焰被风吹得噼啪作响,洛涯又和荆衣说了一会儿,他们说定了明早见面的地方,洛涯方才告辞出去。
荆衣送洛涯出了院门,又向着法天住着的院子眺望了一会儿,没想到和自己的儿子无话可说,但却和洛涯说了这么多的话。
想起洛涯说的事情,荆衣心头又有些沉重。
这次活过来,荆衣真的没有想到,虽然临死前,她和紫薇大帝设想过种种可能,但是对于这一步,他们都是认为不可能发生的,岂料事情兜兜转转,最后仍就发生了最不可能的事情。
若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天帝算尽机关,总归是为了她,但是只是因为这么一个理由,却用那么多的东西和人来陪葬,荆衣想到这个,心都有些疼。
院子中的月色有些朦胧,天空只有几点疏星,微弱的星月光泽杂糅在一起,拧成了一条微微亮着的绳索,似乎紧紧的套在她的项上,像是一把无形的镰刀,让她有一种罪无可恕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