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头痛了吗?好啦,小清,不要想那么多了,来,快把药喝了。”
吴老头说着,把药缓缓递给吴小清。
奇怪的是,吴老头一说头又痛了,吴小清就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疼到无法思考,疼到不能去细想到底是哪里不对。
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吴小清下意识地皱起眉,心里产生一股抗拒,低头看向那浑浊的汤药,只见汤面上映出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妇。
“啊!”
吴小清盯着那倒影愣了一瞬,随即发声尖叫,伸手就把那碗汤药推开。
汤药洒了一地,汤碗在地面咣当乱转,吴小清双手颤抖地捂住脸,摸到脸上像树皮一样的皱纹,尖叫得更大声了。
“啊!啊!啊!”
这是她最害怕的事情,害怕自己真的衰老成一个老太婆。
汤药被打翻,药水在地板淌开,散发出一股腥臭的气味,那一滩水渍中,忽然出现无数细小的虫子,在不断翻滚蠕动,简直让人头皮发麻,原来刚刚那碗汤药就是用这些虫子熬制而成的。
吴老头低头瞥了地面一眼,眼神一凝,虫子连同水渍便渐渐虚化消失,他又回头看着吴小清惊恐地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满怀恶意的冷笑。
大声的叫吧!恐惧吧!害怕吧!叫得更大声一点吧!
吴小清心中充满着恐惧,她完全看不到,每当她尖叫得越大声,头发就越来越苍白,脸上的皱纹也变得越来越多。
同时,她也看不到,吴老头就坐在她床边,却不安慰她,反而嘴角还含着冷笑,冷眼旁观。
“师兄!师兄!”
吴小清下意识地喊着张大有,此时此刻,她无比的希望张大有能出现,能陪在她的身边。
然而张大有并没有像往常吴小清一叫,片刻后就会赶来,这次她叫了半天,连张大有连影子都没出现。
吴小清的心里又涌出一股恐慌,无数杂念随之而来,师兄为什么没有过来?是不是他看到我这副样子嫌弃我了,不要我了?
吴小清头疼得更厉害了,突然之间,心里出现一股直觉,这股直觉告诉她,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于是挣扎着要下床。
旁边的吴老头看到吴小清要翻身下床,这才开口道:“小清,你要去哪里啊?头痛就需要好好休息啊。”
吴小清捂住额头,艰难地说道:“师兄,我要去找师兄。”
“找什么师兄,就呆在房间里休息,难道不好吗?”
吴老头伸出手,阻拦吴小清下床,想要把她按在床上。
“爷爷,你为什么一直要我休息?”
吴小清终于恢复一丝清明,看着坐在床前的吴老头,她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眼前的这个吴老头,虽然外表和爷爷一模一样,但是他一开口说话,就处处都透着违和感。
爷爷是绝对不会这样子跟自己说话,而且爷爷如果知道自己头疼,不会一味的叫自己休息,而是会仔仔细细地帮自己检查身体,询问情况。
“哎呀,小清,爷爷这完全是为你好啊,想让你休息一会儿!”
吴老头脸上表情一僵,眼珠转动,还想到什么,赶忙又道:“你还找什么师兄?你师兄要成亲了,哪有时间见你?”
“成亲!”
吴小清得知这个消息顿时如遭雷击,她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吴老头的手,慌忙地问:“师兄怎么可能会成亲!他要和谁成亲?”
吴小清的脸上和眼里都满是紧张,同时心里涌起一股即将被张大有抛弃的恐惧感,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丝清明随之泯灭,被恐惧淹没。
吴老头似乎察觉到这股恐惧,看到吴小清的变化,眼中闪过满意的笑,但嘴里叹了口气:“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师兄也到年纪了,自然是要成亲的,成亲的对象你也认识,就是那黄茹仙。”
“这黄家如今就黄茹仙一个撑着,她终究是一个弱女子,需要找个人依靠,她本就和你师兄是青梅竹马,长得也漂亮,又有黄家的万贯家产作陪嫁,你师兄愿意娶她,也不奇怪啊。”
吴老头喋喋不休的说着,吴小清越听越觉得心中一股怒气涌动,愤懑难平,声嘶力竭地吼道:“不,这不可能!师兄怎么可能会娶别的女人!”
“小清,这是事实,怎么不可能?”吴老头一脸奇怪地看着吴小清,“那黄茹仙美若天仙,你师兄如果不娶她,那娶谁?”
吴老头的反问,让吴小清如鲠在喉,她想说娶自己,可是如今她苍老成这副模样,这句话实在无法说出口。
吴老头盯着吴小清,又说了句:“难不成,娶你?”
这句话仿佛一把刀子插进吴小清的心中,扎得心脏鲜血直流,羞耻、痛苦、不甘、难过等等负面情绪在吴小清心底纠缠不清,她脸上突然红潮涌动,随即附身趴在床头,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随着这口鲜血吐出,吴小清心底忽觉一空,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整个人也清醒大半,不再是之前那浑浑噩噩的状态。
吴小清猛得推开吴老头,一下跳下床,往房门外冲去。
吴老头倒在一边,身体没动,脖子却咔咔地转过来,看着吴小清的背影,脸上露出渗人的笑:“小清,你去哪里啊?快回来,你还没喝药啊!”
吴小清恍若未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去找张大有!她一定要找到张大有,看他是不是真的要和黄茹仙成亲!
这一刻,吴小清既迫切的想要见到张大有,问清楚一切,又很害怕见到张大有,如果他是真的要成亲的话,那她该怎么办?
吴小清朝城里跑去,虽然她如今是外表是位老婆婆,但体力还是年轻人。
吴小清离开不久,那艘乌篷船连同运河,刹那之间,化作一片虚无,重归一团漆黑。
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吴小清就很快跑进了城,来到张家宅院之前。
张家门前,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院子里墙上柱子间都搭着红布,处处张灯结彩,窗户门扇上贴着囍字,往来的家丁仆人手里端着各式物件,快步走着,他们都是一脸欢喜,眉梢都高兴得挑起,整个宅院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透着喜气。
吴小清站在门前,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嘴微微张着,连气都忘记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