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闻言爽朗地一笑,“在下琴师刘水安。”
“不过是乐工坊一名小小的琴师,竟敢私自窥视贵人!”宛梅厉声斥责道,“还不快向贵人行礼!”
“奴才见过贵人。”闻言,刘水安目光突然黯淡了下来,他只是褔了福,并未行礼参拜,“奴才入宫多年,从未见过贵人,敢问贵人怎么称呼?”
妘庄心中一惊,此人竟是宫中奴才!为何气质会如此脱俗?还敢这样大胆无视宫中规矩?
“我家小主是隐月阁叶贵人。”宛梅白了刘水安一眼,“入宫多年,还如此不懂规矩!遇上我家小主算是你的福气,若是遇了旁人定不放过你这大胆的奴才!”
妘庄拉过宛梅,示意她退后,视线停留在刘水安身上,柔声道,“你是宫中琴师?”
“正是。”刘水安爽朗地一笑,怀抱着桐木琴作揖。
“那你能为本小主奏上一曲吗?”妘庄突然来了兴致。
“小主。”宛梅轻轻地拉过妘庄,耳语道,“小主面圣前不宜见任何男子,若是太监和御医便算了,可这乐工局招收的是未净身民间男子,大多不住在宫里,他们的行动往往是乐工局司乐统一调配的,这男子私自在宫内游荡,已是触犯宫规,再与小主私自会面恐怕……”
妘庄会意,作势咳了几声,“本小主今日身体不适,若是来日有机会再和圣上还有各宫妃嫔欣赏刘琴师的弹奏吧,希望能闻得琴师一首天上曲。”
说着,宛梅就托着妘庄的玉手准备离开紫薇园。
“承蒙小主夸奖,奴才定不负小主期望,恭送小主!”见两人已经转身,刘水安便是连礼也没有行,言语中都带着调笑,他坐在岩石之上,闭上眼,似是冥想了一会儿,弹奏起那把桐木琴来。
妘庄突然闻得身后琴声,便想回头,却听见宛梅说,“时间不早了,小主还是快些回到隐月阁吧,明儿还要去凤仪殿给皇后娘娘请安。”
妘庄只好在宛梅的陪伴下走在回到隐月阁的那条路上。
身后的弹奏之声一直都没有停,轻捻慢拢的拨弦技艺堪称卓绝,曲风更是典雅中不失高贵,弦弦掩情,声声思,似诉感情无人知。
妘庄只叹,“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她便不敢再去多想些什么了。
不久,宛梅便将妘庄带回了隐月阁。
“小主出去这么久可真是急煞奴婢了!”刚刚踏进门,就听见淑嘉在耳边唠叨着,说着,这小丫头就命小厨房去将饭菜热一热。
妘庄抿嘴地一笑,“也没去多久,你就这样急了,若是以后嫁了人,再也见不到了,看你怎么急去?”
此话一出,宫殿内的几位太监宫女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小主就爱这样取笑奴婢!”淑嘉接过一个宫女手上的餐盘放到了桌上,嘟着嘴一脸委屈,“奴婢这还不是关心小主吗?小主倒是好,一心想着将奴婢外嫁,就那么嫌弃奴婢笨手笨脚啊!”
“你若是笨手笨脚,本小主身边可就每个伶俐人儿了。玩笑而已,何
必如此当真?”妘庄坐到了桌边,伸手拉过淑嘉,哄着她。
宛梅欠身道,“过一会儿菜就热好了,小主吃完饭后奴婢会给小主熬药,今晚早点歇息,明儿奴婢陪小主去请安。”
妘庄赞许地点了点头,心中微微有些忐忑。
第二天一早,妘庄就起了床,多名宫女服侍她更衣洗漱,妘庄坐在镜前,见几名宫女为着自己的头饰等等争论便柔声嘱咐道,“不用打扮得太过光鲜,不失尊敬就好。”
哪怕就是这样的嘱咐都让宫女们忙了许久,妘庄好不容易才在宛梅的陪伴下快步踱至凤仪殿。
见到凤仪殿时,妘庄只觉得眼前一亮,那凤仪殿的牌匾之上是一只凤凰朝阙的金雕,画栋朱帘,辉煌金碧,美轮美奂。
进了凤仪殿,妘庄见殿内的位置几近坐满,才知自己姗姗来迟,她微微颌首准备行大礼。却被一个温软的声音打断,“起来吧,还有嫔妃未至凤仪殿,还不到行礼的时候。”
妘庄定了定心神,看向凤座上那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她的柳眉弯成了一双新月,笑意盈满了有神的双眼,一袭红装剪裁精巧,设计更是别出心裁,青丝绾成了一个凤冠髻,凤冠上嵌着东珠,璀璨闪耀。
当今皇后梁素婵乃是太师之女,家族已经没落,太后见她温柔乖巧,又端庄懂事,加上为权衡各方势力,便在新帝即位时任命她为皇后。梁素婵入宫时年仅十七,如今不过二十出头,不过大出了妘庄两三岁。
“皇后倒是越发温柔了,想必陛下定会好好疼爱皇后,替皇后消散数月不见皇上的寂寞。”一名衣着光鲜亮丽的女子扶了扶头上的珠钗,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也好早日诞下皇子。”
妘庄自然是知道新帝即位已经三年有余,至今未有子嗣,只有几名妃嫔先后结过珠胎,却都不幸流产。太后时常为此事忧愁叹息,将至今无子的原因归结到了后妃的数量上,准备在五个月后来一次秀女大选。
妘庄本以为自己会在五个月后参加秀女大选,何曾想到自己会被早早召进宫来,更不曾想到在皇后面前有敢这样说话的妃嫔。
她小心地打量着刚刚说话的女子,只见她肩膀如削,柳腰约素,一双细角丹凤眼。一对纤纤玉手大方地露在外头,蓝色郁金香图案的宫装,绾起如墨发丝的金簪,独特的香粉,无一不衬托她的富贵艳丽。
难道她就是昌贵嫔?妘庄暗自猜度着,早在入宫前就听说过昌贵嫔——万紫珍,昌贵嫔乃是西北大将军之女,为人刁钻泼辣,却很受皇帝宠爱,不得不说家族战功赫赫是对她可是帮助不少。
闻言,皇后没有丝毫的愤怒之意,柔声道,“皇上政务繁忙,本宫不忍心去打扰他,想来陛下一晚上参看奏章也够累了,还劳烦昌贵嫔妹妹陪着,春燕,一会儿将小厨房做好的点心给皇上送些去,另外再送去些新贡的茶叶给皇上提神。”
“皇后真是贴心啊。”昌贵嫔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金簪,“皇后刚才的话可是在怪臣妾扰得皇上晚上不能安寝?
”
“本宫并没有此意,妹妹多心了。”皇后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突然转移话题“对了,各宫的姐妹到齐了,也是时候进行参拜礼了。”
妘庄一怔,微微颌首道,“是。”说着,便开始行大礼。
皇后赞许地看着妘庄,礼毕后,皇后温和地说:“如今妃位空缺,这礼仪也算是结束了。妹妹既已进宫为贵人就是皇上的嫔妃,要记着好好地服侍皇上,为皇室绵延子嗣。”
“绵延子嗣?皇后这话说得未免早了些,听说叶贵人风寒未愈,该叫她好好休息才是,以免伤了自己的身子,也与皇上龙体安泰相悖。”昌贵嫔端起桌上的碧螺春呷了一口。
皇后一愣,有些不快,笑容有些僵,“本宫正要说,倒是给妹妹抢先了。”
昌贵嫔不屑地轻笑了一声,看着杯子里的茶叶,“皇后这里的茶叶真是不错!”
“若是妹妹喜欢,本宫就叫人给妹妹送去几份。”皇后和善地笑着,这番话有些拉拢之意。
“本宫不喜欢,这茶固然不错,终究是带了些陈茶的味道。”昌贵嫔的脸板了板,有些不耐烦地将茶杯拍在桌子上,嘴角突然扬起一丝讽刺的笑,“皇后刚刚给皇上送去的茶不会就是这种货色吧?”
皇后的脸色沉了沉,一时语塞。
“妹妹那里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令尊是骁勇善战的西北大将军,令兄又掌管民间进贡的事宜,当然是给皇上点,自己再留点儿了。”一个陌生的女声,软软的语气里带着些强硬与狠辣。
妘庄扭头就见一名身着淡雅宫装的女子,只见她的发丝简单地盘成了高椎髻,连簪子都没有插,只是这样简单的打扮未能掩盖她的美貌,同样是明眸皓齿的美人儿。
“宁贵嫔这是什么意思?污蔑本宫的兄长贪污吗?”昌贵嫔突然大怒,说着就将茶杯扔到了地上。
茶杯应声而碎,茶水溅到了妘庄的衣服上,她赶紧跪下,“嫔妾……”
“昌贵嫔,不得放肆!”皇后厉声呵斥道,转头看向身边的另一名宫女,“秋菊,去扶叶贵人坐下。”
妘庄赶紧自己站了起来,推诿着,“嫔妾谢皇后关怀!不必如此麻烦了。”
闻言,宛梅便会意地走到了妘庄的身边,扶她去一个空的座位坐下。
“本宫身体不适,先告退了!”昌贵嫔凤眼圆瞪,恨恨地盯着宁贵嫔,说完这句,立即起身,连礼也不行就快步走出了凤仪殿。
“她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小小的嫔妃竟敢在娘娘面前如此放肆,还不是仗着自己的娘家地位显赫!”一位绿衣女子向门口白了一眼,故意放大了音量。
宛梅向妘庄耳语道,“这是宁贵嫔。”
妘庄微微点了点头,宁贵嫔乃是都察院院士之女,入宫较早,在宫里还算得宠,皇帝又顾及其母家地位,赐了她贵嫔之位。
“别在背后议论妃嫔……”皇后硬是用软软的声音撑出一丝狠硬,“昌贵嫔的性子向来如此,大家都包容些,本宫自会处理。你们都散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