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拥有一双所有医者都梦寐以求的手。
这双手灵巧聪慧,一针一寸之间总能寻到病人的症结之处。
一矢中的。
卿词在下完第二针之后,施针的速度霍地快了起来。
“五骨金针疗法”讲究的是快狠准,要求施针者不仅要认穴精准,还要用力得宜,对手下把握的力度有敏锐的控制。
微光璀璨,白衣女子手中不知何时已拈起五枚长短不一的金针,她几乎是无须思考便将手上金针对着明丰的气海、关元、中极、曲骨、鹰窗五大穴道下了重针。
白浚衡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如水眼眸蕴不住的惊讶、激赏,以及深深佩服。
她这一手针灸功夫必定是经过无数次人体试验才能如此熟稔老道,在他看来,卿词下针的速度绝不亚于江湖上顶尖的高手于千钧一发间发暗器的速度。
一个仅仅是双十年华的女子,要练成这份功力,又谈何容易啊?
她背后究竟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人生经历呢?
白浚衡微叹一口气,心中莫名哀伤起来。
他稍稍侧头,一抹青色衣袂便映入眼前。
颜筝一瞬不瞬地看着卿词施针的动作,眸中早已隐上雾气。
别人可能不知道白衣女子一手医术如何练就,可他却清楚得很。
因为他曾亲眼见过这名纤弱女子以身试针,将布包上的金针插于自己的穴道之上,来感受金针究竟会对身体带来什么影响。
她半寸半寸地深入,一根十二寸长的金针常常被她插入至体内九寸,只剩下三寸异芒微颤地露在外面。
那针尾在颤动的同时,他的心也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对病人狠,对自己更狠。
然,这还只是他偶然撞见的一幕。
他的谷主做这些几乎与自残无异的事情,总是会等她哥哥不在谷中之时才进行。
脑海中不期然闪过那抹妖冶鲜红的衣袖,若让那名红衣男子知道她这样做的话,颜筝真不知会带来什么后果。
白衣素手,绕指成柔,百炼成钢。
眉间永不改变的潜定冷静,即使遇上棘手的奇难杂症,总会戒骄戒躁,以一份医者的平常心来对待病人。
而这一份心,世间之上又真正有多少名医者可以拥有呢?
就连他自己,行医如此多年,也自问做不到她的宠辱不惊。
闲看花开。
施行“五骨金针疗法”已不知不觉间进行了两个时辰。
卿词的额上也细细冒上一层汗,她的脸色似乎比雪还要幽白,嘴唇红润全无。
即使是发间的血玉莲簪,仍掩不住她一颦一蹙的清苍寒凉。
躺在床上的明丰可是一点一滴地看着白衣女子神色的变化,但是她下针的速度并没减慢,认穴的准确并没有退化,一行九九八十一枚金针已有七十二枚插至明丰体内。
痛,是极致的痛。
晕,是辨不清天南地北的晕。
只有白衣女子沉着的侧颜,是他此间最无助时最大的慰藉。
终于,白衣女子再次抬起头来,一如开始之时,翻了翻他的眼睑,轻轻吐语:“你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了。”
紧接着,眼前一片黑暗。
他再也忍不住,沉沉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