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贤深深的看了一眼夕月太后,从承德宫走到养心殿,他一路走来,也思想了许多。从小到大,他与别的皇子就不同。别的皇子被母妃宠着长大,他的母妃却一直严厉的教导,稍有过错便严惩,他原以为,母妃是为了那个位置才会如此,但此刻想来,估计还是另有原因吧?
馨儿说的对,即便陈金忠和老丞相怎么说,单凭两人之人也不能作为证据,最关键的是太后。这一路行来,南宫贤心中想了千百个问题要问,但是见到那张熟悉的淡然的脸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夕月见此,淡淡笑了一下,转头对月兰吩咐道:“贤儿怕是被这春寒料峭冷到了,还不赶紧去泡壶热茶来给贤儿暖暖身子?”
月兰一听,连忙退了下去。
夕月这才舍弃了那一树梨花,转到庭院间的石桌上,见南宫贤还在愣着,便招招手:“贤儿这是怎么了?还不赶紧过来?”
南宫贤这才呆呆的上前,待坐下之后,这才想起,自己是要来质问的。
夕月手中,一枝梨花开的正盛,她捻动手指,梨花的花蕊在风中微微颤动,清淡的香气缓缓溢出。南宫贤就这样看着夕月太后如少女一般,将梨花当成是心爱之物把玩着,却不敢言语。夕月淡淡的扫了一眼南宫贤,嘴角泛起一抹微笑:“贤儿,心,静了?”
见南宫贤诧异的看着自己,夕月这才将梨花插在石桌上的花瓶中:“贤儿,你是母后从小看着长大的,你的性子母后了解,这次,母后有些失望了。”
南宫贤心中一惊,随后又是黯然。
“有些事情,藏在心中久了,便生隔阂。”夕月笑了一下,缓缓起身,又走到那一树梨花边上,伸手,折了一丛开的最艳的,这才又走了回来,将梨花递给南宫贤,南宫贤愣了一下,缓缓接过,便听夕月淡然道:“是外面那传言吧?贤儿,母后即便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要如何?”
南宫贤心中一惊,急忙抬头看夕月,却见她一如既往,脸色淡淡,仿佛什么事情也入不了她的眼。从小到大,便是皇后挑衅,母后也都是这般,她如此泰然处之,如此淡定,他自愧弗如。
月兰此刻将热茶送了上来,为南宫贤斟好了茶,这才道:“这茶可是太后娘娘在民间收集的,虽不比那些龙井,但是香味和口感却是独具一格,皇上不妨试试?”
夕月的话被打搅了,脸上也没有露出丝毫的怒意来,朝南宫贤笑笑:“你月兰姑姑最是疼你,知道你心情不好,便拿这些个新鲜玩意儿给你。”
月兰忙捂嘴偷笑:“太后,这是奴婢知道太后的心意。”
南宫贤伸手,取过茶杯,缓缓抿了一口,微微有些苦涩,但是片刻之后嘴里便一阵甘甜,连带着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谢谢姑姑。”
月兰微微点头,知道他们有事情要聊,推说要去准备点心便离开了。
夕月缓缓收回视线,落在南宫贤身上,微微摇头:“贤儿,自打你登基以来,母后便一直有个心愿,之前离宫便是为了此事。”她的目光真诚,看的南宫贤不禁心中一颤,太后曾经离宫一段日子,说是为了回家乡看看,他彼时刚登基,也没有那么多闲暇时间理会。
夕月淡淡点头:“那会儿,母后是不同意的,先皇抱着小小的你来的时候,你甜甜的笑了,便心软了。”
南宫贤听了,便是心中一沉:听这话,他的确是抱进宫的。难道真的如宫中谣言所说,他并非皇上亲生?若是血统有问题,那这皇位……一刹那,南宫贤想了许多。
“母后看的出来,先皇是极为疼爱贤儿的,他‘小虎’‘小虎’的叫着,很是亲昵。”说着夕月淡笑的看着南宫贤,“贤儿,你应该能感觉的出来,你父皇对你的感情比其他的皇子更深更复杂。”
南宫贤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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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可惜了,母后还想着替你寻回你的亲生母亲,却是失望而归。”夕月长长的叹了一声,“这些年来,先皇与其是说宠爱母妃,不如说是宠爱于你。贤儿,母妃虽不知先皇与那女子的感情纠葛,但是看的出来,你父皇活的很累很累,你是他唯一的慰藉。”而她,夕月苦笑了一下,属于她的不过是另一个悲惨的故事罢了。
南宫贤牙齿紧咬,随后苦涩的笑了一下,手却被夕月握住了,他听到那依旧淡淡的声音:“贤儿,你不该怀疑自己的身份,即便不是母后的亲生儿子,你也是正统的皇子,这一点,母后能够保证。”
南宫贤又是点了点头。
来养心殿之前,他想过很多场景,但没有想到,母后居然如此平静,平静的仿佛没有一丝波澜,她一直都是如此,清楚而淡然的活着,或许比这后宫中的所有人都看的明白。
“谣言已经产生,只能引导不能压制,贤儿,母后这里会帮你解释,但是更多的,要靠你了。”长叹一声,月兰怜惜的看着南宫贤,手缓缓拍着南宫贤的,“母后的贤儿长大了,有些事情该自己做主了。”
南宫贤眼圈微红,声音有些哽咽,他原以为母后一定会隐瞒,但她却如此开诚布公,短短几句话,平静了他新总的焦躁,也让他明白了,她的心一直都在他身上,这样,就够了。
“母后,不论儿臣的亲生母亲是谁,母后永远是儿臣的母后。”南宫贤坚定了声音,挤出一丝微笑。
夕月淡淡笑了一下,从南宫贤手上取下那枝梨花:“去吧,事情来了,逃避是无用的,我的贤儿一向最是勇敢了。”停顿了一下,夕月才又淡淡开口,“若是可以,母后也想要见识见识让先皇记挂了半辈子的女子。”
待南宫贤心平气和的离开,月兰领着楚雨馨才转了出来,夕月见到楚雨馨,苦笑了一声:“你这丫头,难道是怕哀家欺负了贤儿不成?”
刚才的话,楚雨馨躲在暗处都听到了,听闻,脸上立即闪现出无奈的笑意来:“太后娘娘自然是心系皇上的,臣妾哪敢质疑?”
“老奴看,楚妃娘娘是担心皇上呢,太后,您就别打趣楚妃娘娘了。”月兰在一旁帮着楚雨馨说话。楚雨馨缓缓走动啊石桌边上,看着此刻一脸平静的夕月。
“太后,雨馨真羡慕你的心境。”不会被任何东西惊扰,不会担心任何人。
“哀莫大于心死。”夕月调整了一下瓶中梨花的位置,撇了一眼楚雨馨,“哀家毕生所爱已经去了,是生是死都已然不在乎了,又何况是这些小事?”
楚雨馨点点头,有一点却不太苟同:“但是太后还是最记挂皇上。”十几年的养育和相伴,南宫贤怕是太后此生最大的收获了吧?
夕月赞许的看着楚雨馨:“你这丫头,难道就不能让哀家藏点小秘密?”
“既然如此,太后尽管藏着吧。”楚雨馨捂嘴偷笑片刻,这才起身,“不过太后大概要失望了,月兰姑姑和那些小太监小宫女都听到了呢。”说完,带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楚雨馨离开了养心殿。
重新恢复了安静的养心殿内,夕月苦笑的看着月兰,两人相视一笑。
“如今看来,这楚妃娘娘才是皇上的良配啊。”月兰若有所思。
夕月目光便是一冷:“月兰,你去查一下,这事情究竟是谁传出来的,哼,哀家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要对贤儿不利。”
月兰面色就是一肃,很快点点头离开了。
寒月阁中,楚雨馨刚一踏入殿中,便发现南宫贤正大摇大摆的坐在榻上,见她进来,这才疑惑问着:“馨儿刚才去了哪里?”
楚雨馨瞪了他一眼,冷笑的转过身去:“皇上此时难道不是要关心那谣言?至于臣妾的行踪,何必关心?”
南宫贤一听楚雨馨这语气,便心中喊糟糕。他从养心殿出来,心里头一片敞亮,高兴之事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楚雨馨,怎料,来到寒月阁却不见楚雨馨的身影儿,等待了许久,这才等她回来,这期间,未免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所以声音带着质问。
青鸾转身,狠狠的瞪了一眼南宫贤,浇了一杯水:“小姐,时间快到了,我们是不是赶紧准备一下?离开皇宫,奴婢觉得在这里活着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楚雨馨在南宫贤看不到的时候,对青鸾笑了笑,这丫头还真不怕火上浇油,胆子哈不是一般的大。但见青鸾对她吐了吐舌头,这才淡淡道:“也是,如今眼见着雪都溶了,是该启程了。”说着楚雨馨转过头来看着南宫贤,“皇上觉得呢?”
觉得?南宫贤恨不得将这提醒的青鸾剁了。早不提晚不提,偏偏这时候提起这事情来,岂不是给他添堵吗?他原本是想要随着楚雨馨一起离宫去南边看看的,但是母后不同意,加之又出现了云菱儿那事情,他与馨儿之间的关系很僵,青鸾这话简直就是在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