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A 市,一阵夜风吹走草坪上的几片落叶,这年冬天冷的刺骨。
阴冷的灵堂内,四周哀嚎一片,看起来悲痛欲绝,却是各个满腹心事,想着那棺材里的老头能给自己分多少遗产。
廖言的父亲死于心脏衰竭,作为独女,她一点也不难过,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慵懒的坐在沙发上,似乎漠不关心。
穿着一身黑色旗袍的女人,扭着腰坐到她身边,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层缭绕的烟圈,轻声开口:
“懂点事,今天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去敬个酒意思意思。”
廖言言简意赅,不耐烦的扭过头:“不去。”
母亲白妙娴也自知管不住她,移开烟头,凑到她耳边低声提醒道:
“你要不去,就穿着黑西装敬酒的那个,搞不好你们廖家以后的资产,全归了人家了。”
那位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看起来倒是风度翩翩,谈笑举止颇有彬彬有礼的姿态,正在礼貌的与面前一人碰了杯。
估计又是她老爸的哪个私生子。
廖言挑了挑眉,踩着二十厘米的高跟鞋,扭着黑色短裙。
她从容不迫在旁桌给自己倒了杯酒,走上前去与那西装革履的人碰了杯。
这可是她的主场,有人敢在她的地盘充当主角,那必须要宣示主权。
“知道我是谁吗?”廖言晃了晃酒杯,慵懒的目光对上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
那男人模样果然与她有几分相似,他礼貌的笑了笑,正打算开口:“廖小姐。。我是。”
还没等他说完,就见廖言端着酒杯,神色满是高傲:“老头子的私生子?”
男人沉默,似乎默认了一般。
廖言轻轻凑近男人耳边,嘴里夹杂着淡淡的果酒味,她轻笑:
“知道自己的地位就好。人呐,总得分清主次不是?”
一语落定,她扬着笑着碰上那人的酒杯,随意一瞄,正巧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黑色抹胸短裙衬托着婀娜多姿的身材,朝着那一个不起了眼的角落去了。
西装革履的男人转过身,摇着酒杯,若有所思。
她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部,带着些微卷,扬着下巴,身材窈窕多姿,黑色衣服更显得她皮肤白澈,一颦一笑都是那种侵略性的孤傲美。
这种美艳如同带刺的玫瑰,可远观,不敢触碰。
廖氏集团是她们家祖上留下的产业,可以说廖言是个十足十的大小姐。
别人努力百倍得不到的东西,她勾勾手指就有人送到她手中。所以她从来不会拘泥于任何人,想说便说,想做便做。
廖言走到角落,将酒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伸手接过男人手中刚点燃的烟,就塞到自己嘴里,搭着他的肩笑道:
“大明星,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们这些闲杂人等?”
那人本来还和别人悄声聊天,一下没反应过来,侧过头才发现笑意盎然的廖言,低声示意:
“这么多人呢,小声点。别被人看到。”
凌卓是她上学时的同桌,俩人天天上学时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插科打诨没个正经。
现如今,这凌卓凭着自己优越的长相,竟成了当红明星,的确也是稀罕。
凌卓摘下口罩,又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望了望四周,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廖言弹了弹烟灰:“昨天。”
凌卓不满的督了她一眼:“当初怎么没说一声就走了?害得我们找这么久。”
廖言沉思片刻,叹了口气回答:“没办法,我家老头的安排。不让回国,联系方式也给断了。”
另一个狐朋狗友侯锐铭刚好看到他俩,反应略显浮夸,锤了一下廖言的肩膀:
“大明星,大美女,好久没见,叙旧怎么能少了我?”
廖言忍不住笑了,一巴掌拍过去:“滚,离我远点。”
侯锐铭也毫不避讳,他们这样小打小闹都习惯了,搂着廖言的脖子低声说:
“这棺材里躺着可是你爸,你这大逆不道啊。小心晚上你家老头找你算账啊。”
廖言:“我看你找打。”
灵堂内烛光昏暗,来了不少悼念的人,皆是一身黑衣或白衣捧着一束白花,目光低沉,极力露出自己的悲伤。
几声嬉闹瞬间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他们皱着眉看着廖言,就如同她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回忆与时光不断交措重叠,一个熟悉的侧脸让她的笑容立马僵在脸上,呼吸似乎一瞬间停滞了。
下意识的,廖言莫名心虚,挣脱开侯锐铭的手臂,熄了烟悄悄负到自己身后。
侯锐铭有些惊奇,摸了摸廖言的脑袋:“没发烧吧,大小姐?”
一旁的凌卓笑道:“行了,你别闹她了,这么多人呢。”
这年的冬天来的很早,彻骨的冰凉,也不似他看向她的眼神那般,淡漠随意,好像从来不认识一样。
似乎也是听到了嬉闹,如同大多数人一样,他的目光平静的从他们之间划过,转瞬而逝。
廖言忍不住了,在空旷幽闭的灵堂之内,她的一嗓子显得格外刺耳:“沈绪。”
众人的目光这下彻底被吸引过来了,凌卓有些头疼的带上口罩,半遮着脸。
侯锐铭也觉得有些尴尬,提醒道:“姐,这是灵堂,这么多人呢。”
廖言才不管这些,她向来随心所欲,才不想听这些人假惺惺的哀悼跟他们毫不相关的人。
沈绪似乎完全没有想过来的意思,表情淡漠看了一眼廖言,接了个电话,就出了灵堂。
灵堂之内也全当她是耍大小姐脾气,都没理她,低声议论几句,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
白妙娴扭着腰,晃着酒杯过来,有些不满的白了她一眼:“干什么呢你!还嫌闹得不够啊,丢不丢人。”
如同完全没听到一样,廖言攥紧了拳,看着刚才那个方向,接过酒杯一口闷,气势汹汹的就要追上去。
白妙娴愣愣的看着一饮而尽的酒杯,问道:“干什么去?”
冬季的街道夜晚总是空无一人,灯光也显得昏昏沉沉的,刺骨凉风夹杂着微微雨丝,飘到廖言的身上。
她只穿了件抹胸短裙,这么冷的天还下着小雨,穿成这样出来,简直不要命。
那是条阴暗寂静的小道,廖言从来没来过这里,她被冻得唇色发白,依旧哆哆嗦嗦的跟上前面两个人。
沈绪身边的是一个女人,看年龄似乎与她相仿,两人神色严肃,正在低声议论,孤男寡女的待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巷子越走越深,里面已经漆黑到看不见路灯了,廖言踩着高跟鞋,咽了咽口水,略显慌张的看着四周。
在这么繁华的A 市,居然还有一条蜿蜒崎岖的土路,四周满是干草,就中间开了一条小路。
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廖言手心里已经冒出了汗,下一秒,一只野兔猛的从她脚边穿过。
天色太黑,廖言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她下意识的喊了一嗓子。
等她在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绪一身白大褂,漆黑的眼睛正平静的看着她。
他身边的女人名叫谢利瑶,长相算得上艳丽,眉宇之中满是不满,她皱眉道:“你是谁,跟着我们做什么?”
廖言看着自己鞋子正踩着脏兮兮的泥巴,又看向依旧冷漠看着自己的沈绪,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我又没跟着你,大半夜,你们孤男寡女出来做什么?”
她神色高傲,如同平时一样,有一种恃宠而骄的意思。
谢利瑶也毫不示弱,正打算再说话,就听沈绪低声道:“走吧。”
那声音低沉冷淡,似乎完全和她是陌路人一样。
细碎的过往扑面而来,廖言莫名有些委屈,她高昂着脑袋,走上前趾高气昂的拽住沈绪手臂:
“沈绪,你干嘛假装不认识我?还有,她是谁?”
一旁的谢利瑶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沈绪:“阿绪,你认识她?”
毛毛细雨夹杂着冬季的寒风,四周一片寂静,凛冽的夜只有风吹杂草的沙沙声。
沈绪垂着眸子, 声音依旧冷淡,比她穿着裙子站在刺骨的冬天还要满是寒意:
“我还有事要处理。”
……
说罢,轻轻挣脱了廖言的手,毫不犹豫的和谢利瑶一起与她擦肩而过。
廖言拿出一贯的大小姐脾气,她怒道:“沈绪,你给我回来,这么黑,你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依旧没有回应,沈绪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继续垂眸听着身边的人交谈。
廖言愣愣的看着二人的背影,不算亲密,可谢利尧时不时的凑近沈绪,那种动作几乎灼伤了她的眼睛。
凭什么呀?
当年不告而别,人间蒸发这么多年的,不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