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媛到达邕州的两月之后,谢文庄返回邕州,正式接手岭南军务,同时还带回了韩广平定罪伏法的消息
。杨川并没有按大理寺上奏的处韩广平凌迟之刑,而是定了枭首弃市,并灭韩广平父子三族,作为韩家的亲家,郑家自然也在此列。
“这么看来,宋俊也只放了邕州而已啊。”周媛不太关心韩家的下场,只看着谢希治手上的邸报嘀咕,“广州和泉州还是在他儿子手里。”
那邸报上写着最新任命:宋俊长子宋靖西、次子宋靖南分别任广州、泉州都督,掌两地驻军。名义上这两人归谢文庄管辖,可是谢文庄本是宋俊的幕僚,这两位也算是他的少主,他能管得了这两位声势名望都甚高的宋氏子弟么?
除此之外,两地刺史也都没有调换,仍旧用的是原来宋俊的人,另外交州也仍是由宋俊的弟弟掌管,没有做任何变动。
“这两位都是久经战阵的人物,有乃父之风,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怎能轻易撤换?”谢希治解释道,“便是宋相公主动替子请辞,官家也是不能许的。”
看来要把岭南的宋氏印记去掉,还任重而道远啊。周媛暗叹一声,又问:“那剑南呢?”
谢希治答道:“也多是沿用旧臣。此事急不得,官家眼下最烦恼的应还是河东、河西、范阳和平卢几处。”
也是,这边好歹是稳定的,那边早先光乱了,现在正该趁此机会好好抓到手里,比起曾经闹过流民的北方,南方暂时还是不必操心的。
谢希治又扫了一眼邸报,侧头看周媛:“这里还有欧阳大官人的消息呢。”
“欧阳明?”周媛伸了脖子过去看,“有他什么消息?他没受杨宇的牵连?”
谢希治指给她看:“这里,赴洛阳上任河南尹。”
周媛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然后不敢置信的抬头看谢希治:“他?去东都任河南尹?五哥怎么信得着他?”河南尹以前可都是给皇子挂职用的啊!
“我私心猜测,大皇子能如此平安顺利的与二哥到京,欧阳明应是出了力。”谢希治把邸报收起,总结了一句,“而且国家现在确是用人之际,洛阳又遭战火荼毒最深,欧阳明是个懂民生的,用他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周媛失笑:“你说的这么勉强,还‘不失为一个办法’,他好歹还比你年长几岁呢,你当你做邕州刺史,服气的人就很多么?”
谢希治闻言也微笑起来:“我总会让他们服气的。”语气平淡,却不难听出傲气,说完这句他话锋一转,“平步青云,也不是谁都能成的。”
不知为何,周媛就觉得他这个样子份外可爱,忍不住倚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是啊是啊,谁让你是我的谢三公子呢!”
谢希治被她亲的心里痒痒,顺势伸手环住了她的腰,也在她脸上回敬了一个吻,低声纠正:“是你的三郎。”
与此同时,身在洛阳的欧阳明,既没有谢希治的底气和傲气,也没有一个温柔解语的娇妻在旁,他只能顶着各方怀疑的目光,从头重建洛阳城。
他还记着自己在官家面前说的豪言壮语:“……小人往来洛阳十数次,曾亲眼见过她的繁华胜景,也亲眼见到她毁于一旦,心中甚为痛惜。小人无德无才,只愿尽己所能为官家效绵薄之力,为重复洛阳往日荣光效犬马之劳
。”
官家问他,若把洛阳交到他手里,他需要多久能把洛阳重建成往日模样。他当时热血上头,只觉若能得如此信任,还有什么干不成?于是不假思索,就答了个:八年!
八年,自己真的能做到吗?欧阳明立于城头,往暮色四合的城内遥望,眼看着处处炊烟升起,心里的豪情壮志似乎也随着炊烟再次升腾起来。
怕什么?先做了再说,若是八年不成,大不了回扬州做个富贵闲人!欧阳明暗下决心,扭身下了城墙,回府邸安排事项去了。
忙忙碌碌中,不觉又到三月,晖儿眼看到周岁,这次他们身在邕州,又有谢文庄一家也在,两边就商量了,要宴请宾客。
“我说,晖儿眼看周岁了,怎么你这大名还没取好呀?”周媛把宴客名单扔到一边,想起来孩子还没大名,转头质问谢希治。
谢希治眨眨眼,心虚的笑了笑:“我选了几个,都觉不好。”
周媛把笔递给他:“写出来看看再说。”
谢希治就提笔写了几个字,分别是:宁,俊,豪,廷。晖儿这一辈按谢家的排行,该当是士字辈,周媛把这几个字分别跟“士”组合起来念了念,觉得还是“士俊”朗朗上口,但是对这个“俊”字又不是很满意,就问谢希治可还有“俊”的同音字,意思好些的。
“那不如换这个‘珺’字。”谢希治提笔写下,“美玉也。”
周媛觉得这个字有些女气,谁知谢希治竟然说:“要是晖儿是个女儿就好了,名字都是现成的,就叫谢琼,生于琼州,琼的意思也好。”
……,周媛心里默默比较了一下“俊”和“珺”两个字,最后屈服:“好吧,还是叫士俊吧。”在“俊”字上点了点,心说苏点就苏点吧,反正她的儿子将来想必也是天之骄子,也没什么担不住的。
名字定了下来,后面两人就开始准备试儿礼以及宴客一应事宜。因有谢家二婶帮忙,这些琐事倒没用周媛多操心,也就很快都准备好了。
到三月初五日,刺史府邸里大开宴席。周媛抱着穿了一身新衣的晖儿到正厅,在观礼众人的注目下,把晖儿放到堆满各种各样物事的大案上,让他去抓周。
晖儿坐下以后,只顾好奇的望着四周的人,对身周的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等物一概视而不见。
周媛就哄他:“晖儿,你看看这都是什么?喜欢哪一个,拿来给阿娘。”她不敢具体指某一个东西,怕吸引了晖儿的注意力,影响他的“判断”,于是就随意比了一下晖儿身周。
晖儿顺着周媛的手转头,终于看到了身旁那一样一样的东西,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往前一扑,从边上揪起了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东西。
“啊哟,是官印!将来大郎必定肖似乃父,前途无量。”赞礼的妇人立刻开口赞叹,随之又说了一串吉利话,无非是说晖儿能平安富贵到老之类的。
在场观礼的众人立刻跟上,各自搜肠刮肚,想了许多奉承话来说。
周媛亲自上前把晖儿抱起来,连同那方官印一起带着,跟众人告辞,抱着孩子回了后院,然后就命人开宴
。
这一日府里空前热闹,直到天都黑了,客人才陆续散去。谢希治最后送走了叔父一家,才进后院去寻周媛。
“晖儿睡了?”他坐下来边喝茶边问。
周媛点头:“玩累了。”又问他,“你也累了吧?”说着起身过去帮他脱去外衫,要他去沐浴。
谢希治四面看了一眼,见侍女们都在外间,就凑近周媛说:“是累了,无力沐浴了,劳烦十娘帮一帮我。”
周媛轻轻拍了他的后背一记,最后挨不过他研磨,还是去“帮”了他一回。
给晖儿过完了生日,谢希治说朝中应很快就会派遣新刺史到任,他们可以开始着手准备北上回京了。周媛这里就先把庞雄找来,跟他对了一下合浦那边的账,然后把所有收入都兑了金银,又把合浦的事都交代给了他。
因庞雄不愿离开家乡,周媛也用的着他,于是他就从信王府长史变成了长公主府长史,人事关系虽然改变了,管的事还是这些,倒也熟门熟路。
余外大件的物品多放在了信王府,她已写信给信王妃,问她有什么想要的,到时好一道带进京去。
再剩下的就是人了。依周媛的意思,自然是都要带着进京的,可是周松来见她,说自己年纪不小,进京后能为周媛做的事也不多,不如留在岭南,可以去照管琼州和郁林的产业,还能监管一下庞雄。而且他们还有一艘海船呢。
“这些事自有人管,哪里就非你不可了?”周媛不舍得周松,“我还想让你带着晖儿长大呢。”
周松轻叹:“老奴也想看顾着大郎长大,可老奴年纪在这里,只怕等大郎大了,要跑要跳的时候,老奴跟不上。好在还有周禄在,春杏的孩儿也比大郎大,到时都可侍奉大郎。”说到这里,他眼含欣慰,“如今公主已经苦尽甘来,日后不知有多少人挤破头想侍奉大郎呢。”
这一番话说的周媛极为心酸:“尽说些胡话,你哪里就老了?再说了,就算真是年纪大了,正该跟我回京享清福,哪里还能叫你留在这里操劳?”
周松一时不知该如何再说,春杏就在此时走上前来解围:“我看你还是说实话吧!”
周媛一怔,问道:“莫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春杏给周松使眼色,周松只是垂头不语,最后春杏等不得,自己附在周媛耳边说了几句。
周媛听完瞪大双眼:“还有这事?”居然有寡妇看中了周松?古人还有玩柏拉图的?她追问了几句,见周松只是垂头不答,反而有几分信了。
“你先回去,这事我再想想。”周媛让周松回去,自己另寻人去查了一番春杏所说的寡妇,结果还真如她所说,那寡妇就是喜欢上了周松的人品,愿意带着孩子嫁给他,还肯让一个儿子改姓给他承继香火!
大官人也正式谢幕(也许番外还会侧面出场?一切皆有可能,嘿嘿
下章预告:周松的柏拉图之恋+京城里的大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