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淳厚怒极,却也无可奈何,将牙一咬,喝道,“先将这贱人除了!”长剑疾舞,向甘以罗攻到。
甘以罗身为女子,本来气力偏弱,此时提着一把北戎国侍卫常用的厚背钢刀,已经十分吃力,又和五人缠斗许久,力气早已用尽,只能苦苦支撑,心中暗道,“若是端木赞在这里,这区区五人,怕挡不住他三招两式!”
念头刚起,突然听到远处马蹄声疾,一个浑厚的声音断声喝道,“给孤王住手!”竟然是端木赞率人赶到。
甘以罗心中一喜,精神徒然一振,手中钢刀横出,挡开黑衣人一击,趁势向他胸口直劈。
刘淳厚却大吃一惊,喝道,“端木赞到了,退!”身随声起,手中长剑虚晃一招,身形暴退,片刻间就隐入林中。
那四名黑衣人闻命,都是纷纷后退,向林中窜去,片刻间走的干干净净。
甘以罗全身脱力,一手拄着钢刀,勉强支撑身子,向林中一望,扬声道,“多谢黄公子相助!”
林中琴声“铮铮”两响,似敬似叹,清润的声音随着琴声响起,淡淡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琴声“叮”的一响,归为沉寂。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端木赞疾骑赶到,眼见两名侍卫死状,不由暗暗心惊,一把将甘以罗紧拥入怀,上上下下向她打量,连声问道,“以罗,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甘以罗见他神情紧迫,心头没来由一动,轻轻摇头,说道,“我不要紧,只是他们……”向地上两名侍卫的尸身一望,心里不禁有些难过。
对端木赞身边的侍卫,她向来冷淡,这二人从进入行宫之后,就在她身边随行护卫,她也从不曾多加留意,没想到,今天竟然为她而死。
端木赞见她虽然狼狈,好在并没有受伤,轻轻松了口气,向那两名侍卫尸身一望,点头道,“若不是他们拼死相护,又发声求救,孤王竟然不知道你遇险。你不必难过,孤王会命人抚恤他们的家人!”说着抱她上马,传令搜查密林,自个儿调转马头,向行宫驰回。
原来,刚才两名侍卫发啸声求救,被行宫四周巡守的将士听到,飞骑报入宫里。端木赞听说甘以罗出外骑马未回,放心不下,就亲自率兵赶到,及时将刘淳厚惊退。
甘以罗听他三言两语讲完,不由微微皱眉,说道,“郎浔国九王爷,为何要行刺我?还口口声声说我叛国?”抬头向端木赞一望,问道,“可曾……有南绍的消息?”
端木赞心头一跳,脸上却神情不动,微微摇头,说道,“近几日忙着处置裳孜国各地州郡的事,哪里顾得上旁国?”
身后策马跟随的葛瞻图却道,“王上,这几日那十几次暗杀,都和周边各国脱不了干系,如今又行刺到王妃身上,不如趁机将王城搜查一遍,就算不能肃清,也有所震慑!”
甘以罗倒是第一次听说端木赞遇刺,不禁挑眉,问道,“葛将军说,这几日有十几次暗杀?”
“是……”葛瞻图刚一点头,被端木赞一记冷冷的眼刀逼回,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
端木赞垂眸,向怀中女子一望,淡淡摇头,说道,“孤王取了裳孜国,旁的国家自然震动,有什么大不了的?”
甘以罗默然,心中暗暗点头。
不错!端木赞只用三个
月时间,就将裳孜灭国,如此声势,自然令诸国震动。而郎浔、侗聂、南绍三国又与裳孜相邻,自然会担心端木赞取了裳孜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在端木赞发兵之前,自然是将端木赞刺杀,才是永绝后患。
那么……
甘以罗心头一跳,微微抿唇,问道,“那些刺客呢?都可曾擒到?”
葛瞻图向端木赞一望,不敢接口。
端木赞默了默,低声道,“当场诛杀!”鹰眸向她凝注,心里不禁暗暗打鼓。
她听到此话,怕又有几日不理他了罢?
哪知甘以罗只是默了片刻,又轻声问道,“可有南绍的人?”
这三国之中,以南绍兵力最弱,却最为富庶,北戎从大漠出兵,并没有多少粮草,如果当真意图天下,下一步直取南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点,她甘以罗知道,端木赞知道,南绍君臣以及诸国自然也知道。如果说最想刺杀端木赞的,也应该是南绍。
端木赞见她并没有恼怒,心头一松,手臂收紧,将她身子更深的揽入怀中,轻轻摇头,低声道,“没有南绍的人!”
“没有?”甘以罗扬眉,眸底皆是诧异。
端木赞点头,说道,“其中侗聂七次,郎浔三次,裳孜国余孽十六次,只是没见南绍!”
想不到,这短短一个月,他竟然经历了这么多暗杀!可见,端木赞的存在,对诸国来说,是怎样的一种威协。
而……
她虽然住在后宫,但行宫的后宫离前殿不远,却丝毫没有听到半丝消息,更没有刺客打扰。可见,端木赞花了多少心思,在她的四周撑起一片安全的保护。
甘以罗吃惊之余,已不禁为之动容,却纤眉微拢,喃喃道,“为什么没有南绍?”
其余三国都有刺客暗杀,偏偏是首当其冲的南绍没有,这情形说不出的怪异。
端木赞听的好笑,抱紧她的身子,俯首在她鬓边轻磨,笑道,“怎么,公主竟然嫌孤王过的太过悠闲,要让南绍杀手与孤王过过招?”
甘以罗微微抿唇,垂眸掩去眸底的一丝笑意,淡道,“不过是据理推测,事有反常罢了!”
语气虽然漫不在意,心里却不断思忖。
端木赞平灭裳孜国,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南绍没有一点反应?是对端木赞太过忌惮,还是南绍国国内有变?
想着这七年来,南绍朝廷对自己的被俘不闻不问,心里就再也难以安稳。可是,裳孜国虽然与南绍相邻,这里离南绍国总还有千里路程,又向何处打听?
回到行宫,端木赞一边命奴仆服侍甘以罗沐浴更衣,一边传下令去,满城搜索郎浔九王爷刘淳厚的下落。
心中暗暗咬牙。平灭裳孜国的是他端木赞,有志天下的也是他端木赞,郎浔不管是起兵相抗,还是暗杀他一人,他端木赞都并不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郎浔国九王爷竟然将主意打到甘以罗身上,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恐怕已再也见不到甘以罗。
“郎浔!”端木赞心底冷笑,咬牙低念,鹰隼般的眸光,骤然变的凌厉。
而此时浸在浴桶中的甘以罗,也在不断思索。现在的南绍,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形?为什么自己被俘,七年来,没有一点消息?现
在裳孜灭国,别的国家闻风而动,南绍依然是没有一丝动静?
还有……
刘淳厚是郎浔的王爷,为何口口声声,说自己叛国?
还有那林中一再出手相助的黄岩,最后那句……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是啊,在旁人眼里,端木赞凶残暴虐,十三年前平灭邑娄国,夺去邑娄半国之富。十三年后的今日,又平灭裳孜国,将整个裳孜国的千里江山据为已有。
这样的行径,与强盗无异,而她甘以罗被封为北戎王妃,在旁人眼里,岂不就是“从贼?”
甘以罗微微苦笑,心思,仍然转到南绍身上。依端木赞的为人,若是南绍有人前来行刺被他诛杀,纵然他怕自己生气,也绝不会拒不承认,那么,南绍当真是没有一点动静?
微微咬唇,心底的那些不安,渐渐如江潮泛涌,不可止歇。
月移中天,端木赞在睡梦中翻身,探手去揽身旁女子,却一把抱空。
“以罗!”迷蒙低唤,端木赞张眸,果然见身边空空,并没有甘以罗的影子。
端木赞抬手在额上轻揉,暗道,“这几日果然是累了些,竟然不知道她何时出去。”慢慢撑身坐起,向窗外望去,见不过是四更天气。
端木赞披衣下床,慢慢向殿外来。
殿门半掩,端木赞悄悄走到门边,果然见石阶下,一条纤细的白色人影,披散着一肩如瀑的秀发,仰起头,抱膝而坐。一张精致秀美的容颜,一双灿然生光的明眸,沉淀出一抹思念,一抹伤怀。
月光洒下,将她整个人裹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与天边那轮泛着光晕的明月,相映成辉。
端木赞抬头,也望向天边明月,那月朦朦胧胧的,似乎裹着一团水汽,比大漠上那灿然金黄的月亮,更添一丝迷离。
“她又在思念南绍了罢?”端木赞心中自语。
自从林中遇刺之后,她就时时这样,对着身周的景物出神。白日纵马,会失神于流泉溪涧,夜晚就留连于花影明月。
裳孜国清山秀水,与南绍国有些相似,是这些,勾起了她的乡愁吧?
挥去心底袭来的无奈,端木赞轻轻打开殿门出去,在她身旁坐下,柔声道,“以罗,你近日这样少眠,是不是身子不适?”
女子眼中的光芒淡去,摇头道,“不过是被这月色吸引罢了,无防!”回头向他一望,说道,“王上连日忙碌,该多多歇息才好,不必陪着以罗!”
清淡的语气依旧,不含一丝情感,却令端木赞心头一跳。
“以罗!”欣喜低唤,环臂拥她入怀,低声道,“大战之后事务繁杂,孤王近日没有空闲陪你,你不要怪孤王!”俯首在她额角轻吻,心底满满,皆是温情。
她的语气虽然冷淡,可是……她是在关心他罢?
甘以罗听他语气里满含歉疚,不禁微微摇头,任由他揽入怀中,隔了片刻,才道,“奇木是济世良才,应该可以助你,你……”
微微抿唇,后句说到一半,却没有说出来。七年相处,习惯将一切压在心底,此时虽然担忧他的劳碌,关切的话,却难以出口。
端木赞听她语气里有关切之意,不由心头一跳,摒息静听,哪知她只说了半句就停口,不由心中微觉失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