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里,左侧宫墙内,隐约传来一些声音。甘以罗不觉侧耳凝神,那里是……哭声!
甘以罗心头一跳,不及多想,脚步已向那宫门迈去。那里,竟然传出婴儿的哭声,如果不是她的无缺,又会是谁?
“娘娘!”推开凭阑阁的大门,两名值夜的奴仆意外的唤出声来,怔了片刻,才想起跪下见礼。
甘以罗视若不见,径自穿过庭院,向正殿奔去。
殿门半掩,婴儿的哭声,此处听来,更加响亮。而,那娇嫩的声音里,竟然有一丝暗哑。
甘以罗心中一疼,又怎么还顾得上旁的,一掌将门推开,迈进殿去。
“无缺,吃药,吃了药就会好!”小床边的矮榻上,满脸疲惫的端木赞正怀抱婴儿,轻声拍哄。
孩子小小的身子挣扎着,直直打挺,已经哭的声嘶力竭,小脑袋转来转去,躲避嬷嬷送来的汤匙。摇晃下,汤水淋漓,将端木赞一袭长袍沾满药汁,孩子却一口也没有喝下。
昔日意气风发,狂暴无情的北戎王,此时,竟然一脸的憔悴无助,只能一次次,拍抚着怀中婴儿,一句句,重复着同样的话。
一切一切,甘以罗尽收眼底,不觉微微咬唇,快步上前,默默将孩子从他怀里接过。
端木赞没料到她会来,微微一怔,眸中掠过一抹惊喜,忙道,“以罗,这孩子正在发烧,哭了三日不停,药汁也喂不入去……我……我……”满心焦急,再也说不下去。
甘以罗垂眸,但见怀中婴儿一张小脸儿憋的通红,一张小嘴儿张开,仍在嘤嘤哭泣。
这是她的孩子啊!
甘以罗心底自念,一瞬间,母性牵系,只觉一紧,从不曾有过的奶水,瞬间充盈。
慢慢在矮榻上坐下,甘以罗侧过身子,探手解开衣襟。
端木无缺正哭的声嘶力竭,小嘴儿碰上母亲送上的奶,张嘴一下子叼住。吮吸吞咽中,仍然夹杂着含糊的哭声,打挺的身子,却渐渐安静下来。
“药呢?”甘以罗抬头,向端木赞扫去一眼。
端木赞怔怔瞧着那渐渐平静的婴儿,一时竟瞧的痴住,不知应答。
一旁的嬷嬷忙将药碗送上,奇道,“小王子既然是饿了,为何奴婢哄他不住?”
甘以罗不理,将药碗接过,自个儿含一口在嘴里,身子稍稍后移,轻轻取出。
端木无缺口中一空,小嘴儿一张,就要再哭。甘以罗手臂将他抬高,以口相送,一口药汁满满的灌了进去。
端木无缺喉间发出一声哽咽,少部药汁吐出,却将大部分咽了进去。
端木赞大喜,说道,“太医说,无缺只是受了些凉,因太过幼小,才发起烧来,只要能服药,一二日便好!”
甘以罗默默点头,仍依着这个法子,慢慢将一碗药汁喂尽,又将奶水喂饱,哄他睡熟,抱他在小床中安置,俯首注目。
四个月大的端木无缺,比旁的婴儿略大些,却并不肥壮。粉嫩的小嘴,在睡梦中一张一合,衬上一张粉嘟嘟白嫩嫩的小脸儿,甚是可爱。
甘以罗伸出一指,轻勾婴儿举在脑袋一侧的小手,心,慢慢的,溢上满满的柔情。
隔了良久,才低声道,“今儿晚了,明日,仍带回承
露殿罢!”轻柔的声音,却是不容抗拒的语气。
端木赞见儿子服了药,心头就如一块儿大石落地,再听她此言,心中更是大喜过望,忙连声答应。
这几日,他为儿子焦灼,心中本来恼极了甘以罗,但此时见到这样的情形,一股怒意,早已烟消云散。
端木无缺重回承露殿,在甘以罗的悉心照料下,果然一日日康健。
最初,甘以罗不愿意承认儿子,只是为了不使自己多一个牵挂。如今,数日照护下来,又哪里舍得抛下?竟然将乳母辞去,自个儿亲自喂养,只留下两个嬷嬷,照顾儿子的起居杂事。
寒来暑往,苍原洲中,又是一片春意盎然。
北戎国与裳孜国的战事,经过近三年的拉锯战,终于陷入僵局。端木赞颁下严令,只许在大漠边缘与裳孜军打游击战,不许正面对敌,更不许兵出大漠。
那日朝堂,在王都憋了许久的习横再次请命,端木赞摇头道,“裳孜军兵多将广,论财力兵力,我们都差着许多,此时全军出击,还不是良机!”见习横意欲再说,摆手制止,传命退朝。
从朝堂下来,奇木跟着端木赞从金殿里出来,一路走,一路笑道,“习横将军自从击退牧滩族叛军,再无用武之地,这两年,确实也憋的狠了!”
端木赞浓眉微挑,回头向他望去一眼,淡道,“怎么,你也耐不住性子了?”
奇木半晌不语,隔了片刻,才慢慢问道,“王上,那支兵马,如今还不能用吗?有……十年了吧?”
端木赞“嗯”的一声,说道,“到了秋天,就整整十年!”脚步停下,转身面对奇木,脸上神情凝重,沉声道,“奇木,孤王知道你心急,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
奇木微微点头,唇角露出一抹苦笑,低声道,“微臣明白!只是……”
“三年!”端木赞将他的话打断,沉厚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坚定,一字字道,“再给孤王三年!三年后,孤王命你亲率那支兵马,如何?”
“真的?”奇木温和的眸子,瞬间点亮,问道,“王上,你说果然只要三年?”
“怎么,三年时间,也等不了?”端木赞微笑,挑起的唇角,带上一抹调侃。
“不!不!”奇木急急摇头,说道,“微臣十三年都等了,又怎么会在乎这区区三年,何况……何况王上许奇木亲自带兵……”一时间,兴奋难言,袍摆一掀,当路跪倒,磕头道,“奇木谢过王上!”
端木赞俯身将他扶起,摇头道,“十年前,孤王就说过,你我不必讲这君臣之礼。”在他肩膀拍了拍,说道,“你退罢,孤王去承露殿!”
“承露殿”三字出口,一颗心,顿时如飞跃云端,再也顾不上奇木,转过身,向承露殿奔去。
两年时间,承露殿的庭院内,种下大片白布菊,此时刚刚泛出新绿,茂茂的,极为喜人。夹道两侧,十余株紫荆树却开的正盛,粉紫相映,云蒸霞蔚。
端木赞刚踏进宫门,就听到不远处一阵孩子的嬉笑声,不由唇角上扬,脚步越发变的轻快,扬声儿唤道,“无缺!”加快脚步,绕过眼前刚刚砌起的花坛,向殿门去。
“父王!”稚嫩的声音,从花树后扬起,“咚咚”声响,一阵小脚的奔跑
声传来,端木无缺小小的身影转了出来,直直扑入端木赞怀中。
端木赞一把将他抱起,高高举过头顶,笑问,“无缺,今日起这么早,是不是又有了好吃的?”
“没有!”小脑袋大大摇了摇,清亮的眼珠滴溜乱转,端木无缺侧了侧小脑袋,问道,“父王给无缺带了好吃的?”
端木赞轻笑出声,说道,“你就知道算计父王!”在他面颊亲了亲。
新冒的胡渣儿扎在脸上,痒痒的,端木无缺咯咯直笑,一边闪避,一边叫道,“胡子,痒,扎人!”
“扎人吗?父王怎么不知道?”端木赞笑起,将下巴向儿子稚嫩的小脸儿凑去。
端木无缺闪避不开,只好用小手去挡,连声嚷道,“父王好坏!”
父子二人笑闹一回,端木赞才停了下来,笑问,“母妃呢?为何只有你一个人?”
端木无缺小小的眉峰皱拢,一指点着端木赞的鼻尖,不满道,“是娘亲,不是母妃,仔细娘亲不理你!”
端木赞好笑的看着他满是严肃的小脸,点头应道,“是了,是娘亲,是父王说错!”俯首在他小手上亲了一口,又问,“娘亲呢?为何没有陪你?”
端木无缺耸了耸小肩膀,摆出一脸无奈,说道,“娘亲在寝宫里,说不许无缺捣乱,无缺几时捣乱了,娘亲可不尽是胡说?”
“是啊,我的无缺怎么会捣乱?”端木赞笑应,将端木无缺放下,让他自个儿去玩儿,自己穿过庭院,向寝宫里来。
进了寝宫外室,但见雕花小门敞开,内室中并无动静。端木赞进去一望,床上椅中,屏风后,都是空空无人。
微一凝思,端木赞转身出来,向殿后侧室去。
果然,昔日绿珠、飞烟所居的小室,甘以罗正一人抱膝,在飞烟的床上呆坐,神情中,是满满的凄楚。
端木赞心中微疼,慢慢过去,在她身边坐了,张臂揽她入怀,轻声道,“你又在念着她们?那种事,原也由不得人,你又何必自苦?”
甘以罗身子微挣,淡道,“几条人命,在你北戎王眼中,自然不算什么!”脱出他的怀抱,出门离去。
端木赞微微挑眉,随着她进了寝宫,一把将她拉回,环臂紧紧箍入怀中。低下头,鹰眸直直望入她的眸底,沉声道,“你明知孤王绝无此意,又何苦一定要拒我千里?”俯首噙上她的双唇,惩罚似的狠狠吮吻。
“唔!”甘以罗唇间一窒,忙一手抵住他的前胸,出力挣扎。
端木赞手臂微松,抬头望向她染怒的眸子,轻声笑道,“孤王说过,旁的事,孤王都可以依你,只有这件事,不许拒绝孤王!”一手从她肩背移上,托住她后脑,再次倾身噙上,温柔中,带着霸道的占有。
甘以罗身子后仰,不住倒退,却觉他一步紧随一步,口唇间,却丝毫不肯放松。
再退几步,只觉脚后一实,又经被床榻阻挡。甘以罗身不由己,被他倾身放倒,欺身压上。
甘以罗只觉呼吸渐窒,趁脑后手掌一松,忙侧头避开,低声道,“无缺在外面,一顷儿进来!”
端木赞不理,低声笑道,“你不许他来捣乱,他怎么会进来?”探手解开她的衣襟,俯首在她颈项一路吻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