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成凰白了他一眼道:“坟地里更敞亮,你要不要去住?”
就连文枝也忍不住说了小夏子一句:“公主做决定自然有她的道理,你日后再多嘴,以后就别带嘴出门了。”
虽然这驿站的官员说这屋子里没有怎么布置,可也是极好的一间上房了,进门便是一张榆木圆桌,上头茶盏茶壶尽有,右手边是一道屏风,上头是用贝壳嵌出来的一副寿桃图,屏风里侧便是休息的床榻了,靠窗还有一处梳妆台,和慕成凰寝殿里的陈设相差无几,只是空间要小一些,家具也没有慕成凰的寝殿里那么讲究,不过已经算是很好了。
慕成凰放落了脚,便是将小夏子给使唤了出去,朱雀忙着替慕成凰铺床,文枝替慕成凰斟茶,递过的茶盏慕成凰慢慢地接过来,才是对着文枝道:“你觉不觉得,小夏子有些不对劲。”
文枝以为慕成凰是因为小夏子前几次的失礼而生气,反倒是替小夏子说了两句道:“他之前都是在院子里照顾花木的,不懂得公主的脾性,惹了公主不快了,日后奴婢会好好教他的。”
“不是,”慕成凰摇头道,“虽然宝鹃的事除了你我知道之外,景澜宫里的人都只知道宝鹃因为犯了错被关押了,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儿,你也说了,就连朱雀都缠着你问了许多次宝鹃到底如何了,可是为何,小夏子绝口没有问过宝鹃的事儿,他若是当真喜欢宝鹃,不是更加紧张吗?”
说到这儿,里头的朱雀便是跑了出来,凑上前问道:“就是,公主,宝鹃姐姐到底犯了什么错?奴婢很是担心啊。”
慕成凰指着朱雀,对着文枝道:“看看,这才是该有的关心的态度,再看看小夏子。”
文枝点点头,复又摇摇头,却突然觉得这还得当真不好说,便是什么也不说了,倒是朱雀,低着头,柔柔地回了一句:“其实,夏公公心里头也是担心宝鹃姐姐的,宝鹃姐姐被关押的消息传来,奴婢还见着夏公公偷偷摸摸地抱着一碗从御膳房那儿买来的糖油粑粑在角落里哭,说是自己没保护好宝鹃姐姐,对不起宝鹃姐姐呢,想来,他现下也是强颜欢笑,努力不去想这件事儿吧,公主,宝鹃姐姐到底会不会有事儿啊?”
慕成凰拍了拍朱雀的手,让她安心下来,又是确认了一次:“你当真,你听到小夏子说的是他对不起宝鹃?”
“正是,”朱雀思索道,“夏公公可能是一心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宝鹃姐姐吧。”
呵呵,若是这样,倒还好了。
慕成凰这边都已经进了房间有些时候了,隔壁才是传来开门的声音,慕成凰立刻起身,拿起桌上的一个倒扣的空茶盏扣在墙上,贴上去听,文枝立刻学着做着一样的动作。
驿馆的隔音还是很好的,不过勉强还是能听到那头的动静。
先像是一声闷响,仿佛有人被重重地摔到了床上,紧接着是春柳出了名的大嗓门地喊起来了,大概是说你们什么摔痛了郡主什么之类的话,然后便是一阵密密麻麻的对话,像是春柳在和谁对骂一样,却始终都没有听到周灵犀的声音,这是极其古怪的,看来,应当是不出慕成凰所料,周灵犀是被人控制住了。
而这人,除开周国公自己,应该也没有别人能做到了。
夜深了,整个驿站似乎都归于平静,慕成凰房里的灯也是早早地卸下了,周灵犀的房门前,还是那两个看着不好相处的丫鬟在守门,慕成凰的房门前却只有文枝一人,文枝靠在门框上,蹲坐在地上,一副要打哈欠的样子,一边张着嘴,一边用余光扫过旁边的那两人,那两人却一直直挺挺地站着,一点儿困意都没有,目光灼灼,时刻都保持警惕,这模样,决然不是一般的丫鬟能有的,而且这二人下盘极稳,手指有茧,这能贴身保护周灵犀的定然也不是那些握着扫帚的粗使丫鬟,定是常年握着兵器的手才会这样,会武艺,而且还这样尽忠职守。
不过她已经知道这二人的名字一个叫霜降,一个叫白露,用二十四节气给身边的人取名字,也是周国公的一大习惯了。
文枝又打了个哈欠,一边想着,这公主吩咐的事儿,怕是有些难办啊。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文枝突然揉着肚子站起身来,凑上前对这两位丫鬟道:“两位姐姐,我这晚上没吃饭,胃痛得厉害,我这是老毛病了,必须得吃点儿东西才行,可是我家公主门前却不能没人,能不能劳烦两位姐姐替我看一看,我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吃完就回来。”
个子高些的霜降似乎有些不喜,文枝见状,愈发笑得殷勤:“两位好姐姐,之后我家公主和郡主也是要在龙虎山一起待上好一阵的,往后,必然少不了这互相帮助的地方,咱们呢,总是要打交道的,这样,日后需要妹妹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定当全力以赴。”
文枝说得也算是在理,可这两人只是负责看着周灵犀,至于周灵犀和谁打交道,人情的事儿,不归她们管,可总是让文枝在这儿碎碎念也是不好的,个子矮一些的白露不耐烦地道:“你快去快回,若是你家公主突然醒来了,找不到你,责怪起来,可不关我们的事儿。”
文枝点着头,提着裙摆忙下楼去了。
夜色愈发沉寂了,尤其是这从外头传来的虫鸣声,就像是这夜里的催眠曲一样,一下一下地让人觉得脑袋愈发沉重,白露和霜降终究也是铁打的,虽然习惯了在这夜里站岗,可也是会觉得累的。
渐渐的,霜降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霜降个子高,加上日常练武食量也大,可这晚上光是忙着对付一直在闹事儿的郡主去了,也没顾上吃饭的,白露看了她一眼道:“你也饿了?”
霜降点点头,肚子咕噜噜地又叫了一回,她耸耸鼻子,微微偏头对着白露道:“我是不是饿疯了,怎么会闻到玉米棒子粥的味道。”
白露起先是笑道:“你要闻也闻些鸡腿啊烧鹅,闻棒子粥做什么?”话虽这样说,可时候若是能有一大碗香甜黏糯的棒子粥摆在她俩面前,也真是莫大的幸福。
白露说完,亦是耸了耸鼻子道:“我也闻到了,是谁大晚上的在煮粥?”
话语刚落,文枝便是踏着台阶,手里头捧着一大碗的棒子粥上来了,见着这两人几乎是一副快要流口水的样子,忙是凑上前道:“这是妹妹我在后厨做的,我已经吃完了,结果多做了一些,想着两位姐姐也是守了一夜辛苦了,又劳烦两位姐姐替我看门,来,这是特意给两位姐姐准备的。”
霜降和白露互相看了一眼,霜降便是冷冷地道:“不必了,小事一桩,这棒子粥,我们吃了也不合适。”
文枝笑道:“两位姐姐莫不是怕我在这里头下了毒啊,”这话虽然是开玩笑的,却见着霜降果然是眉色一紧,文枝见状,便是用勺子舀一口粥往嘴里一咽,还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嘴角,赞叹道:“真是香滑,两位姐姐,咱们这抬头不见地低头见的,我若真是要害你们,也不会做得这么明显吧,只是好心,当真只是好心。”
文枝的眼睛很是真诚,脸上也是一脸的真挚,若是慕成凰能看到文枝这副模样,应该会会心地一笑,文枝这死不要脸的功夫终于是从自己这儿学到家了,都可以出师了。
霜降和白露又推拒了几次,不过也抵不住文枝满满的热情和棒子粥浓郁的香气,索性两人抱着这一大碗的棒子粥,开始用勺子舀着轮流喝,时不时还夸赞几句文枝的手艺,和之前冷冰冰的态度相比,判若两人。
文枝笑着回到地字二号房的门前守着,自家公主果然没说错,这美食当真是最有力的一种语言。
不出所料,这棒子粥快要见底的时候,霜降便是突然捂着肚子,脸色很难看,白露一边喝一边看着她道:“怎么了?吃着急了?”
霜降摇摇头:“怕是要去一趟了。”
白露也没多想,少了一个人,她倒是可以多吃几口了,霜降一边走下楼梯,一边嘱咐白露好好看着门口,顺道给她留些棒子粥。
可霜降走后没多久,白露也开始觉得肚子胀胀的,像是有一股气在底下窜来窜去的,她将碗往地上一搁,还想说几句话,却觉得来不及了,只是对着文枝吩咐了一句:“替我看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文枝忙是点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待这两人走远了,文枝才是轻轻地往慕成凰的房门上有节奏地磕了磕,这是她和慕成凰约定好的暗号,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了,慕成凰往外头探了个头,见着周灵犀房门前的两个丫鬟一个都不剩,闪身出来,一边偷摸着顺着墙到了周灵犀门口,一边问文枝:“你怎么做到的?”
文枝略显自豪地道:“薄荷叶清凉寒性,多食易腹泻。”
慕成凰看了她一眼:“张庭玉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