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庸俗纨绔

苏铭心睡得昏昏沉沉,只觉得脑袋很重,眼皮也很重,整个身体像秤砣般沉得动都动不了。

她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有小指。

幸好,她的意识渐渐清晰。

苏铭心反复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突然,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她听到一个轻浮放荡的声音,“哟,我说二木头怎么总关着房门,还让老管家守着门口呢,这是从哪里弄来这么一个绝色女子?真他娘的美死了......”

来人不停地吸溜着口水,转眼间奔到床前。

他使劲儿搓了搓手掌,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被子一角,要掀开看看。

苏铭心并未睁开眼睛,不知来人是谁,但她闻到了一股很讨厌的污浊味道。

这臭男人,怕是喝了一晚上烈酒,抱了一晚上女人,酒味儿和脂粉味儿混杂在一起,简直臭死了。

苏铭心微微蹙了蹙眉头,厌恶地屏住了呼吸。

她缓缓蓄力,打算等这男子不备时一击即中。

被子被来人掀开小小一角,有凉风灌了进来。

苏铭心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道令人厌恶的声音猥琐极了,“哎呦,这小香肩,简直比我最爱吃的白煮蛋还白皙诱人,刺溜,美味儿哟。”

苏铭心脑袋哄一下炸了,气得胸口剧烈跳动。

她双手握拳,准备等这男子俯下身后将他打飞出去。

她现在虽虚弱,一时之力还是有的,更何况,她以前接受过专业训练,知道怎么用最小的力道致人重伤。

若不是她体力不支,一定起身“啪啪啪”甩他几耳光,将这个登徒子揍成猪头。

她再次发誓,以后,绝对要养好身体,绝对要恢复以前的身手,绝对不要再受制于人。

门外又跑来一个人,脚步有些凌乱,略显苍老的声音格外急切。

“三少爷,这是二少爷的未来夫人,您请自重。”

床前的人将拉起的被角丢回苏铭心身上,猛然转身,动作幅度很大,引起一股骚风。

“嘭”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重重撞在地上的声音。

“哎呦,我的腰——”那苍老的声音一声惊呼,狠狠抽气。

那个讨厌的声音骂道:“老东西,什么自重?你他妈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老子可是这府里正儿八经的少爷,你给本少爷看清楚了。”

苏铭心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床前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这人身量高挑,举止轻浮,正背对着床,掐腰大骂。

他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锦缎,似乎想显示自己尊贵的身份,殊不知,这身打扮配上他的动作,越显庸俗不堪,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铭心瞪着他的背影,眸中闪过狠厉,心道,若他再敢靠近床前,她定会给他一拳。

“三少爷,您怎么又动手打人,我好歹也是府里的管家,是韩家的老人了,就是二少爷......”

“你他妈少跟本少爷提二木头,他现在可不在,别想拿他压本少爷。”

老管家坐在地上,挣扎不起。

那一脚,差点要了他半条老命。

“哦?是吗?我一直都在啊,是你眼瞎没看到吧。”

一道声音从门口冷冷传来,简直如冬日里最呼啸凛冽的寒风,一下子灌进了三少爷韩金宝的耳朵里。

他不自觉地放下了掐腰的手,身体也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身形几乎站不直了。

“二木,二哥,你,你在啊。”

韩金宝结结巴巴,完全没了刚才嚣张跋扈的姿态,似乎很怕韩露白。

“在,我在。”韩露白将手中的包袱丢在一旁的桌子上,一步步走到韩金宝面前。

韩金宝吓得后退了两步,小腿碰在床沿上,赶紧鞠躬作揖,求饶道:“二,二哥,我就是来看看你,没,没别的意思。”

韩露白根本不听他的解释,一只大手凌厉伸出,毫不费力地一把将韩金宝提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韩金宝身材挺高挑,此刻在韩露白手里,突然变成了小鸡崽儿,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二哥,饶了我吧,我,我再也不敢了......”

“嘭”一声,韩露白毫不心软地将韩金宝丢在了院子里。

“哎呦——”韩金宝扑通一声摔在泥土里,在地上滚了好几下,摔得鼻青脸肿,头昏眼花。

他边退边破口大骂,“二木头,你这个混蛋,敢这么对我,我告诉我娘去,看她不罚你跪针毯,罚你跪到死——”

韩露白“嘭”的一声关上门,压根儿看都不看地上那一坨玩意儿。

他走上前,把老管家拉起来,让他坐在椅子上,蹲下身检查他的伤势,“赵叔,对不起,又让您老受苦了。”

老管家摇头叹气,满脸心酸,“二少爷,要不是为了您,我早就离开韩家了。当年,我答应过老爷,会好好照顾您和三少爷,只可惜,三少爷实在太不像话了,让我真的疼爱不起来。二少爷,您刚才那么对待他,老夫人肯定又要罚您了。”

韩露白轻笑出声,满不在意道:“罚就罚呗,反正从小罚到大,我都习惯了。她那么护着韩金宝那东西,让她护到死吧,我倒要看看,那败家玩意儿能成个什么材料。”

韩金宝,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韩家的宝贝疙瘩。

这家伙就是一个无所事事整天惹是生非的祸害。

韩露白一点都不觉得韩金宝像韩家人,对他失望至极,不假辞色。

不过,韩金宝有个护短的娘,把他宠得无法无天。

苏铭心半睁着眼睛,听着韩露白和老管家的对话。

她颇为吃惊,没想到对她温言细语温柔体贴的韩露白,还有这么阴狠凶恶的一面。

看来,韩老夫人和韩金宝跟他的关系并不太好。

苏铭心有些同情韩露白了,毕竟,一个家如果人心不齐,总会多生事端,难以祥和平静。

送走赵叔,韩露白这才拿着衣服走到床前,坐在床沿上,低眉看向苏铭心。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你要尽快好起来,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韩金宝那东西很难缠,趁我不在,他还会骚扰你。”

苏铭心对上他的眸子,冷哼一声,嘲笑道:“你不是说要护我周全吗?怎么?如今告诉我你没那本事?”

这都一家子什么人啊,连自己的弟弟都管不了。

韩露白不理会她的嘲讽,将她扶了起来,笼在自己臂弯中,另一只手取出包袱里的衣服。

“我给你买了衣服,穿上试试。”

说着,这男人竟然就要动手帮她穿衣服。

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啊。

苏铭心蹙眉瞪他,“你们家难道没有丫鬟嬷嬷之类的吗?为什么需要你亲自动手?”

她可是女子,还没出阁呢,清白之身懂不懂啊。

韩露白为难地抿了抿唇,赧然道:“家里的丫鬟都在服侍老夫人嫂嫂和妹妹,我没惊动她们,以免老夫人和嫂嫂们知道了你的存在,过来吵你。”

苏铭心无语,知道他家下人不多,没人伺候他。

还真是个随意的大男人。

“你出去,我自己来。”苏铭心忍无可忍,开口赶人。

韩露白停下动作,眸光笔直地看着她,笑道:“你这般虚弱,能坐起来就不错了,真的能自己穿?”

敢小瞧她?苏铭心那个不甘心啊。

她身上确实没力气,也就能勉强坐起来,再加上这里的衣饰繁琐复杂,穿起来很费劲儿,仅靠她自己的话,的确穿不了。

这臭男人,倒是给她吃些东西啊。

她肚子好饿,再加上风寒还没好,全身软的跟棉花一样,别说穿衣服的力气了,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她又不能开口跟敌人要吃的,当真无奈。

韩露白无视她微弱的挣扎,将衣服一件件帮她穿好。

他一边帮苏铭心穿衣服,还一边说道:“原来,女子的衣服这般繁琐,这般小巧,穿起来颇费力气,不过你放心,我以后可以每天帮你穿衣服脱衣服,无需你劳累。”

本来,苏铭心已经不再挣扎,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呢,听他这么说,怒火又起。

这臭男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自重?知不知道什么叫廉耻?她全身上下被他看了个遍,她已经忍他了,他竟然还得寸进尺,想一看再看?

苏铭心无力地靠在韩露白身上,看他笨拙地帮自己穿衣服。

谁让她被人伺候惯了,现在又动不了呢。

臭男人,她现在忍他,等她病好了,能动了,早晚新仇旧账一起算。

她还就不信了,会一直被人这么摆布。

帮苏铭心穿好衣服,韩露白这才去弄了些吃的。

“你身体不好,在床上躺着吧,我喂你。”

韩露白舀起一勺稀粥,吹了吹,送到苏铭心嘴边。

苏铭心神情冷淡,嫌弃地把头扭到一边。

她现在口中寡淡,哪里喝得下这么清淡无味的稀粥啊。

“粥要趁热喝,乖,张嘴。”韩露白用勺子抵着她的唇,颇为执着。

苏铭心还想拒绝,肚子却传来咕噜噜的叫声,她不得暂时妥协,想接过勺子,冷声道:“我自己来。”

韩露白在她身后垫了被子,让她半躺着,笑道:“好了,你就继续接受我的照顾吧,我喜欢照顾你。”

苏铭心愕然,这男人,什么心态啊。

既然这么喜欢伺候人,好吧,她安心接受。

喝了一口粥,苏铭心嫌弃的表情更为明显,不但寡淡无味,还有一股怪味道。

“好难吃,你们家没有厨子吗?”

韩露白尝了尝粥的味道,也嫌弃地皱了皱眉眉头。

“我自己煮的,味道是很一般,你先将就一下,等林叔来了,咱们就能吃上好饭了。”

苏铭心叹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男人,还真好性情。

吃过饭后,韩露白又喂苏铭心吃了治疗风寒的药膳,刚服侍她躺下,门外就传来了老管家担忧的声音,“二少爷,老夫人找您。”

韩露白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走到一个柜子前,悉悉索索不知道在忙什么。

苏铭心偷眼一看,发现他正挽起裤脚,将两个硬邦邦的护膝绑在了膝盖上,整理好后,放下裤脚,施施然走了出去。

她猜想,这家伙,肯定是受罚去了。

难不成,他真的要被罚跪针毯?

所谓的针毯,不会是一条粗糙的毯子上安装锋利的竖针,然后罚人跪上去吧?

她只是想想,便觉得好疼好疼。

睡着后,苏铭心脑海里的两个小人儿又在吵架。

白色人影:“怎么样?这男人不错吧,长相英俊,体格强健,性格温和,对人体贴,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可是绝世好男人啊,可遇不可求。你跟了他,他肯定对你百般宠爱言听计从呵护有加忠贞不渝,多么幸福的事情。”

红色人影:“这就是幸福了?生而为人,绝对不能只顾自己的幸福,还要想想自己的亲人,想想自己的国家,你跟了他,就是投敌卖国,就是谄媚求生,就是不忠不孝。要我说,你应该杀了这男人,获得自由,想办法为亲人报仇。就算杀不了他,也不能给他好脸色看,向敌人卖笑,你好意思么。”

白色人影:“跟他好好过日子。”

红色人影:“跟他保持仇敌关系。”

白色人影:“过日子。”

红色人影:“是仇敌。”

苏铭心实在听够这两个人影喋喋不休。

她现在好累,只想好好休息,大叫道:“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吵了,你们的话,我都听行了吧。”

白色人影和红色人影异口同声道:“我们两个的话你都听?”

苏铭心点头,手指胡乱一指:“是啊,白天听你的,晚上听你的,好了,就这么决定了,都给我闭嘴。”

白色人影和红色人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好像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