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没再让她久等,带着些难捺的迫切和渴望的确定伸手握住她的。
目光凝在他们相握的手上,感受着从她指尖传来的温度,他第一次有了这种奇妙的体验,明明人还在这里,心却似翱翔在天际,拉着她、与她一起浮于空中、站在云端。
手,不可抑制地轻颤着,怎样也无法缓解,他只能不断地收紧指尖,以似要将她捏碎的力度握着她,只有这样,他才能如此真切地感觉她的温度,如此确定地告诉自己,她就在身边。
耳边传来轻轻的吸气声,他才惊觉自己的力道过大了,连忙松了手,那纤白的小手却又卷过来,指尖摩挲着他的指尖,轻笑声起,“没事,我忍得住。”
他就快忍不住了啊!
兰青反握住那不断轻挠他的手,轻轻一带,她便顺从地上前两步,即将入怀之时,他瞧见她低垂的颊边一片绯红。
心从没有热到过这样的程度,他也从未试过如此放肆,只能遵循着自己心底的跃动,想握紧她,想拥抱她,想……
“世子!”
突来的呼声让刚刚才轻拥住的人猛然出手相拒,看她脸上羞红一片地速速转身,兰青当即恨死了来叫他的人。
那禁卫首领是来提醒兰青注意时间的,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前来试金的人是以往数倍,这么一会的功夫殿外就聚了五六个人,他们这是属于大内直接领辖,一个不好便要上达天听,所以并不敢特别放肆。
兰青也不愿久留,回头看去,刚刚还胆大得反手抓他的人此时全没了那豪爽的劲头,顺着墙边已经快溜出大殿了。
待她出去,顺利上了马车后,兰青这才也出了试金堂,翻身上马,不紧不慢地跟着已然启动的马车。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同行,这一次,不急躁、不躲避、不故作轻松,有的只是满心的欢喜与未尽的冲动,虽然没人说话,但他们的心情,想来是一样的。
身侧的车窗纱帘随着马车前行而飘动不已,从外看去,里面朦胧一片,但只要想着纱帘后的人,只是想着,他的心就滚烫一片。
“不要偷看我!”
车里传出的话让他止不住地笑,“你不偷看我怎么知道我在偷看你?”
“我是正大光明的看!”车里的人伏在窗边,看得理直气壮。
扬起的唇角不愿再回归原处,他噙着笑,心里是许久未有过的满足与宁静,此时此刻,任何事都变得无关紧要。
“你笑起来真好看,和以前似乎有点不大一样。”她大大方方地点评。
自然不一样……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不一样。
“昨天……佟老夫人怎会突然去了清源寺?”他问。要是祖孙约好的,断没有不同行而去的道理。
车里哼了一声,“我这段时间往外跑得太勤,十次有八次说去了清源寺,奶奶她……大概是有点怀疑了,还好,我昨天是真的在那。”
兰青默然不语,他自然知道她这段时间常常流连在外是为了什么,都是在等他。
“我今天和奶奶说的是要去孔梦云那里。”她的声音一下子低了许多,“恐怕现在就得去了,再晚……”
他轻笑,“我送你去。”
她语气中的失落和歉意太过明显,让他想忽略都很难。
不用抱歉,真的,一个牵手,已够他回味良久了。
“那汗巾……”他还是觉得这是个必要的解释,“我原是给丢到荷塘里去了,后来……”
车里的人咯咯的磨牙,“这也没比送人好到哪去!”
“不一样。”他盯着车里看不清楚的轮廓,模模糊糊地说:“你的东西,怎么可能送给别人……”
“也就是说你从那时候就记挂我了吧?”车里的人又美了。
他只是笑,没有反驳。
若是不记挂,怎会那样大发脾气;若是不记挂,怎会无视初春的寒意在花园里溜达了大半宿,事后又不敢让人知道因此感染了风寒?
“那我给你的诗呢?”她又拿乔,“是不是早就撕了?我告诉你……
话才说到这里,一张叠得好好的宣纸自窗外抛了进来。打开来,正是那首“竹石”,整整齐齐,边角都没皱上一点。
她心里有些发热,拿着那诗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那、那我是真把你那诗给撕了……”她垂头丧气了。
一只纤长的手掌探进来,她心虚地把那纸叠好放回他手上,缩手的时候,被他不轻不重地捏了下手指。
她的脸腾地就红了,又听他在外头说:“没事,以后我每天写一张给你。”
你可一定记住了——这话是她在心里说的。
他们一车一马地在街上溜达,速度已慢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可再慢,终有走完的时候。看着已在眼前的孔府大门,佟锦磨磨蹭蹭地说:“我最近——估计都出不来了,奶奶好像有点疑心,我得……”
马上的人轻笑,“你是完成任务,想休息了吧?”
佟锦耳根一热,几乎从头红到脚。
“没关系。”他仍是笑着,眉眼尽舒,“以后这样的事都由我来。”
送走兰青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佟锦都处于骚包的状态。
孔梦云自她口中第三十八次听到他们的定情经过,翻了个白眼,“你说再多也没用,除非你们现在生米煮成熟饭,彻底不要脸地逼皇上太后下旨赐婚,要不然,皇上和太后一时半会也不会再提给兰青赐婚的事,刑大人那边的火气还没压下去呢。”
佟锦倒真严肃地考虑了一下,“真可行吗?”
孔梦云一巴掌拍到她的头上,“绝对不行!你可清醒一点啊!你这没脸没皮的倒贴过去已经够没面子了,再婚前失身……你还真连最后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再退一步说,你不要,你家人也不要了?”
这倒是个严重的问题。
佟锦苦恼了,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严肃地往自己嘴里塞肉脯吃。
“你给我留点!”孔梦云量完太子妃吉服尺寸回来的时候,她奶娘给她特制的蜂蜜肉脯已经就剩下两片了。“你就胖死吧!”她含泪诅咒。
佟锦倒是没把这诅咒当回事,因为前段时间锦娘的无意识减肥行动让她有点过瘦了,她正好趁现在放纵一下。不过,另一件事倒真是有点麻烦,现在的情况下,要是兰青贸然去佟府提亲,得罪的恐怕不只是憋了一肚子邪火的刑大人,怕是还有太后。要是太后动怒,他们这亲事成不成的倒真成了未知之数了。
不过,好在她和兰青都不是什么抢手货,倒也不怕拖一拖,只要拖过这个风头,她相信她和兰青还是会有大把美好未来的。
多时的努力终于有了着落,佟锦的心情也是大好,待回了佟府,又有一件喜事找上门来。
陶氏和胡嬷嬷这一个月来斗得是不亦乐乎,从抢地置地到盖房修园,样样攀比着来。宫里最近也有了风声,皇上身边的黄存喜光这一个月就去了京郊三四回,都是秘密出行,但陶氏和胡嬷嬷的人分明就在远郊的置地处见过他,如此一来,皇家要新建园子的消息便在二人心里坐实了,更是大把大把的资金砸下去,都打算着能从这次的置地行动中大捞些好处,同时又都各自向黄存喜接触,向他打听具体的收购情况。
不打听还好,这一打听,出事了。
黄存喜直接把一张地契拍在前去打探的人面前笑脸一敛,“谁说是皇上要修园子?那些地是我一个朋友的私产,托我照看的!你们好大的胆子!竟连皇上都敢编排!”
黄存喜直接扣了陶氏和胡嬷嬷派去的人,又传回这些话,这么一来,陶氏和胡嬷嬷都慌了,那些地她们可都是真金白银收回来的,房契地契样样手续齐全,怎么一下子就成了旁人的私产了呢?
黄存喜却不听她们的辩解,只拿出那张地契,让她们不服就去顺天府衙报官。
胡嬷嬷毕竟是宫里出来的,明白一些事情的阴暗性与大太监的权势,并不敢真的与黄存喜翻脸。陶氏却极为不忿,她自执掌公主府以来,还是头一回吃这么大的亏,黄存喜那边还频频要求她赶快推了先前建的庄子房屋,否则就要告她私建!
陶氏倒真不信这个邪了,黄存喜再横,也不过是个五品太监,做的又是这假传圣旨的事,她直接把皇室修园子这传言顶到黄存喜头上了,认为他存心诈骗。于是便三天两头的撺掇公主进宫去向皇上太后告状,公主因得了佟锦事先嘱咐,整日称病不出,陶氏火气难平,找了关系去摸顺天府尹的底,这一下,彻底把黄存喜给得罪了。
这事的确是黄存喜配合着佟锦做的,但开始的时候,他的配合意愿并不太高。
远郊那块广褒之处原是佟锦送他的礼物,他这辈子,银钱土地收得也算不少,但这么大手笔的还是首次遇见,心里也有点打鼓,不太明白佟锦的意思,也就不太敢收。所以特别找了佟锦过去打探,佟锦便送了皇上的那块玉给他,连收买带要胁地说了自己的打算,就是要借着这事坑陶氏与胡嬷嬷一把。
黄存喜想了想,觉得这事有点冒险,毕竟是打着皇室的名义做事,稍有不慎就可能罪犯欺君,但架不住报酬丰厚,思来想去的,也就顺着佟锦的意了,不过事件事里他始终处于一个游离边缘的状态,过后就算事发,也不致找到他的头上。
可这陶氏!黄存喜得知陶氏走了顺天府尹的关系想要给他曝光的时候,心里的火腾地就起来了。说到底,这事是佟锦托他做的,虽说他不愿担责任,但要是做不成,他的面子也彻底丢了!又想到佟锦说的,陶氏的资产本身就是来路不正,索性就一查到底,寻了个由头就把陶氏请到宗人府喝茶。
佟锦这天回来,正是赶上陶氏被宗人府带走,她舅舅火烧眉毛似地过来找老夫人求助。
老夫人自是不会搅和这滩浑水的,叫了佟锦过去安慰舅舅。
成功地将潘志华劝走后,佟锦后脚就叫回刘长空,给了他一张铺子清单,“将这个交给黄公公,告诉他,若能审得潘陶氏将这些铺子全都吐出来……”她将单子在中间一折,“公主府只收回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