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三年正月初七。
虞朝,金陵。
时已辰时,这天光却才微微亮。
虞朝比武朝的沐休时间要短,他们在正月初五就开了朝。
在正月初五的大朝会上,虞问道说他也需要巡视整个虞朝,去亲眼看看各地的情况,去了解一下各地的民生——这当然是极好的,隔壁的武朝,人家傅小官去岁就去各地考察过了,杀了一批贪官不说,还因此又颁布了一些利国利民的政策。
正月初五金陵四通钱庄也开了市,就在开市的当天,陈氏、周氏和吕氏的股票居然在狂涨!
这令常余很是欣喜,看着这番人头攒动的景象,觉得自己这是迎来了一个开门红。
这些都很正常,丝毫没有引起常余的警觉,更没有引起三大股份家主们的警惕,股票在涨,意味着他们手里握着的股票更加值钱,这身家也随着在涨。
虞问道更没有注意这种情况,商业部都没有了,股票这个玩意儿他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他看了看外面灰蒙蒙的天,“看样子又会有一场雪,这才是入冬的第二场雪啊,但若是多下几场,等春耕的时候想来问题也不会大,但还是得嘱托各道各州的地方官员,小心点会不会出现灾情。”
卓流云点了点头。
虞问道这才看向了常欢问道:“准备的如何了?”
“正在换防,三十万大军要不动声色的和南部边军完全更换,这恐怕得到二月。”
虞问道想了想,“来得及,虽然周同同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但咱们终究还是得防着他一手……朕离开之后,就有劳你们费心了!”
卓流云和常欢二人同时拱手,“这是臣应当做的!”
“成败……在此一举!”
虞问道走出了御书房,抬头望了望天,还是灰蒙蒙的。
他乘着一辆小轿从皇宫的后门离开,这里有他的一千天策军精锐。
wWW★ ttκā n★ C〇
他下了小轿,翻身上马,低声说了一句:“出发!”
一支千人的部队离开了金陵,去的却不是沃丰道方向,而是……樊国!
在这支千人的部队中,有四架马车,里面坐的居然是陈氏、周氏和吕氏的三大族长!
这支队伍的前后左右,皆有细雨楼的谍子。
就在这支队伍出城前的半个时辰,有一支同样的队伍,从正门离开向沃丰道方向而去。
盯着金陵的蚁群谍子,尽皆尾随着那支队伍一路向北。
这暗度陈仓之策,似乎无人知道。
……
……
樊国,云州,宁亲王府。
前岁去了武朝,和傅小官签订了两国贸易协定,回到樊国之后。去岁三月,樊天宁和薛家五小姐薛雨焉成亲,便被父皇册封为宁亲王,封地正是云州。
四月他带着妻子来到了云州,住进了云州州府云澜城。
在这之前,他已经请示了父皇,在澜江云州段开始架桥,而今这座往来两地的大桥已经建好,对面武朝河西州的北郡城也已经扩建完毕。
两国的贸易就在北郡城展开,日渐繁华,简直令樊天宁惊诧得无以复加。
“雨焉,我这辈子佩服的人屈指可数,这傅小官就是其中之一。”
薛雨焉嫣然一笑,拨弄了一下暖炉里的炭火,“那人奴家在金陵时候倒是见过两次,以一张赈灾方略入了宣帝的眼,就此在金陵崛起。奴家那时候听得最多的是他的诗词文章,还有《红楼一梦》那书。”
“燕小楼就是因为那本书被他给俘获的,后来家里发生了变故,也是他去的西南战场,杀了我父亲和母亲,说起来吧,他还是我仇人,可我这心里却没有多少对他的怨恨。”
薛雨焉抬头看了看门外,门外的雾淡了一些,地上湿漉漉的,似乎要下雨了。
“我是不是不孝顺?”薛雨焉回头,看着她的相公。
樊天宁咧嘴一笑,“各为其主罢了,薛大将军受了四皇子虞问书的蛊惑,做出了不智之举。傅小官呢,受的是宣帝之命,为的平乱——乱这个事情对于国家而言极大,没有任何君王能够容忍。你不怨恨他,是对的,至少我不愿意做他的敌人。”
对于樊天宁和傅小官之间的情谊薛雨焉很是明白,她微微颔首,心想傅小官那么厉害,他还会有敌人么?
樊天宁走出了暖阁,来到了院子里,伸展了一下腰肢,抬头看了看天,正好一滴雨落在了他的脸上。
这云州的天就是这样,要雪不雪,要雨不雨,冬天令人有些难受。
他想到了枯蝉,那小子还真在敕勒川靠自己化缘凑足了修建庙宇的银子,肯定是不多的,但毕竟是佛宗在敕勒川的第一座庙宇。
枯蝉说今岁要开始修建了,建好之后,他将继续留在那庙宇中传经布道,似乎没有回樊国的意思。
好吧,那是他的理想。
理想……我的理想是什么呢?
樊天宁忽然想到了这么个烧脑的问题。
傅小官曾经说他的理想就是当个小地主,却没料到小地主没当成,反而当了个皇帝。
我呢?
这辈子基本上就是在云州当个宁静的亲王了,对,是一辈子。
除非有父皇或者未来的皇帝召见,否则他都没可能再重返长今城,都没可能去那烟霞湖看看那圣莲岛了。
云州不错,和武朝就一江之隔,不能回京城可以去武朝呀。
听说他今岁二月要出海,那就等他出海归来,带上妻子去寻他喝一杯——那两坛子老酒味道很好,得再找他弄一些来。
樊天宁咧嘴自个傻笑,却见府上的大管家匆匆走了进来。
“殿下,云州知府求见。”
樊天宁一怔,这么早这林知府跑来作甚?
“带他进来吧。”
林知府是他的家奴,早已外放了出去做官,去岁在得到自己的封地会在云州的时候,他就暗地里将这位知府调了过来。
“殿下。”林知府躬身一礼。
“何事?”
“回殿下,奴才觉得有件事很是蹊跷,越想越不对劲。这才刚开年,户部忽然向咱们云州运来了大量的粮草……是从八个州走水路运来的。旨意是,囤积在云州,见旨意方可动用。”
樊天宁顿时皱起了眉头,云州不缺粮!
“有多少?”
“还在路上,但户部的单子昨儿夜里刚到,足够三十万大军人吃马嚼月余。”
樊天宁焦虑抬头,天青色的烟雾中,又有几点冷雨洒落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