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芙蕖将将醒来之时,只觉得头痛欲裂,脑中的记忆只停止在了自己想要冲进去质问陆夫人以及陆琼华之前,之后,她没了印象……
瞧着自己躺着的床榻极为精致,再环顾四周发现一切是那样陌生之后,陆芙蕖吓得赶紧从床榻上急忙而下,身子还未落着地,手却已经让人扶住了,侧后方的湘妃竹黑漆描金菊蝶纹靠背椅上的贤妃幽幽的发声“若你想起来继续去云台殿做些蠢事的话,你可真白费了本宫拖你回来的一番心思!”
朱红的蔻丹描绘着青瓷花纹茶碟的边口,手中祁门红茶香气怡人,贤妃闭目轻泯后,沉默,感受着口中齿颊留香的韵味,也在等待着床上女人的回话。
床榻之上的陆芙蕖揉捏着后颈处的疼痛,不住的皱眉,只是心中的恨意却徒然未解,她甚至将那份怒气加注在了贤妃的身上,怒喝着。
“娘娘拖我回来做什么?她们正商量着如何对付你呢,你为什么不去找她们理论,处置了她们两个蛇蝎妇人!难不成你还要等着她们把你害死不成,我都听到,丽昭仪肚子里的孩子……”
“理论?呵,可笑!”
见床榻上的陆芙蕖气息凌乱,语无伦次,一侧坐着的贤妃只是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一副毫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冷冷一笑,粲然无华。
寻出了袖中的罗帕,轻拭着鼻尖的脂粉,贤妃唇意凉凉,莞尔淡淡道“她那肚子里的孩子早在三月初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只是她从不知道罢了,本宫让太医给她施针,让她依旧像是有孕的样子,现如今那里头的只是个死胎,一肚子的血水,那药还是本宫亲手下的!”
骇人听闻的一番话刺激着从未见过血腥的陆芙蕖,贤妃无关痛痒的说着,而吓怕了原本唧唧咋咋着的陆芙蕖。
只见她脸色愈发的青白,惊恐万状的看着面前的贤妃,似看到厉鬼一般,吓得连话都再也说不出,原本还在语无伦次的现如今像是被要了舌头,只用着不敢置信的眼色看着面前一副温和做派的女子。
能够以贤字为封号的女子,背后竟然是这个模样,曾记得陆夫人当着她说过的,宫里的贤妃蕙心纨质明德惟馨,你姐姐在宫中一直与她扶持,进宫后你也要以她马首是瞻!
从前她并不曾放在心上,如今……
谁能够想象!
贤妃见她这般模样,只是嗤嗤的一笑,挑眉道“怎么?你莫不是真的以为陆琼华那样色厉内荏的草包,能够与我平起平坐,足够和我相斗?
嗤,真是痴傻,果然你们陆家没有个出挑的,个个蠢笨,尤其是你,竟然为了杀母仇人想来扶持长姐,姐妹情深……”
“就凭着她们还想害我,真是好笑!这个后宫要是光靠理论就能活下去的话,本宫早就是一具无人问津的枯骨了,遑论如今还能站在这里!”
理了理身上的宫装,贤妃浅笑着放下手中茶盏,对着早已惊恐万状的陆芙蕖走去,指尖轻佻,抬起她苍白的下颚,好笑的说道“如今你知道本宫也是个蛇蝎妇人,可见这世间还是蛇蝎妇人活的更加好些,你说是不是!”
“若刚才那一刻本宫没把你救下,你现在一定死了!丽昭仪肚子里孩子那条命就会算在你的头上,你依旧有冤无处诉,有仇无处寻,与你娘一样,死不瞑目,做个孤魂野鬼,在这人世间不甘的飘荡,看着敌人肆意过活,瞧瞧,多么可怜悲壮的下场,收起你那可怜兮兮,怒气冲天的模样!”
“小妹妹,对付人,是要靠脑子的,并不是靠的蛮力,你懂吗?”
陆芙蕖这一上午经历的太多,让她的脑子思绪太过烦乱,心中更是百转千愁。她带着不解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笑的粲然,敢在自己面前直言不讳的女子,底气不足,却依旧问道“三月初,那时候你与丽昭仪还为决裂,为什么,你从那个时候就对她下药,想要害死她?”
贤妃无谓一笑,放下了陆芙蕖尚迷糊的脸蛋,耐心的为着不解茫然的陆芙蕖解释道“陆琼华那个贱~人向来不过是本宫门下的一条看门犬,从她想着要独立门户的那一天起,本宫就没打算留她,她以为本宫要靠着她的肚子,与她相互扶持。
可笑,这后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她有肚子能怀孩子,旁人也可以,本宫最讨厌的就是背叛,所以就早早的送了她一份大礼,只怕她到现在都想不到,自己喝下去的每一盏从本宫这儿求来的云雾茶,都是杀了她孩子的绝密良药,如今她胎毒以深,早伤了五脏六肺,也是活不了多久了,不过本宫还是很想知道,若有一天,她知道一切的时候,会是什么惊恐的样子!”
“那样应该很有趣吧!”
“怎么样?小妹妹,想不想与我联手,给你姐姐尝一尝成为落泥无人问津的滋味,让你的主母,好好的感受一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断愁肠!”
“娘娘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了我,您就不怕我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坏了您全盘的计划?”
“呵……”
听着贤妃像是玩笑一般期待的话语,陆芙蕖皱眉,不解道,不知贤妃哪里来的自信,笃定了自己会帮她反手对付长姐,在她还在不住的思考,满是愁容之时,贤妃那轻蔑的笑声再一次响起,就连贤妃身旁的掌事宫女紫苏也掩饰不住的抿唇笑了,这笑毫不是在说明,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
“所以说,小妹妹就是这么幼稚,你瞧瞧外头,那里有个两人深的池塘,我找人轻轻的把你丢进去,不消一刻,你就成落水鬼了,你说,你到时候去和谁说,和阎王爷,还是和你死去的娘?”
话说完,贤妃轻笑着摇了摇头“本宫的耐心有限,你还是快点想想,是要到那里与那一池未开的莲花相伴,成了你芙蕖之名,还是站在本宫身后,瞧着你姐姐丽昭仪大厦倾颓!”
陆芙蕖的脑子里快速的闪过这关于从前的过往,她的卑微,她的顺从,一切一切,身体内滚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四个字。
“我要报仇!”
从贤妃宫中离开后,陆芙蕖整个人迷迷糊糊像是魔症了一样,自御花园的拐角入内,寻了一处假山可靠的石头,她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哪里,脑内一片空白。
早已过了日中,陆夫人未在宫中多待,说完了话便离开了,守在云台殿的汀兰迟迟不见她来云台殿请安,赶紧回了丽昭仪的话后,忙不迭的回来寻她,可平朔殿内早就问遍了,没一个说见过她的。
汀兰吓得赶紧回禀了丽昭仪,丽昭仪派着人满宫上下的找着,好不容易汀兰在这假山之后看到了她,却见她满是泪水,抱头哭泣的模样,不禁的大喊道“小主,你这是去了哪里,让奴婢一顿的好找,奴婢都快要急死了!”
陆芙蕖听得熟悉的声音,忙抬头,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可那委屈的模样还是落在了汀兰的眼中。“我只是迷了路,一是找不到出来的路,乱了方向,这才哭的。”
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陆芙蕖对着汀兰解释道,自从刚才知道从前的过往事件后,陆芙蕖连带着对汀兰也长了心眼,汀兰是陆夫人在进宫前赐给自己的丫头,从前她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只觉得这个丫头应该是监视自己的人物。
汀兰见她那样无辜的神色,抿了抿唇未作他想,随后道“奴婢在云台殿等了小主许多,还以为小主是出了什么事情,昭仪娘娘派了许多人再找小主,咱们现在就回去,给娘娘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嗯!”陆芙蕖听后,点了点头,跟着汀兰一道去了云台殿,只是心境不同,她再也拿不出以往那样的好性以及笑脸来对待上首紫檀雕荷花纹宝座上的女子,怒在心中肆意的燃烧着,可袖下的拳头只得不住的握紧,不让自己出现任何的不同。
在汀兰说完事情缘由之后,陆芙蕖下跪,委屈连连道“长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而上首的丽昭仪却早已经抹上了艳丽的脂粉,好抹去脸上无光的气色,忍着腹中不适,淡淡的说道“无妨,下次不要再这样了,你瞧瞧让许多人提心吊胆的,这宫里地方大,路多,以后千万不能瞎跑。”
“是。”陆芙蕖十分恭敬,点头着。
“端午那一日,宫中有宴会,你们入宫都快一月了,想来也该到你们侍寝了,那天宫里准备了歌舞表演,本宫记得你从前的水袖,舞的极好,这几日私下的练着,若那一日能够出头,姐姐往后可是全指望着你了!”
宫筵那一日,不仅陆芙蕖要得皇上青睐,自己更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仔细的和陆夫人算计过,不管如何,先让陆芙蕖在皇上那里得了眼,此后在将这腹中孩子的事情赖在贤妃的身上,让陆芙蕖在旁适时的提上那么一两句,帮帮腔。到时候,由不得那贤妃不剥层皮!
这样一想,丽昭仪的眼中竟然放着欢喜的精光,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孰不知,此刻,她那小人得志的笑容全然落进了陆芙蕖的眼中,陆芙蕖只在这一刻深知,自己的这位长姐,当真是斗不过贤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