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哥仨说来也真奇怪,几分钟之前还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打得不可开交。但只闫德彰这一声吼,海叔和我爸就像得了军令,毫不犹豫紧跟其后,三人一阵旋风似的杀入人群!
就在刚才还给我比古喻今讲大道理呢,还说不能轻易就和人拼命呢。我心说我爸嘴上说的倒是好听,这才多一会儿工夫?自己就跟拆迁队拼了。唉,我这亲爹实在不靠谱。
大敌当前,我们以寡敌众,现在也不是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转身嘱咐王大哥王大嫂保护宋华健先藏进屋里,调过头来一声大吼,和范胖子齐头并进也冲入战团。
这闫德彰踏虎步、挥老拳,一招一式甚是凶猛,眨眼的工夫就放倒两人,夺下一条大棍。大棍在这老头手中就像京剧里耍的花枪,翻翻滚滚棍影重重舞作一团。
海叔脚步轻盈好似燕子抄水,出拳踢腿看似力道不足,其实是留了后手含而不发。只见他一拳打人软肋,变掌又切人咽喉,虽然没有闫德彰打得好看,但招数巧妙,转身之间也击退几人。
我爸出招换式和那两个老头比起来却显得死板僵硬,上挡冲拳、削臂绊腿、下砸上挑、交叉侧踢,打得却是军队里普通的十六招捕俘拳。还真别小看这捕俘拳,这拳克敌制胜讲的是一招制敌。我爸每出一拳都大喝一声,估计是在军队落下的毛病。他拳拳挂风招招到肉,一个拆迁队员脸上中拳,扔大棍鼻口窜血仰天摔倒。
虽说拆迁队来了好几十人,但这三个老师兄弟如下山猛虎势不可挡,眼见着还抵挡得住。我朝范胖子一使眼色,我俩一左一右直奔周副区长而去。他妈的!我心说那些拆迁队虽然可恶,说到底也就是二百块钱一天雇来的帮凶。打他们打得再狠又有啥用?要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周副区长这个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不揍他揍谁!?
那周副区长刚才被闫德彰踢了个跟头,此刻惊魂未定,正语无伦次满嘴胡话的指挥手下要抢夺摄像机。迎面看见咬牙切齿的我和范胖子,这家伙也吓得不轻,“妈呀”一声闪身就往后躲。人群中白影一闪蹿出一人,长发飘飘挡在周副区长身前。
大师兄!无生神教的大师兄!一见此人我脑袋上青筋暴起两眼发红。豆子的死就与这小子脱不开干系!现在我也全明白了,什么吴区长的挥鞭石、什么高人传授的采阴补阳,还有那娟子中的桃花降,十有八九都是这无生神教搞出来的!我也顾不得那周副区长了,朝大师兄头顶挥拳猛砸,范胖子底下就是一脚。
别看这大师兄上次在飞碟大厦一招就失了手,那是遇见了太子妹,现在看来人家也是不白给。只见他身形转动飘飘若仙,躲开一拳一脚,双掌一错朝我迎面拍来。
我哪管什么招式,去他妈的吧!侧脸躲他这一掌,伸右手就朝他脖领子上拽。心说你小子要是让我一把揪住脖领子你就完了,我死命拽住你,任你有通天的本事,范胖子那大拳头也捶你个金光灿烂!
还不等我这一把抓到,就耳听得身后恶风不善。我也不敢抓了,连忙向旁边闪躲,只见一根大棍“呼呼”挂风在我肩头扫过。
众拆迁队员一拥而上,身前身后三四条大棍朝我和范胖子猛砸。我左冲右突到不了周副区长身前,大师兄偶尔插空偷袭,眨眼间我和范胖子险象环生。
我爸眼瞅着我和范胖子遇险,一声大吼双拳连发,打翻身前两人,紧跑几步就要前来救援。无奈人家人多势众,我爸打倒两人,身前又补上两人。老爷子一时半会儿摆脱不开纠缠,急得脑袋上见了汗。
我刚刚一歪头,躲开迎面打来的一条大棍,眼前一晃,大师兄一掌拍到。范胖子合全身之力朝那大师兄猛撞,大师兄收招换式转身跳开,拆迁队员挥舞大棍又当头朝范胖子砸去。
这大师兄只是趁势偷袭,一击不中就闪开再等待机会,实在是阴损毒辣。我气得连连咬牙,直奔他就冲,可惜几次冲锋都被大棍打回。大师兄宽袍大袖随风飘摆,面露一丝哂笑。
范胖子躲开大棍,顺势“嘭”的用胳膊一夹,将这棍子夹于腋下,双手较劲要硬夺这条大棍,大师兄看准了时机跳过来迎面朝范胖子就是一拳。范胖子也打红了眼,为了夺棍,他不躲不闪晃脑袋受这一拳。耳听得“嘭”的一声,范红兵一栽歪,皮糙肉厚却是没倒,左臂夹着棍子不放,右拳疯了一样朝那持棍的拆迁队员和大师兄猛捶。
拆迁队员眼见范胖子玩命也有些胆怯,撒手丢棍往后就跑,大师兄双足点地,轻飘飘的朝一旁弹开。
哪知道就在这时候,眼前一道七彩霓虹闪动,一人身着彩装好似苍鹰振翅翱翔从天而降。还不等我看清楚,那人右手成爪,一爪抓在大师兄头顶!
范胖子刚刚夺得大棍在手,他也不管到底是谁抓了大师兄一爪,怒吼一声抡大棍“啪嚓”一声拍在大师兄右肩,这一下打得实实在在,大师兄“啊呀”一声被打出去七八步远,身子瘫软堆倒于墙边。
耳听得“叮叮咚咚”铃声清脆,那身穿花衣之人脚步轻快,真好像滑行于院子当中,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一众拆迁队员惨叫声不绝于耳,眨眼间七八个人被打翻在地。
这从天而降的神鹰身材娇小,是个女孩,身穿七彩萨满神服,脸上戴狰狞的鬼面。乌希哈!黑龙江满族村的少女萨满乌希哈!那个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满族乡下姑娘。鹰神代敏格格,乌希哈此刻正如那世代护佑族人的塞北神鹰。
不只是我,连闫德彰和海叔都傻了眼,这打着打着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女真萨满!?乌希哈的面具过于骇人,拆迁队员们也吓得纷纷朝两边散开,少女萨满傲立于院子当中。
院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哈哈一笑,朗声道:“小伙子!没事吧?我们来了!”
院子中众人连忙朝院外观看,眼见一面镶黄大旗迎风飘扬,两个老头身后跟着四五个人,每人手中一口满洲扫刀,昂首阔步而来。打头的两个老者正是舒舒觉罗老觉罗爷和那胖爷爷伊尔根觉罗,身后跟着的除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还有那小觉罗蒋林。
镶黄旗之后却又立起一面白色龙旗,正白旗之下一个老者领着两个年轻人堵在门口,却不进院子。正白旗也来了?白旗下这些人我却从没见过。
我忙道:“老觉罗爷,你们怎么来了?”
那老爷子却不答我这个茬,朝我和我身后的我爸、海叔、闫德彰等人拱手施礼道:“我兄弟的事有劳诸位高临费心,老头子谢谢大家了!”
海叔和我爸不明就里,也只好连连还礼。闫德彰却撇着嘴“哼”了一声不置一词。
老觉罗爷说完客气话脸色一变,高声向我询问道:“小伙子!这些人哪个是咱的仇家!?”
“就是他!”还不等我说话,范胖子瓮声瓮气的朝躲在众拆迁队员身后的周副区长一指,怒道:“就是他个姓周的!他是个副区长!那天带队拆房子的就是他!”
老爷子转过身去二目如电放出两道寒光,手中满洲扫刀一摆,朗声道:“今日满族镶黄旗要报我族中大恨!旁不相干的人闪开吧!”
那些拆迁队员有的是上了些年纪的小偷、有的是过了气的流氓,再有就是二十几岁跟着别人跑腿的愣头青。一天二百块钱的工钱就是打人拆房,可绝对不是玩命。这几十条大棍平时声势浩大无往而不利,今天一来就遇见了三个硬手,本来就有不少人暗自后悔。此刻眼瞅着我们这些钉子户又来了援军,七八口大刀在眼前这么一晃,难免就有人打起了退堂鼓。
有一人咬咬牙“啪嚓”把手中大棍往地下一扔,骂道:“就他妈二百块钱!老子可不帮你们拼命!”说罢转身朝院子外就走。这有一个带头的就不好办了,“呼呼啦啦”拆迁队一哄而散跑了一半,门口正白旗的几个人闪身让路也没有阻拦。
此时此刻周副区长身边还剩下二十几个人,周副区长高声怒骂那些跑了的拆迁队员不讲义气,等老子回去收拾你们!可他除了干骂也没啥别的办法。
“好。”老觉罗爷眼见着该走的都走了,朝周副区长和剩下的拆迁队员说道:“你们这些人就是我镶黄旗的仇人了!咱们现在就说说你们欠我旗中的这条人命!”
周副区长朝身前左右看了看,好歹还有二十多人,从人数上看还是占优势。想到这里胆子壮了壮,又打起了官腔道:“我是区政府的代理区长!你们是什么人!?什么旗不旗的!?你们舞刀弄枪的要干什么!?是要造反吗!?等警察来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说罢掏出手机一晃道:“我一个电话警察就到!”
我心说你这话吓唬城里老百姓没问题,人家山沟里的满族老觉罗谁理你这官腔?果不其然,那老觉罗爷道:“我们乡下人不认识什么区长不区长的,我只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老祖宗有条规矩,杀我旗人须抵人命一条,赔黄金六两、牛羊个二十匹。我也知道现在不讲这些老规矩,黄金牛羊我们就不要了,你姓周的现在就去投案自首给我兄弟抵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