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贤荣这才道出原委:“您是我的老领导,对您说话也不用遮遮掩掩。实不相瞒,我这段时间好不苦闷。自从那个可恶的大黑钟掉下来后,包局长就一直看我不顺眼,对我不冷不热的。我本来是一肚子的委屈,但为了让包局长他老人家消消气,还是写了3000多字的检讨,对自己的问题作了深刻剖析、沉痛反思,当面交给包局长,请求他大人大量,放我一马。可包局长对我的检讨看也不看,就弃之一边。最近几天,包局长对我越发冷落,几乎把我晾起来了,什么事也不给我安排。哪怕是办公室分内的事,是我分管的工作,他也不叫我,而是让付全有去办。您说我这个班上得还有什么劲?我这张不值钱的脸该往哪搁?”
尽管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听了王贤荣的诉说,田晓堂仍然吃惊不小。可他又不便就这事随便发表意见,只得抹稀泥道:“包局长还不至于对你那样吧?是不是你太神经过敏了,有些事情也许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王贤荣无奈地说:“您不信就算了。其实,我也一直不愿相信包局长会这样对我。我自认为并没有得罪他,他干吗要跟我过不去呢。”
田晓堂不好多说,只得保持沉默。他想,你想不通的问题,我早就想到了,可至今也没弄明白呢。
王贤荣又说:“跟您说这些,并不是向您诉苦,只是让您晓得这些情况,请您帮帮忙,在包局长那儿替我说说好话……”
田晓堂答应道:“你放心,这个忙我会帮的。不过,事已至此,你也不用太急。”
王贤荣忽然变得忸怩起来,说话吞吞吐吐的:“有件事,我一直想跟您说说,可始终开不了口。您做上了局领导,空出了局办主任的岗位,我想……”
田晓堂哪能不明白王贤荣的心思。他想王贤荣到底还嫩了些,跟领导提要求想进步,这很正常嘛,没必要羞羞答答的。但是王贤荣也真可笑,在包云河那里都那么不受待见了,竟还奢望着能得到擢升。这升迁的也太强烈了,就难免昏头昏脑地闹笑话。他忽然明白了王贤荣感到苦闷的真正原因,其实是担心包云河不肯将局办主任的位子赏给他。田晓堂劝慰道:“其实用不着你开口,我早就想过这事了。可目前包局长对你是这么个态度,还真有些不好办。不过也不要灰心,毕竟事在人为嘛,我想只要努一把力,还是有希望的……你要沉得住气,受得起委屈。我会找合适的时机举荐你的。”
王贤荣顿时眼圈红了,感激道:“真是太感谢了,田局长!”
田晓堂笑道:“我俩之间,哪用客气!”过了片刻,又不经意地问:“这半个月我不在局里,没什么事吧?”
王贤荣会意,凑近他小声说:“出了一件事,李局长和包局长闹了一点小别扭。”田晓堂来了兴趣,又不好表露出来,就不说话,只是含笑望着王贤荣。
王贤荣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原来,郝局长去年搞的那个“三清工程”,还有50万工程款没有拨付下去。50万算不上什么大数目,为什么一直搁着未拨呢?里头自然有些蹊跷。这50万其实是工程追加款,当时是郝局长点了头的,分管大财务工作的李东达也没有异议。那时具体主抓“三清工程”的包云河尽管有不同意见,但郝局长既已答应了,他也不好说个不字。等到后来工程完工,再来拨付这笔追加款时,局里早已物是人非,郝局长离开了人世,包云河则爬上了局长高位。做了局长的包云河却称对这笔追加款不知情,不肯签字。而这笔50万元的追加款实际上是由市局直接拨给某村的。
对一个村子而言,50万就是一笔巨款了。那个村的支书见款子到不了位,就慌了神,急忙跑到局里来找他的一个初中同学疏通关系。而他的这个初中同学不是别人,正是李东达。李东达知道这笔追加款当时郝和包都是同意了的,包云河没有理由不拨付,就带着村支书去找包云河,可好话说尽,包云河就是不松口。李东达心想包云河大概是觉得这钱拨得憋屈,存心要刁难一番,拖延一段时间,就叫村支书先回去,自己再慢慢去做包云河的工作。李东达帮那个村支书倒也尽心尽力,他又单独去找过包云河几次,头两次包云河哼哼哈哈,不肯表态他都忍下了,第三次去包云河依然如故,他再也憋不住了,就和包云河吹胡子瞪眼地吵了一架,硬是逼着包云河签了字。为防止再节外生枝,李东达当天就叫那个村支书来局里把50万领走了。
田晓堂听王贤荣说完,仍然不做声,脸上的表情也难以捉摸。王贤荣本还想发一通议论,但因摸不准田晓堂的态度,只得扫兴地把涌到嘴边的话又咽进了肚里。
田晓堂暗想,包云河早就视李东达为眼中钉了,眼下李东达跳出来跟他大吵大闹,他岂能善罢甘休!田晓堂觉得,包云河在这件事上显然输了理,而李东达却俨然成了侠肝义胆的英雄,这事传出去舆情只会对包云河不利!田晓堂有些纳闷,包云河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干这种蠢事呢!
走不走夫人路线?这是个问题
王贤荣走后,田晓堂见下班时间已到,就给周雨莹打了一个电话。周雨莹得知他已回到市里,显得十分欢喜,话音里透着一股兴奋劲儿,忙说下班后就去菜场买些他爱吃的菜,晚上好好做一顿饭。田晓堂开玩笑说:“买那么多好菜干吗,打牙祭呀?”
周雨莹娇嗔道:“想得倒美!谁跟你打牙祭!你一去半个月不见人影,还没忘掉家里有个黄脸婆呀!”
田晓堂说:“好啦好啦。今天就不用老婆大人亲自买菜下厨了,我们去外面吃吧。你在单位等着,我过来接你。”
周雨莹一听自然高兴,连声说:“好的,好的。”
田晓堂在车上告诉甘来生,包云河已同意了专职司机的事,甘来生顿时眉开眼笑,对田晓堂直道感谢。到周雨莹单位接到她后,田晓堂准备再去幼儿园接田童,周雨莹却说:“不用了,田童这些天一直放在他外婆家,他外婆会去接他的。”听说田童放到他外婆家去了,田晓堂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心中暗暗有些不快。
在一家湘菜馆吃过晚饭,甘来生把他俩送到住处楼下。两人下车后正欲往楼洞里走,甘来生却叫住他俩,把一个纸袋递了过来。田晓堂不解地问:“这是什么呀?”
甘来生说:“两钵蒸肥肠。刚才小周姐对这道菜赞不绝口,结账时我就要了两钵蒸肥肠,给小周姐打包带回去。”
两人躬身上楼,周雨莹忍不住发起了感慨:“真看不出来,这个愣头愣脑的小甘还挺会来事的。他对你这个做领导的俯首帖耳,对领导的老婆竟也是曲意逢迎。你不说,被人拍着捧着,这份感觉真是好极了!”
田晓堂笑道:“你别小瞧了小甘,他可是跟郝局长做了5年专职司机的,如果没有一点悟性和灵性,只怕早就被撸掉了。他讨好了领导老婆,也等于讨好了领导,甚至比讨好领导还管用。小甘在领导身边多年,自然是深谙此道的。”
周雨莹说:“小甘这回算是白下功夫了,因为他现在跟的这个领导是个例外,根本就不怕老婆。”
田晓堂说:“怎么不怕?怕得要命呢。你指东,我敢往西吗!你说一周只打一回牙祭,我敢奢望有第二回吗!”打牙祭是他们两口子的暗语。他俩早就用打牙祭来指代夫妻间那点儿偷偷摸摸的勾当了。大概是在结婚两年后,他对那事儿还是贪得很,她却早没了新鲜劲,感到有些厌倦了。经常他“性”致勃勃,死皮赖脸地求欢,她却“性”味索然,找种种借口婉拒。眼看着“日报”成了“周二刊”,“周二刊”又演变为“每周一歌”,“每周一歌”最终发展至“半月谈”,田晓堂不由怒火中烧,对她大发牢骚,说自己是“吊着肥肉吃寡饭”、“抱着娇娃做和尚”,又说“做一回爱比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打个牙祭都难”。周雨莹便笑岔了气,也反省自己是做得过分了些,没有考虑他的需要和感受。后来,不知不觉就把“政策”放宽了,心情好时让他来个“周二刊”,心情不大好时也允许“每周一歌”,田晓堂虽然还是不够满意,但也不至于闹饥荒了。也就是从那次他发了火后,“打牙祭”这三个字就变得暧昧起来。他想那事了,就涎着脸对她说,今晚打一回牙祭如何?如果闹别扭了,她就会使出撒手锏,说你再也休想打牙祭!
周雨莹伸出右手往田晓堂腰间捅了一把,亲昵地骂道:“瞧你这德性,就跟馋猫似的!”
田晓堂嬉皮笑脸地说:“馋猫怎么了?我再馋也是只听话的好猫,只吃家食,不打野食!”
周雨莹做了个手势,嗔道:“你若敢打野食,小心我把你这贪吃的家伙,咔嚓剪掉!”
两人一边打情骂俏,一边进了屋。田晓堂一眼就看见餐厅里摆着麻将桌,桌上的麻将横七竖八地摊着,屋子里则凌乱不堪,顿时明白周雨莹为何要把田童放到他外婆家去了。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忍住了,没有把情绪流露在脸上。
小别胜新婚。两人早早地洗了澡,上了床。这天两人的兴致都很高,配合得相当默契,一场恩爱便缠绵而持久。完事后,两人都累得四肢瘫软,却格外心满意足。
田晓堂见时间尚早,就想从床上爬起来,周雨莹却嘟着嘴把他搂得紧紧的,不让他起床。这时,周雨莹的手机铃声响了,她光着身子爬出被窝,伸长手臂去拿梳妆台上的手机。她白花花的屁股就拱在田晓堂眼皮下,田晓堂忍不住伸出手,往那屁股上温柔地拍了一巴掌。
周雨莹躺在被窝里接了电话。那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周雨莹只简单地答了声“今天不行,他回来了”,就匆匆挂断了电话,回头来看田晓堂,那眼神竟有几分慌乱。见田晓堂脸上漾着含义不明的笑,就掩饰着说:“你倒挺会趁火打劫的,你笑什么笑?”
田晓堂说:“刚才看见你的光屁股,我想起了一个笑话:有两只苍蝇,一只在餐厅生活,一只在厕所栖身。有一天,这两只苍蝇碰面了,餐厅苍蝇十分同情地对厕所苍蝇说,你整天追腥逐臭,我整天吃香喝辣,你干脆过我这边来吧!不想厕所苍蝇却不以为然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吃得再好有啥用,光屁屁美女你见过几个?”
周雨莹听罢几乎笑岔了气,说:“这种段子只有你们这些臭男人才编得出来!不过,这个段子倒还算源于生活。现实生活中,像厕所苍蝇一样的男人还真有不少。某地不是有个局长么,他跟多个女性有染,竟然把上床的过程、感受一一记录下来,并认真分析各个女人的身体特点、床上表现,还把每个女人的阴毛收藏一根,你说无聊不无聊?还有个当官的,竟把自己跟人苟合的场面拍下来,下次再跟别的女人胡搞时,还要放以前的录像,他觉得只有一边看着自己以前的生猛形象,一边再干那事才够刺激、够来劲。这些人啊,真是一点廉耻都没有了!”
这个话题不大适合跟老婆讨论,田晓堂就只是说:“厕所偷看女人屁股一类的勾当,只有人类才干得出来,可人类却把屎盆子扣在苍蝇身上,把苍蝇的名声越搞越臭了!”
周雨莹说:“反正苍蝇也不懂得保护名誉权,人类想怎么恶搞它们都行。”
这时,田晓堂突然像是不经意地问:“谁打来的电话?”
周雨莹不由愣了一下,警觉地说:“一个同事呗。”
田晓堂调侃道:“同事?男的还是女的?该不是趁我这半个月不在家,找了个相好吧?我今天突然杀回来,岂不是坏了你们的好事?看来我这段日子也真够走火的,组织上才给了我一顶红帽子,眼下又被你赏了一顶绿帽子!呵呵!”
周雨莹知道他是和自己逗着玩的,嘀咕了一句“你们男人真是无聊”,就坐起来匆匆穿衣服。她怕田晓堂再纠缠那个电话,起了床好躲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