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埔证券报发了早报特刊,特刊标题为“神秘资金建仓苏三山,高打高进来势汹汹”,文中不仅深度剖析了苏三山这两天来的异动,还明确指出声名显赫的新泰集团正与黄州市政府洽谈苏三山收购事宜,神秘资金极可能来自于新泰内部。
这样的论调虽然并没有得到太多人的认同,但“七毛阵地空方将必然失守”的结尾,还是引起了绝大部分股民的兴趣,毕竟谁都想赚钱,至于究竟怎么回事,鬼才去管它呢!
一如既往的跳高开盘,随后便是大幅度的震荡整理,紧接着开始缩量下跌,收盘前二十分钟,放巨量迅速拉高,毫不费力就将收盘价顶在了0.725元。
三天股价翻番在当时来说算不得什么奇迹,但黄埔证券报专栏的预言再一次得到证实,却引起人们的极大兴趣,人们不禁开始猜测,专栏的作者“春哥”究竟是什么人,与苏三山的主力究竟有什么关系,他为何能如此准确地预测其操作意图和目标价位,一切仅仅是巧合吗?
苏三山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完全按照专栏作者“春哥”拟定的剧本在走,一边继续高歌猛进,一边不断续写着神话。
当苏三山的股价逼近一元整数大关,“被套私募集体自救”的论调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股民大众“信春哥,得解放”的热情追捧,不断有观众将电话打进电视台财经节目的“热线你我他”,什么都不说就一个劲高喊“信春哥,得解套”,一时间几乎无人不谈春哥,就连在上海举行演唱会的张学友,在接受采访时也开玩笑说,幸好自己的档期没有跟“春哥”撞车。
自从沈放来了之后,万国证券延边路营业部一扫死气沉沉的阴霾,天天热闹的都像是在过年一般,想想他们几乎是人人满仓的苏三山,莫说只是散户放放鞭炮,有好些个资金翻番的大户还整车得拉来烟火,大白天燃放也不觉得糟蹋。
墨绿色有机玻璃窗半开着,外面淅沥的小雨被寒风卷进来扑在脸上,沈放身体微微弓着,双臂举起张开着压在窗棂上,他保持这姿势约莫已经有一刻钟了,雨水也打湿了他前额的头发,一缕一缕地垂着,就像黑色满是倒刺的长矛,随时都可能扎进他血丝遍布的双眸。
忘了多久没有离开过这个包厢了,隐约记得电脑负荷过重前后重启了四次,春雪夏雨两个报单员也都因为过于劳累而当场昏倒过,若不是自己坚持,邱清荷恐怕也早就已经旧病复发。
“一点都不困呢。”垂下酸累的胳膊,很少合眼的沈放轻声嘀咕着,听到背后邱清荷悉悉索索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他关上玻璃窗走过去,发现邱清荷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望着自己,脸上带着美梦刚醒的惬意。
拉着沈放在身旁坐下,邱清荷搂着他的腰,柔声问道,“你又一夜没睡?”
“睡了,只是刚刚醒……肚子饿不饿,我出去给你买些吃的回来……”
邱清荷摇摇头,闭着眼睛似乎在瞌睡,但不一会又睁开眼睛,微笑着说:“今天我来控盘吧,只是技术性调整的话,我可能做得还比你好些。”
“就是担心把你累着了。”沈放温柔地抚摸着邱清荷的脸颊,随口说了一句,“要不让张妍过来帮帮忙吧,就咱们两个人确实有些顶不住,呵呵……”
“可以吗?昨天我去见若琳姐跟张妍的时候,你不是说要尽量避开这事不谈的吗?”
“估计也瞒不住她们吧……看你累成这样,我心疼,一会就给张妍去电话吧,她来了你也能稍微歇歇。”
邱清荷柔柔地“嗯”了一声,举起双手轻轻揉着沈放的太阳穴,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建仓已经八个交易日了,集中筹码已经接近了三千万,事实上已经超过了证监会的规定,估计要拖也只能再拖上两三天了,总是得通知证监会发布公告的。”
斜着身子靠在沙发背上,沈放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静静享受着邱清荷的按摩。
“今天是技术性调整,如果情况良好的话,是不是考虑再调整些时日,一方面可以使外围的筹码集中上移,从六毛八增加到八毛附近,减少进一步拉升的阻力……另外,我们自己也需要缓口气,账户上余额虽然还有一千万出头,但恐怕维持不了多久……”
“没那么多时间调整了,不管今天的调整情况如何,明天必须突破一元的整数关口。”沈放微微叹了口气,“至于证监会的公告,通知他们发就是了,这也有助于继续拉高股价。”
邱清荷困惑地眨眨眼睛,嘴巴张了张却仍旧没有问出来,沈放不主动解释,她是不会开口问出心中疑惑的,因为她觉得沈放实在是太过劳累了,自己这点小迷惑能不烦他就尽量不烦他。
两人静静地相互依偎了一阵,沈放忽然开口了一句,“从苏三山开始贴牌造假的那一天起,新泰的收购布局其实就已经开始了。”
关于新泰的事情,邱清荷虽然多少知道一些,但却并没有将这次上海之行与它联系起来,这个时候听了沈放说的这番话,总算是明白了他的真实意图,不由思量着说道:“贴牌造假的丑闻会使苏三山的股价大幅下跌,而总市值的大幅缩水,再加上一定的公关手段,必然会导致资产的被严重低估,新泰确实可以从中赚到很大的便宜。”
“何止是便宜,以我们建仓前的股价来计算的话,苏三山简直就跟不要钱一样,是白送给新泰的。”沈放咧嘴笑了笑,叹息道,“可惜啊,可惜上次的假收购事件,无形中给新泰帮了一个大忙,这也是始料不及的事情。”
邱清荷笑着捏了捏沈放的鼻子,安慰道:“那次苏三山的股价确实是跌了不少,不过最致命的还是贴牌造假的丑闻,也算不上帮了新泰什么忙。”
“呵呵,重创了股价倒是其次,关键是给新泰的收购行为,加了一层无形的保护罩……所谓一遭被蛇咬,十年怕缆绳,我特意在黄埔证券报的专栏里批露新泰收购苏三山的消息,可是从市场的反映来看,投资者也好,私募基金也罢,都有些踌躇不前,追捧的信心也严重不足,这就是前车之鉴的威慑力。”
“这倒是真的呢……放子,我们操作苏三山,为的只是抬高股价,增加新泰收购苏三山的成本?难怪你那样高打高进,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呵呵……”
“林伯伯说苏三山资产评估最迟在半个月后就会展开,我原本计划是至少将股价抬高到三元以上,新泰将为此不得不付出数倍于原来的代价,可是市场的反映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估计三元的目标价位很难达到了。”
“三块钱啊……”邱清荷吐了吐舌头,她真有些佩服沈放的胆量,“在目前大行情惨淡的背景下,就算新泰收购成功的消息得到证实,股民追涨的热情也会严重不足的,别说三块了,就是在一块五附近,我觉得出货也会非常困难,能不能收回成本都是问题呢。”
“我并没打算在股票上收回成本。”沈放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发现过去稀松的胡须不知何时变得浓密起来,“打高苏三山的股价纯粹是为了增加新泰的负担,所以我压根就没想过派发出货,就算一千万全部亏进去,也没关系。”
“嗯?”这下邱清荷是彻底糊涂了,损人不利己也就罢了,杀人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她觉得沈放肯定不会干。
“我布下了另外一个局,顺利的话连本带利都能从新泰讨回来,这事我不能跟你说,说了你又要担心了。”沈放嬉笑着抓住邱清荷的手,“好了,好了,你放心就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铤而走险的,我可舍不得离开你。”
这天苏三山一如“春哥”预测的那样,进行强势调整,成交量却没有明显的减少,表明很多驻足观望的资金终于忍不住进场了,这多少让沈放有些欣慰,也算是看到了一点希望。
收盘后,沈放并未如往常那样整理分析数据,制定次日的操盘计划,撰写黄埔证券报的专栏文章,而是让春雪去把经理胡彬给找了来。
尽管春雪夏雨都被打发出去吃饭,但休息室的门还是特意关上了,沈放随便跟兴高采烈的胡彬聊了两句之后,直奔主题说道:“胡经理,我需要第二笔透支款尽快入账。”
营业部的交易额每天都在不断地创新高,公司几个大老板几乎都来了电话祝贺,这些天胡彬就是睡觉都能笑醒,正捧着茶水美滋滋地喝着,听沈放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差点没被小半口水给呛着,心中的激动也如怒放的野花般绽开,“没问题,绝对没问题,我一会就给总部的财务挂电话,最迟明天午盘前就能到位!沈老板打算透支多少,一亿资金公司已经准备好了,就等老板你发话呢。”
“暂时用不到那么多……”沈放微微顿了一下,“胡经理,刨去透支的两千万跟利息,我现在户头上的总资产有多少?”
胡彬觉得有些奇怪,这事你沈老板心里应该清楚呀,不过他还是毕恭毕敬地答道:“一千七百六十万,沈老板的建仓成本是稍微高了些,呵呵……”
沈放颔首道:“就算一千七百万吧!按照我们当初签的协议,三倍的透支额度就是五千一百万,目前已经到帐了两千万,剩下三千万就是我要的第二笔透支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