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这个想法,与朱载坖是不谋而和。
从这里也能看出,高拱是实心实意的在辅佐朱载坖。
之所以说嘉靖会脸上无光,这是明摆着的事。因为对天下治理不利,才会有这许多流民产生,非是明君之象。而这么多的流民,这么大的乱子,却被一个皇子几句话就平息掉。两下里一对比,岂不是显得嘉靖这个皇帝还不如皇子。
如果造成了这种局面,嘉靖便会对朱载坖十分忌惮。皇家父子之间本就隔阂严重,再经有心人略微挑拨,朱载坖就离倒霉不远了。
或许要不了多久,一个邀买人心意图谋反篡位的罪名就会扣到头上。别说什么被立为太子,只怕能圈禁终身都算是个最好结果。
“如此,还要老师多多费心。帮我起草一份本章,我抄写一份送入宫中。”朱载坖拱手道。
“正有此意。”高拱也不放心朱载坖自己写,他便斟酌着词句写了。
大意就是:儿子在通州被困城中,城外流民围城,心中十分怕怕。原本母妃刚刚薨了,自己是个没娘的孩子,这次又差一点追随母妃而去,真是魂飞魄散。又听说流民要破城抢掠,吓得自己心肝乱颤屁滚尿流。自己为何如此命苦啊,被父皇罚俸王府上下生活窘迫,做点生意也被斥责。听了父皇的话,到通州读书,又被流民所惊吓。受了这许多磨难,还不如真的追随母妃而去。
反正是怎么惨怎么写,最后要求嘉靖皇帝给予一些补偿,至少要让裕王府有些收入保障。
朱载坖看了高拱的手稿,不由嘬牙花子,“老师,这么写会不会太过了些?”
高拱哈哈一笑,“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总比被人坑了要好的多。”
“只是今日之事想要遮掩,有些难度。”朱载坖犹豫道:“通州如此多人亲眼所见,早晚会传入父皇的耳中。”
“一定要想办法将功劳让出去。”高拱态度坚决道。
正在两人想着如何将事情办的稳妥之时,姜副将带人前来。
“殿下,有几个流民提着人头吵闹,说你许过他们做百户。”姜副将一见朱载坖就开门见山道:“可有此事,若是没有,我就要将这几个闹事的家伙宰了震慑宵小。”
朱载坖忽的眼中一亮,对姜副将道:“正愁如何给姜副将报个头功,正与这几个流民有关。”
“啥?”姜副将久在京中,也不是那种头脑简单之人,“殿下有什么安排,尽管说与我,姜某决不推辞。”
“今日平息乱局之时,为了让人杀掉这些流民的首领,便许了除奸者以百户这个小官。如此,这场骚乱也才能如此快的平静下来。”朱载坖对姜副将压低声音道:“你告诉这几个除奸的流民,这是你许的诺,他们做百户入军籍的事,你也一并办了,这场头功就谁也抢不过你。”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姜副将嘿嘿笑着谦让道:“殿下出了力,却让下官来领功这有些……”
“好了,你要不领这功劳,那通州同知吴运久可眼巴巴的盯着这块肥肉呢。”朱载坖一摆手,直接打断对方的话。
姜一帆眉头一挑,“他敢!殿下如此厚爱,下官就不矫情,日后殿下有所差遣,必不推辞!”
说完,生怕朱载坖改了主意,转身便带着那几个流民跑远了。
高拱哈哈大笑,很是为自己这个学生骄傲。
通州发生这么大的事,京城里面也早就被惊动。内阁的三个阁老,都彻夜不眠的在等消息。
只是传入京城的消息比较乱,通州同知报上来的折子里,将首功给了裕王,同知吴运久从旁极力辅佐也出了死力,侥天之幸又得皇恩感化,才将这场变短消弥。
而京营副将也有折子送来,却是说副将姜一帆智勇双全,用反间计在流民之中制造矛盾,一举瓦解了流民之乱。
嘉靖与严嵩、徐阶、吕本三位阁老大眼瞪小眼,却不知道到底该信谁的。
“严阁老,平乱之功到底归谁,你是如何看的。”嘉靖先问首辅严嵩。
“依老臣所见,这通州同知吴运久所言更加可靠一些。知府张京遁逃,吴运久能带领全城官员抵抗乱民,足见气节。因此,也更可信。”严嵩虽然上了年纪,但他一眼就看出来其中可操作之处,“老臣没想到的是,裕王殿下有此才能,竟反手之间将这大祸消除,真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啊!”
“徐阁老、吕阁老,你们两人又怎么说?”嘉靖脸色毫无表情,但心里怎么想就没人知道了。
徐阶一拱手,“若真是裕王在通州指挥若定,老臣就要恭喜陛下。只是有些想不明白,裕王向来深居王府,少经历练,如何会突然行事变的老练呢?只怕这位通州同知,想着将功劳让与裕王,才会故意如此上报。”
徐阶虽与严嵩是亲家,却也有取而代之的心思。这次的事情有许多疑点,他不能说的很肯定,便只是将自己的猜测讲出来罢了。
“老臣以为,裕王的功劳也很不小。”吕本也跟着开口道:“否则,裕王殿下身为千金之子岂能坐不垂堂,那不是以身犯险吗。京城如此之近,若有风险,怕是早就应该回京。以皇子之贵重,而共守通州危城,实在是功不可没。”
吕本是坚定的裕王支持者,他这么说,就是要给裕王拉些功劳涨涨声望,以便将来为立储加分。
“你们不用争了,此次首功是京营副将姜一帆。不过裕王也有些微功劳,没丢皇家的脸面。”嘉靖也没将裕王的奏折让阁老们传看,而是扣在手中,“拟旨,姜一帆克勤用命智勇兼备,戡乱于顷刻之间,官升一级,着为京营总兵官。通州同知吴运久临危不乱,理应有功,但奉迎媚上谎报军功,功过相抵不予赏罚。裕王……呃,困于危城,而、而逢大事有静气,不失皇家体面,赏万贯赐皇庄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