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公子他,带回了个姑娘。正往正厅去呢。”前往正厅帮媞媱给老夫人送桂花茶糕时,尹若清刚带着这位姑娘进府,被撞了个正着。
“哦?倒是新鲜。茶糕给祖母送过去了吗?”媞媱慵懒的倚在软塌上,就是连眼睛都没睁一下。
“送过去了。那位姑娘,奴婢远处瞧着,倒是和二小姐有几分相似。”
“哦?几分?”
“有些远,奴婢没看清。只是感觉,有些相似。”
“那便更是新鲜了。”媞媱还是未睁开眼睛看看此时脸上可以滴出血的竹月。
竹月见着姑娘如此淡定,便也不在说什么。过了许久,久到媞媱已经在软塌上歇了一觉了。
“姑娘,还不去正厅看一眼吗?”
“不急。”说着便有人来请媞媱,去趟正厅了。
“这不就来了。”媞媱说着就笑了。她这副样子倒是像极了允姀那副与世无争毫不在意的样子。
“去回了,就说我身体不大爽快,过会再去。”媞媱依旧未睁开自己睡衣惺忪的眼睛。
不多时,媞媱睁开了眼睛。
正厅。
媞媱走进正厅时,竹月嘴里的姑娘正倚在若清旁边的榻上。
懒散,妩媚,放纵,恣意。还真的是有些像允姀了。
见着媞媱不紧不慢的进来,便也是不紧不慢的起身,福了福礼。
“长公主殿下,小心脚下。”竹月在一旁扶着坐在了刚才她倚着的地方。
媞媱还是未正眼看一眼那姑娘。
“呦,那是草民失礼了。不成想公子的夫人便是长公主殿下,还望长公主恕罪。”声音倒是清甜。
媞媱撇了一眼旁边踏上的若清。此时的若清拿着一串的佛珠不停的拨弄,媞媱心里便是有数了。
“无妨,既然嫁给了若清便不再以长公主自居。丫头叫惯了一时改不了口。若清,还不介绍一番?”
“啊,我与药夫人去山上采药时,这位姑娘不知为何迷了路。药夫人已经回府了,我便带了她回来。不然一个姑娘家的,夫人说对不对?”媞媱听着,抬眼,仔细的瞧了这位姑娘。
再清甜的声音也没盖住眼睛里的妩媚。瀑布般的头发随意松散在身后,一身素净的红色长裙沾了几片叶子,倒还真衬的住她的仪态万千。
“敢问姑娘芳名?”
“素妆。”素妆?倒是没有过重的胭脂水粉,不过这名字可真是对不住她这股子的媚劲。
“竹月,带素妆姑娘住下者善厅。好生照顾着。”
“是。”素妆便也起身,跟在了竹月身后。
“你们长公主?平日里说话也是这般?”
“哪般?”
“听不出来喜怒哀乐吗?”素妆眼瞧着这位长公主进了正厅,端庄,优雅,大气,面若冰霜,盛气凌人,眼睛倒是灵动,可自己也没从这双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来。美则美已,只是与自己大相径庭。竹月听着撇了撇嘴,在家姑娘平日里也未曾这样,谁哪知道进了几回宫,见了几回二小姐倒是这般模样了。老夫人倒是真的没什么表情,可自家姑娘并未随了老夫人,倒是二小姐,和老夫人像是亲生母女。可竹月仍是说着:“我们公主素来这般,就是连眼睛都看不出喜怒哀乐的时候,那便是真的觉着平淡。”素妆耸了耸肩。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当真是与外面一点都不一样。
素妆一日,两日,三日的新鲜。十天,二十天,一个月的仍是新鲜。
“若清,素妆,该有个去处。”将素妆带回便去向老夫人请了安。馨水不是没有将外界人带回的先例,老夫人便也没大多问。可是这已过去一月若叫让人落了话柄,总是不好。可尹若清又实在没了主意,这一月以来净往祖母那跑了。
“祖母,您有什么打算?”
“这些事,你该去问媱儿。”
“夫人?祖母的意思是,叫素妆,进宫?”
“若清,媱儿对这姑娘可算是尽了本分。可莫要为了旁人,淡了你与自家夫人的情分。”
“孙儿明白。”若清福了福礼,呼出一口气,便回自己院子了。他一直都知道,素妆是留不住的。
老夫人看着孙儿走出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为了这姑娘,清儿这个月可没少四处奔走。
可若清在干什么,此时做的根本不是什么与媞媱去商量素妆的去处,匆匆的回了自己的院子看着镜前的媞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早晨的阳光正好打在了媞媱的脸上,媞媱对着镜子画眉毛的样子,是他们新婚时若清会看上半个小时的,可是现在的若清,心乱如麻。他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媞媱此时在干嘛。只是要开口,要说,要让自己的妻子帮自己。
若清倒吸一口气道:“夫人,夫君有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便不要说。”媞媱太明白他心里想什么他想说什么了。祖母几次三番的叫他过去也不过说素妆的事情罢了。
“夫人?怎得如此不通情达理了?”媞媱倒也没什么过多的反应,甚至眼睛都是平静的。
“你想把她安排在哪?”
“府里。”当尹若清大言不惭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便是犯了大忌了。
“你倒是个实诚的。可你要我,去求皇父?”若清此番不再说话。怎么说出去,长公主殿下因为自己丈夫带回的旁人求情,都是不应当的。
“抛开长公主的身份不说,就算我以金府千金的名义去求父亲,说出去真的好听吗。”媞媱的眼睛,开始有波动了。她完全理解不了允姀是如何,半年多面无表情的对着太子翛。
“那夫人当初…罢了罢了。”若清不再说话,坐在了塌上叹气。
“你想说,姀儿?姀儿与我的情谊,你要拿素妆比吗。”媞媱终于回头看着若清。
“若是你与我的情谊呢?”
“那夫君与素妆姑娘又是什么情谊?”若清不再说话。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样实在伤了夫人的心,可是他情不自禁,他真的不愿素妆进宫。一旦素妆进了宫,再不相见不说,她那样的性子又怎得可以寄人篱下呢?若清从没正面想过他对素妆是什么样子的感情。是从未见过的活泼,从未见过的别具一格,从未见过的新鲜。可难道金允姀不是这样吗》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自己喜欢她吗?自己感觉得到自己不喜欢,没有任何像当初想娶媞媱一般的冲动,萍水相逢,泛泛之交,可他似乎遇上了困难。
“夫人生妒了?”生妒,是大忌。
“你在怪我无理取闹?”若清抬眼,看着夫人,他自然知道就算夫人无理取闹也是理所应当,罢了。如若是不再与夫人提这件事情,若是不再去看望素妆,事情会不会稍稍缓和?他笃定这样可以平衡双方,便在心里为自己点了点头。
可是那素妆哪里需要他尹若清的的平衡,素妆不过是山中孤立无援时幸得尹若清搭救,心怀感恩罢了。她自己清楚她来到了一个与外面不一样的世界,她清楚入乡随俗,她更清楚这样的一个地方是不可能再放她出去了,便已然是内心做了最坏的打算。天高海阔任鸟飞,只要离了外面,到哪里,怎么样,都是好的。若是可以寻得一心人,那便此生心甘情愿留在这里了。可是素妆也只能呆在者善厅静静地等待无论是尹若清或是那位长公主对她的安排,她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尹若清和媞媱冷战了一个星期,媞媱,想离开了。媞媱努力的想去理解若清的想法,可是她想不明白想不透,那便自己缓缓吧。
不知又过了几日,媞媱也不记得是她和若清冷战的第多少天。
者善厅。
“素妆,你尝试过,嫉妒的滋味吗?我本以为我这一生都会是别人来羡妒我,直到若清看到了你。我第一次尝试到了嫉妒的滋味,原来它这么难受,这么令人作呕,这么使人面目全非。那一刻,我想杀了你。那一刻,我心里对你的咒骂令我自己心惊。这是我第一次直视了自己人性的阴暗面。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直到静下来我才知道这是嫉妒吧。我知道你没有什么错,但我又实在怪不起来他。我是若清的发妻,你不一样,你没有牵绊,你不似我这般在意若清。素妆,我宁愿羡妒你,也不愿嫉妒你。我会带着祖母回府一段日子,你好生照顾若清。”媞媱起身,这是她第一次仔仔细细的看了素妆。娇红的脸蛋,有些天生的婴儿肥,整个人如弱柳扶风,纤细又丰满。允姀,她的这副模样和允姀真的像。
“夫人,我和若清,真的不似你想的那般。”哪般啊,那种透过眼睛里看你的笑,自己并非没见过的,只是这一想,便是恍如昨世了。
“夫人不要给素妆压力好吗?”不知几时,尹若清站在了门口。
“压力?夫君来者善厅做什么?”媞媱静静地看着若清。
“啊,我…我要进宫去了,不知夫人也在。”
“进宫前,你也要来看看素妆吗?者善厅一应齐全,丫头们照顾周到,倒是劳烦夫君跑这一趟?不知夫君,所为何事啊。”
“长公主殿下,你们夫妻同心,这若是不来便是一个都不来,来了便是同时来看望我。公子,公主只是来看看我,聊些体己话。”素妆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态势,却是因自己而起,实在过意不去,忙说了句话。若清见着台阶,便也忙下了。
“那,为夫先进宫。你们先聊。”说着若清便穿着朝服忙出去了。为夫?你倒是真知道你是谁的丈夫。
“素妆,你是个好姑娘,可是馨水有馨水的规矩。你既出不去,便是只得进宫,还望你理解。”若清舍不得你啊,才会与我这般。总觉着不值当为了一个旁人这般,可若清的眼里,已经不是我了。媞媱笑了,便是头也不回的带着祖母回了金府。媞媱心里掂量了掂量刚刚若清听到了哪些,想来是没听到什么的。再不济若清也是不愿自己回府的,自己是知道的。
趁着若清进宫,自己又忙去寻了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