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涔上前搭手,将她扶了起来。陶清苒抓着陆景涔的胳膊。哽着声,“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
眼眶微微泛着酸涩,她用力眨了眨将眼泪逼了回去,“我都已经答应你了会和你离婚的,你为什么还要去找我爸的麻烦?你明明知道陶家债务缠身,我爸他自身难保。我刻意隐瞒着,你……你凭什么去找他?”
“你是我赖着你不走吗?怕我要分你的家产?”
陶清苒一直以为至少…至少言淮安对她多少是有一点点怜惜的。可是…她没想过言淮安会做得这么绝。
将她当成了生育的工具,等她生下了孩子就一脚踢开。把孩子交给他的初恋情人抚养…
微微侧开了头,低声笑着说,“我又没有奢望你给我什么,当初的错误我用了这么久的时间来偿还还不够吗?”
“用我孩子和父亲的两条人命去成全你们伟大的爱情。言淮安,我认输了”
“斗狠我斗不过你…”
脚下意识的微微往前挪了一步,看到她瑟瑟发抖的削瘦双肩。言淮安心脏一紧,那种想要将她纳入怀中的感觉强势袭来。
手攥着拳。撇开了视线,似颓唐又似无奈的开口道,“你跟我回去吧。我…”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要离婚直接去民政局”
“我已经受够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以后你的事情跟我无关”
陶清苒决绝的话令言淮安感到心慌,他总有一种即将要失去她的感觉…
喉结艰难的滚动,哑着声,“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就五分钟”他小心翼翼的看向陶清苒,“可以吗?”
怕生变故的念雅雅秀眉一皱,对言淮安摇摆不定的态度很不满,她绝对不能让他们两个人还有复合的机会!
微微上前一步挽住了言淮安的胳膊,看着陶清苒浅浅笑道,“是啊,清苒你就再给淮安一个解释的机会吧!也许是有什么你误会了淮安的地方呢?”
她善解人意的话落在陶清苒耳里就是在跟她示威,是,她承认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愈发抓紧了陆景涔的胳膊,“学长,我有点累,可不可以带我去休息?”
陆景涔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言淮安后,低低嗯了一声,温声说着,“那我抱你回去?”
“好,麻烦了”
陶清苒格外温顺的等着,陆景涔一手扶在她腰身避免她摔倒,微微曲下身子,一手穿过她膝弯下将人打横抱起来。
言淮安不避不让的挡着路,争锋相对,湛沉的黑眸落在皙白的脸蛋上,“我只想和你单独谈谈,就几分钟就好”
垂下长睫,睫根润湿着,她嗤笑道,“言少爷,我不知道我们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
“有,有些事我想跟你说清楚”
“言淮安,你这么伤害她还不够吗?还有什么好谈的?”陆景涔皱起眉,冷冷看着他,沉声道,“让开!”
他没有搭理陆景涔,沉甸甸的目光落在陶清苒脸上,执着的挡着他们的去路。
见状,念雅雅心底也在嘀咕,到底言淮安这是要做什么?
陶清苒反复思量着,终于妥协,“学长,你先放我下来”
“清苒!”陆景涔不赞同的盯着她看。
“放我下来”
她都这么说了,陆景涔只好放手,瘸着一条腿,她只能依靠着陆景涔站立,“好,我再给你几分钟”
“学长,你们先出去吧”
陆景涔看了一眼言淮安,不甘愿的率先离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疾步走到了念雅雅面前,冷着脸出手将人拽走。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念雅雅不想走,她想留下来看看言淮安到底要跟陶清苒说什么,现在是不想离开也得离开,被陆景涔拽着出了门。
灵堂内又恢复了安静,陶清苒摸着坐到了椅子上,语调平静的问,“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如果是想说你和念小姐有多么相爱的话,那大可不必,你来之前念小姐就都跟我说过了”
几不可闻的微微叹了口气,言淮安曲起腿坐在了她身旁,看着灵堂正中央停放着的棺材和陶秋明的黑白相片,目光深邃而悠长,“我们认识多久了?”
她一愣,冷下了脸,“不知道”
“你要跟我聊就是为了缅怀过去?”
言淮安看着她素洁的侧脸,眼底带着最隐晦的深色,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浓浓眷恋,“孩子的事…我很抱歉”
“呵”她轻嗤了一声,含着浓浓嘲讽,“一句抱歉就能换回一条人命吗?言少爷你的道歉可真值钱金贵”
“你恨我?”他用的是疑问句,带着些许试探和令人捉摸不透的复杂情绪。
轻抿唇,她垂着眼睫闷声不语。
看她这样,言淮安就知道了答案,缓缓收回了视线,僵硬的扯着嘴角笑了笑,眼眸深处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涩。
“言淮安”
他原本以为陶清苒不会开口说话了,却没想到还会听到她喊他。
低垂着的头渐渐抬起,空洞的双眸盯着虚空一点,“我不恨你,你问我,我们认识了多久,我也记不清楚了,我好像很早之前就认识你了,可惜…”
“明明是我最先出现的,可你却不喜欢我,五年前我是存了私心,在爷爷来问我的时候我才点头答应了,可是…”眼眶温热,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可是我是真心想嫁给你的,我知道那样做是我不厚道,是我拆散了你们,我知道错了…”
“我用错了方法,所以将你越推越远”
“所以…”
青葱指尖抓紧了椅子边缘,指节泛着白,“以后我都不会再爱你了,永远都不会”
他伸出手在即将碰到她鬓发的时候生生顿住,喉结滚了滚,“你爱不爱我跟我无关,你想怎么样都是你的事”
“恩,是,都是我的事”
她淡淡笑着,眼泪却止不住,“我用了十年时间来爱你,丢了青春葬了韶华,瞎了眼流了产,现在…我终于…”
“终于愿意认输了…”
心脏一揪,他下意识的想要将她抱进怀里,又生生扼制住了这种念头。
“后天下午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言淮安站起了身,沉着声淡淡说了一句后就迈腿离开了大堂内。
他走后,陶清苒跟木偶人一样呆呆坐着不动,毫无反应也不哭不闹。
“清苒,你还好吗?”
“嗯”没精力多说,只脸色很淡的从鼻腔深处哼了一声。
后天…
嗯,也好,是该结束了,早就应该要离婚。
“他…”陆景涔是想问言淮安都说了什么,可看她似乎不怎么想说话,又生生将还没说出口的问话吞了回去,哑声道,“你手掌破了皮,我去拿药箱给你上点药”
“不用麻烦了,它自己会好的”
旋即又说,“言淮安约我后天去民政局”
他愣了一瞬,“那我陪你去”
这回陶清苒出其意料的没有再怎么推脱,而是轻轻点了点头,“好,那后天你陪我一起过去”
一次也好,她任性这么一次,不想要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风浪,有陆景涔在,至少她不会那么难堪。
疲倦的靠着椅背微微歪着头,长睫翕合,遮住了落寞猩红的双眸,“我想睡一会儿,等来人了你叫醒我”
陆景涔应承了下来,可等到真正来人了他又不舍得叫醒她。
而是将她抱回了车上,送回到了陶家,让她一个人留在卧室好好休息。
他知道,现在的陶清苒很累,累到连话都说不出口,如果可以,他倒是想尽可能的帮陶清苒分担这些磨难。
“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会变好的”疼惜的摸了摸她脸颊,随即起身,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
陶秋明的葬礼办的很精简,没什么人来,也没什么麻烦。
下葬的那天,洛城出乎意外的下起了细细麻麻的小雨,暑热难耐,令人觉得心口闷着发慌。
陶清苒一袭黑纱裙,头簪白花,双眸空洞的撑着拐杖站在墓碑前兀自出神。
清冷的小脸愈发削瘦,就这么看着,好像一阵风就能将她刮走。
“清苒,逝者已逝,生者节哀”陆景涔帮她撑着伞挡雨,担忧的看向她轻声安抚。
良久,她才像是回了神,轻轻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错觉,总觉得陶清苒自从那次言淮安他们在灵堂闹过一次后,人就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无论跟她说什么,她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不搭理人也不愿意开口说话。
陆景涔忧心她的身体状况更担心这样下去,她会憋坏,终是无奈的微微叹了口气,“陶叔叔他也不会想看到你变成这样的,就算是为了陶叔叔,你也得好好活下去”
眉心微动,死寂的眼底泛起了一丝涟漪,可转瞬即逝,快的令人捕捉不到。
“送我过去吧”
他还没能回过神来,好半晌,陆景涔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了然的点了点头,又想起她看不见,才启唇,“好,我们这就过去民政局”
“我扶你”
陆景涔小心的扶着她离开,他们走后不久,就有一抹挺立的清影执着黑伞,不疾不徐的走到了墓碑前,安然站定下来,伞身微微上倾,眉目渐渐清朗,秀致佳绝的俊峭面容暴露在泠泠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