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息怒,息怒啊!”
不等青竹喊冤,外头一个身着官服的人就急急的进了大堂,告罪一声之后,连声说道。
“陆别驾,你来作甚?”张辰光看到进来的人,脸色更加不好了,只是脸上的怒意到底押下去几分。
来人倒也算是青竹的老熟人,正是原永宁县县令陆向明,不过现在,他早已经升任宁州别驾了。
这陆别驾乃是宁王一系之人,因功被宁王所赏识,将他提到了宁州府别驾的位置上。
这陆别驾是宁王的人,可张辰光却不是,所以在他的心目之中,陆向明就是宁王的一颗钉子,死死的钉在他的胸口,看到陆向明如何能好得起来。
“请大人恕罪。”陆别驾老老实实的给张辰光行了个礼,告罪一声才开口说道:“大人知道,下官曾任永宁县县令,这位夏小大夫下官认识,乃是永宁县人士,万不会受人指使,更不会危言耸听,还请大人明鉴。”
“原来这妖女是守你陆别驾的指使,陆别驾,你究竟惦记本官这刺史之位多久了?本官告诉你,你一个小小的同进士出身,能在这宁州府做到别驾之位,已经是侥天之幸,不要以为跟了个什么主子,就能踩着本官爬上去了。这宁州府到底还是大瑞朝的天!”张辰光像一匹饿狼一般,恶狠狠的瞪着陆向明说道。
“张大人,下官对你一向敬重,何来踩你一说?”陆向明满脸苦笑,接着说道:“再说了,下官自从调任宁州府之后,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位夏小大夫了,今日下官求情也不为别的,不仅是因为夏小大夫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更因为夏小大夫乃是我陆家恩人,若非是他,下官目前只怕膝下任虚,还请大人明鉴。”
“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本官倒要看看,这宁州府衙究竟是你陆向明说了算,还是我张辰光说了算……”说着,张辰光恶狠狠的看向左右,嘴里喝道:“还不给我打,难道你们也想吃板子吗?”
左右的衙差无不面面相觑,一脸为难。这大老爷让打,可二老爷却也已经摆明了立场,让他们这些下头的人,该如何是好?
“给我打!”张辰光狠狠的一拍惊堂木,冲着左右恶声喊道。
“大人当真执意如此?”看张辰光如此不给自己脸,陆向明的脸色也阴了起来,眯着眼睛看向左右,阴沉的说道:“我倒要看看,谁敢打下去。有件事情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们,这位夏小大夫可是与宁王府有不小的渊源,这一顿板子打不打是小,可得罪了宁王府的后果,你们自己知道。”
“宁王仁慈我们都知道,但是宁王的仁慈只对好官、良吏、百姓,对于那些给昏官当走狗的,呵呵……”
陆向明话没说完,但是眼中的威胁倒是谁都看得懂,一时之间,堂上的衙役一个个的都只觉得头皮发麻,恨不能马上从这大堂之上消失。
“陆向明!你说谁是昏官!”张辰光气得狠狠的一拳砸向案桌,指着陆向明怒目圆睁。
“谁应谁就是昏官,张辰光,别以为我会怕你,这宁州府可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同张辰光相比,陆向明就有些气定神闲了。
听到两人的针锋相对,一直跪在一旁的青竹就有些压力山大了……这陆向明会在公堂之上给自己说话甚至求情,她心中虽然吃惊,当并不是太意外。可陆向明居然说她和宁王府有什么渊源……这就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青竹压力山大,可两旁站着的衙役们,更是几乎吓得双腿发软,几乎要尿裤子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更何况还牵扯到了宁王府。
“哎哟……”一个衙役忽然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喊了一声:“大人,小的好像吃坏了肚子。”喊完之后,水火棍一丢,捂着肚子,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哎哟,我也肚子疼……”
“哎哟,哎哟……”
“哎哟,一定中午是食堂的饭菜不干净”
“哎哟……”
一连串咚咚咚水火棍掉在地上的声音,大堂里头的衙役顿时跑了个精光,在一旁记录的书办也跟着一起,偷偷的捂着肚子溜走了。
“一群贪生怕死的小人!”张辰光再次将拳头狠狠的砸向案桌,完全不管自己的拳头已经又红又肿了,嘴里怒道:“别以为没了你们,本官就打不了人!”
说着,张辰光冲着外面大喊:“来人,来人!”
谁知道,任凭他喊破了喉咙,外头连个吱一声的人都没有出现,便是他自己的长随,也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张辰光素来暴躁,又有些喜怒无常,加上来宁州为刺史之后,处处受制于别驾陆向明和长史孙增令,性情就越发的暴戾,是以手底下竟然两个亲近可用的长随都没有。
“呵呵。”陆向明气定神闲的笑了笑,亲自走到青竹面前,将她扶起来,自己则在原本书办的位置坐下,笑嘻嘻的看着张辰光,并不说话。
张辰光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紫一阵,最后竟然径直冲了下来,捡起一根水火棍,嘴里喝道:“那群无胆鼠类不敢打,本官亲自动手!”说着,张辰光挥起手中的水火棍,狠狠的像青竹头上砸去。
“张辰光你敢!”陆向明急得将书办椅子前的案桌一推,可惜也是晚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棍子砸向青竹。
“哎呀……”慌乱间青竹只来得及挥手挡在头上,免得自己的头颅被这一棍子给打实了。然后,将双眼一闭,她也预感到了自己手臂的悲惨命运。
多半是要骨折了吧……
嘭!
一声闷响,这是水火棍打实了的声音,可是料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青竹迟疑着将手从头上拿开,睁开双眼,一张熟悉的面孔呈现在青竹的面前。
是阿墨!在最关键的时候,阿墨从外面冲了进来,挡在了青竹的面前,用自己的后背,承担了那一棍子。
阿墨脸上的关切之意,让青竹鼻子有些发酸。
阿墨已经不是当初少年人的模样,看上去成熟了很多,也内敛了很多,连目光都深邃了许多。
“你没事吧?”阿墨看着青竹的双眼,关切却又温和的开口道。
“我没事……”青竹说话间,已经带上了鼻音,话刚出口,眼泪就哗的一下流了出来。
“好了,别哭了,我来了,没人能再欺负你。”阿墨温和的拍着青竹的后背,柔声说道。
“阿墨……”阿墨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青竹就觉得所有的委屈、艰辛还有担惊受怕都一下子的全涌上了心头,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如泉水一般的涌了出来。甚至干脆不顾男女大防,直接扑在阿墨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失声痛哭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啊,没事的,没事的……”青竹的动作让阿墨的手足一僵,双臂也僵硬的打开,不敢抱拢。隔了很久才才小心翼翼的拍着青竹的后背,柔声安抚起她来。
不过阿墨的安抚并不起作用,反倒是让青竹哭得更厉害了。
看到青竹这样,阿墨不在言语,只是轻轻的拍打着青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她。
再坚强的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青竹撑了这么久,也实在是累得很了……
青竹哭了很久,直到哭累了,声音也哑了,这才渐渐收住哭声。
“对了阿墨,你怎么来了?”青竹收住哭声,有些不好意思的从阿墨的怀里退了出来,红着脸低下头,偷偷擦干自己脸上的泪痕,小声问道。
“是陆大人派人来通知我的。”青竹退开的一瞬间,阿墨有微微的失神,先前青竹在他怀里痛哭,他虽然有些恍惚,有些心痛,当却觉得心中异常的充实,仿佛自己抱住了一整个世界一般。青竹忽然推开,让他在怀抱空虚的一瞬间,心仿佛也空了一个缺口。
原来在青竹击鼓被带到大堂的时候,陆向明就发现了,他虽然不知道青竹为什么敲响鸣冤鼓,当却觉得非同小可,连忙派人通知了阿墨,自己则藏在大堂外头,探听情况。
这也是张辰光刚刚说要打青竹,陆向明就能马上出现的原因。
“多谢陆大人。”青竹缓缓走到陆向明身边,行了一个大礼,感激的说道。
“夏小大夫不用客气,这都是举手之劳而已,应该的,应该的……说起来,我也要像夏小大夫说声抱歉,先前若不是我激怒了张辰光,也不会将夏小大夫置于险境,还好阿墨公子及时赶到,否则的话,下官就罪过了……”陆向明越说越惭愧,头竟然微微低了下去。
“对了阿墨,你刚刚是不是替我挨了一棍子?你有没有怎样?快让我看看。”听到陆向明的话,青竹这才想起来刚刚那嘭的一声是怎么回事,连忙开口问道。
“我没事。不过是个酒囊饭袋打出来的一棍子而已,能拿我怎样?”阿墨轻描淡写的说道。实际上,现在他的后背还在隐隐作痛呢,不过阿墨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受伤,所以也不甚在意。
“什么没事!躁狂症的人发起疯来,力气大得吓人,怎么会没事。”青竹一边说,一边就要翻看阿墨的后背。
阿墨失笑,拉住青竹的手说道:“我真的没事,而且,你真要现在给我验伤么?”说话间,阿墨看了看旁边的陆向明和张辰光。
“那我不看了……”青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丢开阿墨的衣服,红着脸退到一边。
陆向明却不管青竹是不是尴尬,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青竹之前那句躁狂症给吸引住了,看着青竹,有些颤抖的开口问道:“夏小大夫,您说什么躁狂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