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是张氏和杨筱离婆媳两个。
此时的张氏,发鬓凌乱,双目通红,见到我走了出去,眼神犹似淬了毒一般。若是眼神能够杀人,我想我大概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了。
“沐灵嫣,你这贱人!”
张氏疯狂地喊着,“你将我儿还给我!”
“谁把她放进来的?”
我不理会张氏,只冷冷扫视了一遍院子里的下人们。
堂堂的国公府,竟然叫几个女人接连闯了三道门进来,这是当谁傻子么?
“回大小姐。是这位夫人……实在太过彪悍了。”有个中年仆妇追了进来,正巧听到我问话,连忙上前回道,“因她从前常来,都认得是侯夫人。门房和护院到底是男子,轻易不敢碰到她。仪门那里的几个老姐妹,想拦着又力不从心,都被她和带来的人伤着了。”
说着,眼泪都要下来了。
被外人闯进了内院,若是严苛些的主子,他们这些人,都可以去死一死了。
她身上衣服被扯得七零八乱的,头发也有一缕散在外头,一根银钗险险地挂在耳边。左边脸上,还有个鲜明红肿的掌印。
不用说了,这必然是张氏等人干的。
我眉尖紧紧皱在了一起,冷笑喝问:“这是谁打的?”
“是侯夫人。”仪门处当差的几个仆妇也都跑了来,个个儿狼狈不堪。?声答道。
“就是我打的,你待怎样?”张氏跳脚,嚣张道,“什么安乐县主,什么侯府的千金,我呸!”
“沐灵嫣。你就和你那个娘一样,是个淫邪放荡地的贱人!我说呢,当初你退亲退的那样的痛快,原来是打着欲擒故纵的主意!你假意退出,却又妖妖娆娆地勾着我儿子的心,叫他为你神魂颠倒,叫他冷待新婚的妻子!你就是个贱人!”
“母亲,您别说了。”杨筱离泪流满面,抱着张氏哭劝,“当务之急,是要将夫君救出来。”
说完,便昂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凄惶的小脸来。
“安乐县主。”两行清泪顺着她光洁的面颊滚滚落下,“我知道,是我叫你伤心了。你与夫君本是青梅竹马,若不是他因为救了我,不得不娶我,你们才该是一对神仙眷侣。可是,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与夫君无关啊!他一心怜你惜你,满心满眼里,都只有你一个人而已。虽然成亲,他却对你念念不忘。所以,才会借酒浇愁之下,来冲撞了你。”
“然而,这片真心,难道不是该叫人感动的么?嫣儿妹妹,我从未曾想过要与你争夺夫君,在凤仪宫时候,我亦曾说过,不敢过多的奢望,只求能在东川侯府中得方寸之地容身,我愿意青灯古佛。只求妹妹不要计较一时的名分,与我同入侯府。你常伴夫君,他亦能够展颜。妹妹不肯,夫君心有不甘。这些日子的苦痛,我都看在了眼里。嫣儿妹妹,算是姐姐求你,夫君冲撞你,是他的不对。然而其情可怜,其情可感。镇南王世子本与此事无关。你又何必要他出头送了夫君进顺天府大牢?难道你便真的不念昔日情分,没有半分的心痛么?”
“没有。”我淡淡道。
杨筱离伏地痛哭,“妹妹这是在怪我们吗?”
死死咬住嘴唇,不多时那两瓣桃花般的嘴唇上便流下了殷红的血丝,她一双眼睛里装满了痛苦,仿佛正在挣扎。良久后又归于坚韧,抬头直直地看着我,沉声道:“只要妹妹将夫君放出,我愿自请下堂。妹妹,就当姐姐求你了!”
我笑了,冷冷地看着她。
“杨筱离。”我开口,“你到底凭什么认为,叶天行被关进了大牢里,是我欲擒故纵的手段呢?你将他当宝,我却当他草都不如。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我要来做什么?当花肥吗?”
杨筱离脸色一变,“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夫君!”
脸上露出愤恨之色。
她跪下的时候,张氏只是冷眼瞧着,并没有阻拦,甚至眼里还透出些许的期盼之色。想来,她自己依仗身份不肯低头,但有杨筱离这样的一个急先锋,她也不会拦着。毕竟。比起让自己丢脸,儿媳妇的脸面又算了什么呢?
但见到我却没有丝毫的松动,便一把拉起了杨筱离,喝道:“不许求她!”
转头看向我,阴测测的目光毒舌一遍绕在了我的身上,“这样的阴毒,淫奔无德的女人,竟成了宗室县主,我头一个不服!我要去敲登闻?,告御状!我倒是要看看,这苍凛还有没有讲道理的去处!”
“捆了。”
懒得与她们拌嘴,我冷冷地对着闻讯赶来的林管家道。
林管家手一摆,涌上来五六个如狼似虎的护院,便朝着张氏和杨筱离抓了过去。
张氏面色大变,尖声叫道:“你们敢!”
“我是当朝的一品诰命,你们谁敢动我一下,本夫人诛了你们九族!”
这样的色厉内荏,对付门房和仆妇许是有用。然而林家的护院,却大都是当年外公在战场上带回来的残疾兵士的后人,忠心的很,也强悍的很。都是粗豪的汉子,谁会听她一个内宅妇人的叫嚷?
张氏带来的七八个丫鬟婆子惊叫着想要护住张氏和杨筱离,却又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
况且,仪门处那几个挨了打的仆妇,又是要将功补过,又是想要报一报方才的巴掌之仇,也都趁乱一拥而上,拉手扯腿,按住了那些丫鬟。护院们没了顾忌。在张氏和杨筱离的尖叫声中,将两个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沐灵嫣,你这挨千刀的贱人,竟敢捆绑本夫人,狼心狗肺!你……”
我唇角微扬,冷声道:“堵嘴。”
方才哭诉的仆妇解下了腰间的汗巾子,便塞进了张氏的嘴里。
总算没了魔音穿耳,我的视线便又落在了杨筱离的身上。
她惊恐地看着我,“你,你要做什么?我并没有骂你……”
也不过如此罢了。
“杨筱离,若是论起心机阴毒,你比你的婆婆,也并不遑多让。”我冷笑着看她,“她不过一介粗鄙妇人,便是在大街上辱骂与我,叫人看不起的,也只是她而已。你,高明的多。”
她瞬间脸色煞白,低声分辨:“我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我真的只是怜惜夫君为你神魂颠倒,日夜寝食不安。你不能这样小人之心。”
“是我小人之心?呵呵呵,你真的以为天底下的人都是傻子,只有你一个人聪明了?你哭哭啼啼,一口一个叶天行为了我如何如何,不就是想叫人以为,我退婚,是以退为进?靠着退亲,我得了县主名位,而你,虽然入主东川侯府,却不过是个丈夫不喜冷落的可怜女子。叫人同情你,唾骂我,这不正是你的用意?”
“不是!”
“是与不是,你心自知。而我,只信自己想到的。”我缓步走下了台阶,随手从树上摘了一朵开得正好的海棠下来,揉了揉,鲜红的汁液染红了掌心,“我明明已经退出,不想与你们有任何交集,你们偏生不肯放过我。那,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林叔,请您将这些人,也一并送到顺天府吧。她们想念叶天行,就去那里陪着,也省了两处伤心焦虑。至于罪名么。私闯民宅,殴伤人身,也就够了。”
林管家躬身应道:“是。”
“且慢。”宁国郡主和母亲从怡然阁里走了出来,张氏一见到是她们,嘴里呜呜做声,眼中露出祈求之意。
这会儿,她终于也掉了眼泪下来,殷殷切切地看着母亲和郡主。
宁国郡主看了她半晌,嘴角泛起冷笑。
“我当初就提醒过你,这张云初不是个好的,早晚会咬你一口。你不当回事,只说她赤子之心待你。现在如何?”
话一出口。张氏便神色大变,拼命摇头。
“人心易变。十几年后的事情,谁能看得到呢?”母亲低声道,“当日她与我相交,确实与我极好。”
宁国郡主哼道,“难道我与你不好?得了。便是你没半分血性,叫人这样欺负了你的女儿,难道你还讲究什么劳什子的当年情分?”
母亲摇了摇头,狠下心不去看张氏的满脸泪水,“就如阿嫣说的……”
“慢着!”
外头,大步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
这男子身穿一袭竹青色锦衣,身形清瘦,面色有些憔悴,然而鹰眼薄唇,?梁高挺,眼中精光闪动,显出并不是个易与之辈。
正是东川侯。
他见到宁国郡主先是一愣,随后忙躬身行了一礼,“见过郡主。”
“这不是叶侯?”宁国郡主懒洋洋地抬了抬手,“您是当朝一品侯,我可是当不起您这一礼。”
冷嘲热讽的语气,想叫人忽略都难,“毕竟,您这夫人,可是能够硬闯国公府的人。若是没听错,还要诛人九族呢。哎呦,这样的气魄,只怕连宫里的皇后娘娘,都不曾有过吧?”
东川侯面色大变。
诛人九族,这几个字,岂是能够在张氏嘴里吐出来的?
满苍凛看去,也唯有皇帝,才能说出诛九族的话来了。
张氏,这是要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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