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一直微笑着不言不语的我,突然间会发难。
我动作极是利落,等到有人反应过来,符水已经一滴不剩,都灌进了了尘的嘴里。若说能有这个身手,还得感谢前世我在落梅庵里那两年。虽然过得极为绝望落魄,然而却也遇到了一位亦师亦友之人。她教我识药认毒,教我拳脚,虽然都只是皮毛。却也是我能够在危机时候安身保命的手段。
松开了手,了尘委顿在地。想来那符水味道不大好,她也不顾什么得道神尼的风仪了,拼命抠着自己的喉咙,想将那符水吐出来。
除了前边呕了两口出来后,其余的又哪里抠的出?
突然间,二夫人指着了尘尖叫了起来。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就见了尘本来白皙细嫩的脸上,竟是缓缓地爬上了青紫色的纹路。就如脸上所有的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而是青色毒液。
那纹路越来越向上,且越来越明显,不过片刻间,就将了尘秀美出尘的面庞变得如鬼魅一般狰狞!
“师父,你的脸!”她那两个徒儿?声大叫。吓得往后边躲了去。
大抵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都会十分爱惜自己的容貌。六根未净的出家人,也是一样的。
了尘颤抖着伸出手去摸自己的脸,那纹路其实便是一条一条的血管。此时微微凸起,幅度不大,离着远了看不见,然而她自己抹着,便是另一种感觉了。那凹凸不平的触感,叫了尘刹那间便崩溃了。
她从进门的一刻起,我便知道她必然是个以美貌自负的人。虽然穿着僧袍缁衣,然而身上却带着淡淡的玉容散的香气。玉容散不算少见,乃是高门贵妇们用来养颜的东西,每日搽在脸上身上,可令肌肤白腻,滑若凝脂。
果然,了尘捂着自己的脸拼命地从袖子里往外掏东西,她缁衣宽大的袖子里,竟装着不少的东西。扒拉了两下没有找到,立刻对着那两个小尼姑喊道:“快,快,解药!”
“什么解药?”
老夫人听出了里边的门道,脸色骤变,忍着惧意,走到了了尘跟前厉声喝问:“了尘师太,你喝了自己的符水,为何会需要解药!”
了尘此刻,脸上已经被青紫色的凸起盖住,只剩了一双惊恐的眼珠子转来转去。
“想必,方才的纸包里,是掺了毒药的吧?这毒药,也是为了我预备的?”我走到老夫人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了尘,挑眉道。“试问,若是方才符水被我喝了,我变成了这个样子,在座的人只怕都会相信我确实是个妖孽了吧?”
老夫人不着痕迹地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我哑然失笑,豪横尖刻的老夫人竟也有害怕的时候?
不想去理会她。我弯下腰,袖子里滑出一只寸许高的小玉瓶,在了尘面前晃了晃,含笑问道:“认识这个么?”
了尘眼睛一亮,伸手便要夺了过去。
我站直了身体。将玉瓶握在手中,面上笑容尽数敛去,冷声道:“素日里招摇撞骗,已经是胆大包天。如今变本加厉,竟敢以毒药陷害当朝的县主!了尘,你该死!”
“给我解药,快给我解药!”
了尘疯狂地挣扎着要起来。
她方才化在符水中的药粉极为厉害,并不是要命的,而是为了毁人容貌,叫人貌似恶鬼的。
中毒后若是不能及时服用解药,不但身上奇痒难耐,一张脸更会完全被毁去。
了尘自己深知这种名为弑红颜的毒药药性,因此才会疯了似的想要夺回解药去。
毒性发作,了尘脸上已经是不能看了,她在脸上又抓又挠。痒的恨不能立时死去,但手一碰到肌肤,又痛彻心底。她滚动着,哀嚎着,不但脸上,就连露在外边的脖颈和手上,也开始有纹路蔓延。
有胆子小的已经不敢再看,更有些洁癖的,干脆捂着嘴干呕了起来。
“给我吧,求你给我解药吧!”了尘痛苦地喊着,“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那你告诉我,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你为何要谋害与我?”我冷声问道。
白蓉蓉身上一震。往沐容怀里缩了缩,仿佛受不了这般凄惨的情形。
霍姨娘目光闪动,低下了头,仿佛在沉思。
眼角余光扫到了她们的反应,我心下冷笑不已。这些人恨我,要整治我,哪怕是有皇家的恩宠在身,竟也不能挡住她们做出这样的蠢事。那么我又什么好客气呢?
款款走到了栏杆旁边,将那小巧精致的玉瓶打开,嘴角微微翘起。带着残忍的笑意,将那瓶解药倒了下去。
“不要啊!”了尘猛然扑过来,被海棠和忍冬挡住了,她眼睁睁地看着药粉散在了宝月楼的四处,转过身抱住了白蓉蓉的大腿,“白姨娘,事情是因你而起,你救救我,救救我!”
白蓉蓉吓了一跳,指着她张了张嘴,忽然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蓉蓉!”沐容连忙将她抱起,“你怎么了?”
白太太此时也不喊着要侯府给她交代了,与白二夫人对视一眼,连忙过去从沐容怀里接过了白蓉蓉,哭道:“怎么了?可怜蓉蓉才小产,便来到这里替人求情,你倒是还问怎么了!”
说着便叫人:“快送了她回去,好好儿养着!”
见到了尘还在抓着白蓉蓉的裙摆,一脚踹了过去,骂道:“疯疯癫癫的,快放手!我告诉你,我女儿可是沐侯最为疼爱的女子,你这样冒犯她,日后有你好看的!”
“分明是你们!”了尘尖叫起来,“是你们找了我,要我陷害大小姐的!现下你女儿装晕想着将罪名都推到我身上不成!”
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头就朝着白太太撞了过去,嘴里喊着,“我便是死,也拉着你陪葬!”
“你这淫尼,竟敢对本夫人动手!”
白太太被了尘一头撞在了肚子上,踉跄着退后两步,又撞在了桌角,腰间一阵剧痛。疼的呲牙咧嘴。
“你疯了吗!”她忍痛站直了,看了尘竟疯狂地去扯沐容,意图将白蓉蓉拉出来,更是大急,对着白二夫人喊。“你是死人吗?快去,打死那妖尼!”
白二夫人正经的清流人家出身,从小书香盈身,从不曾与人对打过,又见了尘那张纹路密布的脸,只觉得说不出的恐怖,根本不敢上前。
“滚开!”沐容被了尘纠缠的急了,狠狠一脚,将了尘踢了出去。了尘身形清瘦,这一脚。只将她踢得飞起,狠狠砸在了一张圆桌上,嘴一张,便吐出了一口青黑色的血。
她抬起头,哀求地看着我。“大小姐,求你救我,救救我吧!”
我不置可否,静静地看着她。
了尘咬了咬牙,大声道:“贫尼本自在白云庵中修行,不理俗事。前些日子,是白太太带着白姨娘秘密地来找我,说是叫我如此行事,陷害小姐。是她们指使我的啊,是她们!还有白姨娘的孩子,根本不是被什么冲撞了,那孩子早就胎死腹中了,她一直吃着保胎药,不肯落胎,就等着今天用来污蔑你呢!”
这句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愣了。沐容满脸疑惑,低头看着怀里的白蓉蓉。
“你血口喷人!”白太太头发散落下来,形若泼妇,哪里还有诰命夫人的风范?冲过去就要抓了尘。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人气得拄着拐杖一下一下狠狠敲着地面,“什么叫孩子早就死了?”
“老夫人容禀,那白姨娘说,找了京中最有名的妇科圣手看过,这孩子是个女胎,恐叫您和侯爷不喜。便不欲要,又说要一石二鸟,这才找到我拿了迷药,保住了死胎多日。侯爷若是不信,且想想这几天是不是白姨娘腹痛不止,面色苍白,时常有冷汗!”
来啦来啦,不知能不能审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