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误会

从南郊老宅归来的途中, 参商忽然看到一架马车一直跟在后面,于是迅速策马,几个驰骋、打弯就绕到了马车后面。

“敢问阁下何人, 跟了我一路也不嫌辛苦?”

马车里头忽然传来女子笑声:“哈哈, 果然被你发现。”很快帘子打起来, 露出那张与夏雪七分形似的脸——楚阡陌!

参商很快拉动缰绳, 面色无波地行去, 竟丝毫不理会这楚国公主。

楚阡陌心头一恼,在这深山老林高声喊道:“你若再走一步,我可不敢保证夏雪会怎么样!”

看着参商掉头回来, 楚阡陌无奈地笑了:“你……可真是痴情到傻。”

参商依旧没有理会她的任何评价,只一句:“你能把她怎么样?”

楚阡陌示意自己的马夫下去, 随后素手一扬:“我们去个能坐下说话的地方吧, 放心, 你的马会有人照看好。”

参商蹙眉:“真是……”后面的话他没继续,这跳上跳下之间已经稳稳坐上马车。

不过寻常的马儿在他手下却好像变身为骐骥神驹, 一路狂奔在山林间,几个眨眼间就停在那家茶社门口。

楚阡陌下马时候多看了两眼,失神感慨道:“就是这里吧?”

参商径自入内,请茶博士上了一壶清茶,他坐下的地方正是当日夏雪坐过的, 他抬头透过屏风看去, 好像看到了“重逢”之前的自己正在茶社外望着她。

楚阡陌在他对面落座, 夺过参商面前的茶, 将一口滚烫饮下, 说话时候口间还残留白雾:“我接下来的话你一定不爱听,可我不能不说。”

参商投去一眼, 那一眼里写着“废话少说”。

楚阡陌笑:“夏雪已经是皇帝的人了,就在你为了她家来回匆忙的时候。”从脸上看不出参商是何情绪,她继续道,“所以快收收心吧,恋上她本就只是一场戏,你又何必演得那么认真。”

周围的空气忽然凝固下来,参商猛地将茶杯砸出。

楚阡陌惊诧地感觉到茶杯堪堪从自己耳边飞过,她惊呼着喝道:“你疯了吗?”

话音未落,却听到身后有重物坠地,扭头一看,竟发现身后一人跌倒,这人很快被参商拎了出去。

不过转瞬之间,参商又回来了。

楚阡陌紧张问:“你怎么样?这是什么人?”

参商格开她递来的手,吐出两个字:“死人。”

楚阡陌的手缩了一下,笑得无奈:“如今的你变得我也不认识了……也罢,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肯定是皇帝安插在我身边的人,走,去行府。”

参商忽然弯了一下嘴角:“你以为行府就没人?坐下吧,有话赶紧说,说完……走人!”

楚阡陌一手拍在花草枰上,震得茶具泠泠作响:“你是不是忘了你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了!如今有了新主子就忘记自己出身何处了吗?我告诉你,你的母亲还在我手里,你若是还继续惹得我不高兴,我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出什么……还有宫里夏雪,呵,如今这会儿她应该也有麻烦了吧。”

忽然她的脖子被人卡住,那种窒息的感觉让她恐惧。而更恐怖的是此刻参商的眼神:“你若是敢试试看……”

楚阡陌何曾被人这么威胁过,她倔强笑道:“呵呵,我如何不敢?你忘记宫里有我楚国人吗?她如今也是宫里红人!你怎么抉择,夏雪和你母亲,我只给你机会救一个,如果今日你敢进宫救她……今日就是你丧母之日!”

这话说得何其狠绝,参商的手渐渐松开来,他冷漠地看着楚阡陌:“为了你父王的江山,你也真是够拼的。不过楚阡陌,你若是敢动我母亲一根毫毛,我会彻底毁了你和你的楚国王庭。”

说完,扯下马车上的套索,策马扬尘直往皇宫奔去。

桂宫里朱槿熬了汤药过来,疑惑道:“怎么需要喝药了,您哪里不舒服吗?”

夏雪接过,还未彻底吹凉就咕噜咕噜牛饮下,擦拭了唇边的药汁,又含了朱槿递来的蜜饯,这才道:“为了身强体健啊,谁说没病就不能喝药?”

说完,她忽然察觉到不对,猛地看向朱槿:“你给我熬的是什么?”

朱槿这才从容地跪下:“主子,我在宫里也好多年了,虽说这几年宫里平静,但平静底下也少不了腌臜事。您给的方子里有当归、川芎、桃仁、鸡血藤、桂枝……别的不敢说,可这桃仁、桂枝奴婢是认得的,有舒筋活血的功效……”她抬起头,“在宫里,姑姑们给不受宠的妃子受临幸后喝的汤药里也有这两味。您给自己开的,是避子汤吧!”

桂宫门口,白周一脸为难地看着皇帝,真想出声让里面的别说了,可皇帝就在旁边,他没法子开口。真是巧不巧,皇帝送完夏雪到未央宫不久,就有司寝宫人送来了一只玉簪。皇帝一看是夏雪的,就给亲自送来了。

何曾想在这门口能听到这一番对话。

连白周都不能不怀疑这里头是不是真有这么“巧”了。

皇帝将玉簪收入袖中,转身离去。白周交代了桂宫的宫人们不得多嘴后才跟上皇帝的脚步。

而桂宫寝殿里头,夏雪和朱槿并未发觉外面发生的一切。

夏雪忽然撩起腿上的衣裳,指着那里一块紫红色的肿块道:“看把你紧张的。我这腿怕是落下了毛病,只要累就容易变肿起脓,不开点舒经活血的,怕这腿得肿得没法看了。”

朱槿呀了一声,看着腿上那恐怖的模样,咬了咬唇:“您怎么不早说?”

夏雪无奈笑道:“好姐姐,若是下次你还有疑惑,先来问我,而不是擅作主张换药。你在宫里久了,行事作风多少是宫里做派。可我不是宫里人,至少眼前还不是。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也容不下擅作主张!”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已经很强硬了。朱槿何其聪慧,一听就懂。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跪地上叩首:“喏。”

谁知桂宫外忽然传来哭喊声,夏雪忙放下衣服,整理妥当,不让人看出来自己脚上的伤,这才起身:“朱槿,我们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朱槿却将她拦住:“主子,您腿上还没好全,还是奴婢先去看吧。”

夏雪浅笑着望她:“刚同你说的话,还没记下吗?”说完扶着朱槿的手往门外去。

不可擅做主张……朱槿叹了口气:这倔强的主子真适应宫中的尔虞我诈吗?

夏雪刚一露面,就见到一个小宫人模样的人。

小宫人额头上淌着血,跪在地上泪眼盈盈,遥遥地冲夏雪哭诉:“桂宫的主子,求您救救我家娘娘吧,她……”

只见那宫人又猛地一头砸在地上,那一声惊了夏雪,她忙让侍卫快扶宫人起来。可起来的时候,那宫人已经满面是血,气息奄奄地冲夏雪哭:“救救我家娘娘吧……”

夏雪也不是冷心肠的,看到这情景,怎么也得过去看看。她问:“你家主子是谁?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来求我?”

小宫女躺在她怀里抽噎:“我家主子是赵良人,她肚子里的皇子怕是要保不住了,她说您精通医术,而且、而且……是皇上的心头肉,也唯有您去救她,才不会招人嫌。”

皇子……

只是两字却教夏雪整个人都晃了一下,幸得朱槿在后面扶住。

一股酸痛从心底没上,夏雪扶着胸道:“来人,带她回去,告诉赵良人,我准备些药材就过去,让她别担心。”说完拽住朱槿的手,一路拖回桂宫里头去。

关上了门,夏雪笑着看朱槿:“你早就知道了?”

朱槿摇头:“奴婢也是今早才知道。”

夏雪以手撑额,只觉得脑袋里撕扯地疼:“你既然今早知道了,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如果是那样,我也不至于……”不至于兴高采烈地把自己给了他!

朱槿瞧着主子心痛的模样,也快哭了:“奴婢也想啊,可是您当时已经被皇上带进去了,未央宫的侍卫拦住了我,还捂住了我的嘴……白大人还说,如果我这时候冲进去坏了好事,皇帝一怒,说不定连您都得受牵连……皇帝宠幸妃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您也唯有认了!”

夏雪瘫坐在地上,以拳抢地:“可我偏偏不知道,我信了他们说的……皇帝为了我变成和尚,我怕他憋太久真像赵良人那日说的成了‘阳事不起’,这才……”她忽然把头撞在石青地阶上,“原来一切都是误会……我误会了他,也误了自己!”

她抬起头来,委屈地望着朱槿,眼中无泪,脸色却比哭还难看:“朱槿,你们说这是正常的,可我听到却伤心伤肝,痛得不能自已,日后我真能在这宫里好好呆下去吗?”

殿门忽然被打开。

“那就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