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沅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之前纪霖的那句警告:“小心别逼我做出什么事来!”
谢青沅的脸色冷冷沉了下来。纪明轩以为她是为自己担心,微笑着冲她摆了摆手:“幸好有你这个神医妙手在一边,我现在都没怎么感觉到痛了。”
毒蛇蜇手最是疼痛,虽然她行了针又上了药,怎么可能就不痛呢?
谢青沅低头看了那还在肿胀的伤手一眼,轻轻叮嘱了一句:“回去后多喝水,到傍晚的时候可能会很痛。稍后我再给你开个方子,外敷内服都不可马虎。”
管事处果然备的有各种应急的药材,晨星按谢青沅的方子让人抓了药熬了,急匆匆端了一碗回来。
纪明轩接过一口喝下了。很快大长公主府的大管事就带着人一头是汗地跑了过来,连声道歉,又提出现在就用画舫把纪明轩送给去。
他经办这次宴席,早考虑了春天有虫蛇的情况,布置的时候让人在这湖心岛不知道撒了多少次驱蛇虫的药,怎么就还有蛇呢?
纪明轩又是宗室的人,现在出了这事,怕是回头他这功劳苦劳全没了,还得在主子面前挨个没脸!
很快大长公主也赶了过来,谢青沅见房间里人多,趁机退了出来。见寒星守在外面瞧着自己欲言又止的,眉头皱了皱开了口:“想说什么就说。”
寒星嗫嚅着低声回禀了:“王爷问殿下有没有事,他被齐王几个拖住了,一时脱不开身来看你……”
纪霖明知道自己带的有那块琥珀坠子,不惧蛇虫,他这是早就算好了?谢青沅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心里的怒气:“我有没有事关他什么事,你去告诉他,我的事不劳他费心!”
寒星心里叫苦不迭,只得喏喏退了下去。等纪霖阴着一张脸赶过来时,谢青沅已经陪同纪明轩一起搭乘了一艘画舫先离开了。
仔细交待了纪明轩一些要注意的事项,谢青沅下了画舫等着他上了马车开动了,这才沉默着坐进了自己的马车,一回到雁回院先叫了水洗浴,然后说了声累了要休息,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暮霭满天的时候,纪霖总算赶了过来,瞧见起居室那扇紧闭的门,眉头一皱看向寒星。
寒星连忙低声回了话:“殿下一回来就说她累了,一直在里面休息,晚饭也没有用的。”
纪霖不由想起了她给自己行针时累得几乎晕厥的模样,心里顿时发紧:“她给纪明轩行了多长时间的针灸?”
“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寒星仔细想了想,恭声回答了,“奴婢瞧着,殿下并不是身子乏了,倒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当然还有对王爷的怒气,不过这个寒星可不敢说出来了。
纪霖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寒星和晨星连忙退了下去,就是何全也避远了。纪霖掏出一把随身的匕首,薄薄的刀尖从门缝里插进去只轻轻一拨,里面的门栓就咔嚓一声被挑开了。
纪霖轻轻迈了进去,转过屏风一抬眼就愣住了;谢青沅斜倚在贵妃榻上,一双眼正黑泠泠地看着自己。
纪霖心里一顿,有一丝做贼被当场抓到的心虚,又很快掩了下去,几步走上前:“怎么不去吃晚饭?”
谢青沅不答话,沉默地看着他。纪霖终于觉出了不对,停住脚步打量着她脸上的神色:“你到底怎么了?”
谢青沅慢慢坐直了身子,终于开了口,却是轻嗤一声:“你问我怎么了?我谢青沅何德何能,能得宁王殿下如此青眼看重,你怎么不一条绳子拴在我脖子上,把我牵回你王府里关门养着?”
白天在湖心岛的时候,谢青沅虽然有些回避着他,却没有这样尖锐的言语;纪霖的心一下子沉了起来:“你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要拿绳子拴了你养!”
“没绳子,跟有绳子有什么区别吗?”谢青沅心里的怒火滋滋冒了出来,“雁回院全都是你的人,我一举一动你可以知道的清清楚楚,我是答应给你解毒,我可没有卖身给你!你为什么要牢牢抓着我不放?为什么你喜欢我我就必须喜欢你?!”
纪霖脸色陡变:“你喜欢谁?纪明轩?那个一直病病歪歪全上京都知道没多久活头的病秧子?!”
“没多久活头?”谢青沅却讥讽地笑了笑,“是,他今天中了蛇毒,要不是我在旁边,蛇毒就会要了他的命!真是可惜,让你失望了!”
可惜让他失望了?他失什么望?纪霖心念一转,已经明白了谢青沅的意思,脸上出现了隐忍着的暴怒:“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以后他在路上摔一跤跌死,你也要怪那块路石是我动了手脚?”
从小厮带她往那片竹林边开始,他就布了这一手棋,然后在那里守株待兔,等着纪明轩过来在他身上下了“缠香”。
难怪纪霖走之前又告诫了自己一句:“不许跟他多说话!”纪霖是算准了,如果她和纪明轩说两句话就走,纪明轩中了蛇毒一时半会儿也唤不了人来救,万一她不走还呆在那里,那些竹叶青反正也不会咬他。
只是纪明轩运气好,那条竹叶青闻到了他手上的缠香,咬了他的手,而不是闻到他肩头衣裳上的,否则肯定就咬在他的颈侧了,如果那样,只怕是神仙也难救了!
谢青沅静静看着纪霖的眸色如暴风雪一般凌厉逼人,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我没有喜欢纪明轩。如果我喜欢谁你就要弄死谁的话,你就只管去杀人好了,就算这世上的男人都被你杀光了,你且看我会不会喜欢你!”
就算这世上的男人都被他杀光了,她也不会喜欢他?!纪霖的心像被重锤狠狠地一击,身子轻晃了晃,往后退了一步:“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好,好极了!我现在就先去杀了他!”
谢青沅淡淡垂下了眼:“那你不如一道手脚,先把我杀了。”
砰的一声巨响,纪霖一脚将一张交椅踢得粉碎,转身就掀门大步走了出去。
谢青沅轻轻拂掉迸在衣服上的几点细碎木屑,目光沉沉看向窗外的暮色。有的事,她能隐忍或是圆转过去,有的事她却不能忍,只有这样直直碰撞着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