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全面色惊惶地急急跟在纪霖身后跑着,好容易才赶上了他的步伐:“王爷,您现在要去哪里?”
纪霖正在气头上,盛怒之下头也不回地就扔出一句:“纪明轩那小子不是被毒蛇咬了还没死吗,我现在就去把他弄死!”
这,这是哪儿跟哪儿?王爷怎么就跟纪三公子那里过不去了?难道是因为谢九殿下今天跟纪三公子又走在一起,还给他解了蛇毒的原因?
要是王爷在气头上真把纪三公子弄死了,依谢九殿下那性子……
何全扑通一声跪下来抱住了纪霖的腿:“王爷,去不得啊!莫说谢九殿下只是跟他当朋友交往,就算谢九殿下真喜欢了他,您现在气头上弄这一出,依谢九殿下那性子,怕是一辈子不会理您了!”
“我要她理我做什么!”纪霖想起谢青沅说的就算这世上的男人都被他杀光了,她也不会喜欢他那句话,心里暴躁得像有一团火焰,要熊熊喷出来,“还不快给我滚开!”
何全死死抱住了纪霖的腿不放手:“王爷,您先冷静冷静!”
韩成海也屈膝半跪着阻在纪霖面前:“王爷,请三思!您杀了纪明轩是小事,可纪明堂是魏王那边的人,只怕魏王平白得了个便宜还会卖乖……”
他管纪明堂是谁的人!纪霖一脚把何全踢开,韩成海见势不好,自己又扑着抱了上去:“王爷,谢九殿下她也是个硬脾气,你们一时口角话赶话的说了些气话,做不得数的!王爷您先冷静冷静,就是有什么误会,后面再跟慢慢跟她说开就好了……”
误会?她居然认定纪明轩中了蛇毒是他做的手脚,他真要纪明轩三更死,纪明轩还想活过五更?!她居然说“那你不如一道手脚,先把我杀了”!
纪霖从来没觉得心里这么憋屈过,心中闷的那团气冲口说了出来:“说开什么,说纪明轩中毒的事根本就不是我做的,她就会信?”
原来是这个症结!何全连忙爬起来:“奴才去给她解释!”一溜烟儿地想跑回去。 新比奇中文网
纪霖断喝了一声:“回来!”
何全险险站定了身子,回过身又跪了下来:“王爷,让奴才去给谢九殿下解释这事不是您做的吧!”
纪霖怔怔看着隔墙雁回院的方向,突然转回头,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你们谁都不许去,谁要是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他纪霖何曾要去跟人解释什么误会?她心里既然是这么看他的,那就……纪霖只觉得心中一阵钝痛,眸色沉冷如水。
韩成海与何全对视了一眼,慢慢松开了手,起身低头站在了纪霖身后。
纪霖一动不动地站了半刻,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何全看着他被前方的灯火照过来,拉得长长的、似乎无限萧索的影子,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咕哝了一句:“谢九殿下怎么能把王爷想成这样……”
王爷以前多骄傲的一个人,被谢九殿下这样误会,心里不知道该难受呢。
韩成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也叹了一声:“唉,女人柔柔顺顺的多好,偏是个硬脾气,真是麻烦!”拔脚向纪霖追了过去。
成郡王府。憧憧灯烛下,纪明轩轻轻张着手,任罗申给他仔细地敷着药。
被咬的伤口处已经渗出淡黄的粘液,就像被按在烧红的烙铁上一样痛得钻心。褐绿的药糊带来的那一丝清凉,似乎也阻不住那种火痛的感觉。
谢青沅说得没错,到傍晚时分会很痛。纪明轩轻轻皱着眉头,端起旁边已经晾温了的一碗药一口喝尽,候在一边的付武忙递了一杯清水过来给他漱口:“三爷,二爷那边……”
纪明轩一贯温润的眼神变得冰冷,轻轻吩咐了:“这几天不要妄动,我们只管装着这只是一个意外。他既然等不及了,定然还会出手,到时候我们做好准备,反过来给他个大‘意外’!”
罗申已经上好了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都是小的办事不利,等探查到那边的计划,已经来不及了……害得三爷受这罪!”
纪明轩摇了摇头,疲惫地往后靠了靠:“起来吧。只有捉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那边是看我这些时日身子好转了不少,心里更慌了……
今天的事,只凭他那边是做不到的,后面必然还有人帮他。这一次没得手,下一次他们必然出手更狠,你们都给我提起精神来。下一回,我们跟那边,必是不死不休!”
付武心中一凛,肃声应了:“是,小的这就把人安排下去。”见纪明轩点点头,躬身退了下去。
罗申起了身,又给纪明轩递了一盏温水过来:“谢九殿下说要多喝水才好。”
见纪明轩眉眼柔和下来,取了水喝了,罗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都说药、毒不分家,小的看谢九殿下很有些好药,不如请他帮您……”
纪明轩脸色一沉:“我和纪明堂之间的事,不可把他牵涉进来!”
今天是青沅运气还算好,从竹枝上掉下来的几条竹叶青没有伤着他,要是把青沅牵扯进来,下回岂不是让他又会受无妄之灾?
罗申不敢再多话,唯唯应着退了下去。
纪明轩低头看着自己那只肿胀得红中带紫的手,忍不住想起白天谢青沅毫不迟疑附在他伤口处吮吸的情景,当时明明已经麻痛,却怎么也忽略不了的唇舌的柔软。
少年千里去国离家到北燕为质,命运本是多舛,青沅却没有半点怨尤,与人相交不卑不亢,似乎骨子里有一种镇定的底气,性格中也有着一种可贵的倔强;教人看在眼里,心中竟会不知不觉生出几分怜意。
纪明轩的眉眼微微扬了起来,轻轻摇了摇头:其实在谢青沅眼里,他才是该被怜悯的人吧?这样一名身世维艰的少年,却依然怀着一颗柔软的心,依然保留着一副软心肠。
不然青沅也不会在第一次遇到他时,就体恤地请他上马车坐了,也不会在大觉寺的桃林,甘愿暴露出自己会医术的秘密,给他行针了。
原来他以为自己身体破败,时日无多,看事待物都无悲无喜;如今,他却是希望自己服了董大夫的药能够快些好起来,像青沅这样的朋友,相交时日只嫌不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