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狩猎场里伴太后,不必如此耗费心力的,毕竟尾随的嫔妃太多,自然也有太多的来取悦太后,只是席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太后竟然是她的亲姨娘。
如此一来,太后更是决然地不接见任何妃嫔,只让她留在身边,询问她的过往。席容不知道自己是否太敏感,太后的亟亟之中,似乎对她的父亲有种别样的情愫。
而她也说得小心翼翼,或许是心底一时半刻无法接受这逆转的关系,突如其来的亲昵也让她不安,毕竟她的处境太复杂,关于林凤娇的事情,便隐匿了下去,暂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一旦让太后知道是林凤娇的出现而让她的亲妹妹死于郁郁,定然又会大起杀戮之心。
辗转的时候,她会觉得有些愧对娘亲,自己这样做是否在帮林凤娇,可是如今的状况,毕竟林凤娇腹中有席家的骨肉,稚子何辜?!
这一切,既然都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不妨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而刀,缄默便是了,更何况,从来就不了解其中的过往关系。
只是前后看看,她的处境只是越发的复杂,只怕走错一步,就会带来株连之祸,以后日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思及此,心思便有些沉沉。
“在想什么呢?”此时,太后轻声询问道。
“太后娘娘。。。。。。”席容看着她如此和蔼温馨的笑容,心底并没有轻松,许是对她残酷的印象太深刻了,无法释怀,她越是温柔,便对她更加戒备。
“不必那么拘谨,不要叫哀家太后了,不若叫哀家姨娘吧,听着也舒服。”太后握着她的手,“看看你,掌心都在渗汗,看来你心底还是害怕哀家的,也难怪了,想来以前哀家对你太严肃了。”
席容摇摇头,“太后。。。。。。姨娘对我一向照顾,是我自己恍若在梦中,怎么都没想到太后竟然是我的亲姨娘。”
太后闻言轻轻一叹,“只怪你爹娘一心躲着哀家,不然你也不会被蒙在鼓里。”
“娘虽然一直没跟我提过太后,但是我也隐约知道她有个姐姐,且对姐姐内疚颇深。她心底一直有所郁郁之事,大夫说她抑郁成疾,身体一向不是很好。。。。。。”乃至后来竟然不起父亲移情的打击,只消数日,便撒手而归了。
太后听着,低低一叹:“也不枉我们的姐妹情谊,只是当初既然她选择了,得到了想要的,又何必一辈子耿耿于怀,人生本来有所取舍,我从来没怪过她,不过这也就是她了,优柔寡断的性子,瞻前顾后的放不下,当初她能够为你爹那般决然地抛弃一切,或许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的*了。”
席容不敢问她深究当年的一切,又或许下意识总是不怎么相信她的话,因为她的陈述总是会有失偏颇,对安中磊的母亲是,韩冻的母亲亦然。
眼底的眸光*着,又细细地打量着席容,转而道:“容儿,如今*不在了,哀家便也算是你的娘,哀家知道当初你受了莫大的委屈,你与安中杰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因为洞房花烛的错误,你才不得已跟了安中磊。告诉姨娘,如今在你心底,是如何的想法?”
闻言,席容一顿,没想到她竟然旧事重提,心底瞬时有种不安的想法,却不知道太后的这个念头是生于她来这里之前,还是之后。若是之后,便是出于对她的怜惜,但若是之前便有。。。。。。
“不论如何,一切既定成为事实,是天意,是命,如今,我已经接受了。”席容道。
听她这么说,太后不禁摇头,“有哀家在,命便是掌握在你自己手里的,哀家最懂爱慕一个人,却被硬生生地拆散的痛苦。这个痛,无法痊愈,时间也不可救药,午夜梦回,*浅唱,一生相随。”
席容闻言,淡淡一笑,“或许之前我并没有陷得那么深,能够拨出了脚,也是容易。”
“原来如此,那么对安中杰,你已经完全释然了吗?”太后问道。
席容点点头,“都过去了。”
“想来,你已经爱上你的夫婿了,对他的爱比安中杰深,你才能够如此释怀。”太后说道,语气微有些转变。
席容默然不语,正因为她说的都是实话,心底竟有些虚意。。。。。。
。。。。。。
出了营帐,席容这才松了一口气,终于摆脱了那种沉沉的感觉。已经是夜晚了,山风袭来,竟有些冷。下意识地反手抱着自己,看着帐外一堆一堆的火堆,心底才有几分明朗。
这时,背后蓦地有披风盖来,掩去了那点冷意,席容轻道:“谢谢。。。。。。”转身,不禁一愣,“你。。。。。。”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太后营帐旁哪会允许外人随逛,莫非。。。。。。那么,刚才她和太后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吗?
“很意外吗?”安中杰不禁一笑,还是那样温煦的儒雅之貌,只是那双眼睛,衬着火堆的光芒,显了几分谲色,“其实,我也很意外。。。。。。”
“我想你该找得到我们府邸才是,希娅已经早一步到了,她一直在等你。。。。。。”席容急道,心底真的不希望他介入这混乱之中。
“我知道。”安中杰道,“有你们照顾她,我很放心。”
闻言,席容不禁有些恼怒:“你早就知道她到了,那为什么。。。。。。”
“其实她可以回家的,可是她没有。”安中杰淡淡道。
席容一愣,瞬时懂得他的意思:“不论怎么样,她都是你的妻子,你该好好照顾她,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孤身冒险,千里迢迢地来帝都。”
“我没有。”安中杰淡淡否决道:“自从她出门,我便跟在后面,那一天她踟蹰在你们门外,后来又落跑了,乃至遇到醉汉,大哥救了她回去,我都知道。”
“你——”席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曾经,我也很想能够重新开始,可是我做不到,她也做不到。我给不了她幸福,容儿,我给不了。”安中杰道,“我已经努力过了,她既本不愿,你说,我是否该放她自由?”
“可是。。。。。。”席容喃喃,心底想着为佟希娅辩解,“她一定是因为孩子的事情太伤心了,如果你们。。。。。。”
“如果我们什么?再要一个孩子吗?两个人痛苦已经够了,不必也不想再牵涉无辜了。”安中杰一嘲,“其实她的心就像我的心一样,从来就没有在对方身上,我们之所以守着对方,不过只是相互折磨罢了。或许从一开始,这便是错的。”
席容知道,感情的事最不能勉强,可是这恩怨情债又该如何是好?她心底多少知道佟希娅对安中磊的爱慕,安家大少夫人这个头衔原该是她的,可是即便是让佟希娅委身为妾,她心底还是绝然地抗拒。
“你在担心什么?”安中杰淡淡地看着她,刚才听到的一切,其实心底早就有数了,可是面对她的肯定,何以还是觉得如此煎熬?
席容摇摇头,眸光回视他,他眼底也有纷纷扰扰无法平息,“我不担心,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幸福。”
“也许?呵呵——”安中杰笑得嘲讽,“幸福早就错身而过了,错过了,或许就是一辈子。你知道最可悲的是什么吗?那就是一夜错,一转身,我和她都成了多余的人。”
“中杰。。。。。。”席容不想看他如此沉痛,这样压抑的他,根本一点都不像当初她所认识的那个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的安中杰,原来不是不计较得失,而是失去的是守不住一辈子慰藉的相依相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也。。。。。。”
“你希望我和她也幸福,或许只是想减少你心底的负疚,可是你不是神,无法让事情有最完美的团圆。你也没有错,更不必为了得到的幸福而内疚,一切都是天意。”安中杰低低道,“若是你懂我心,便不要用希望、幸福来压制我,因为真的会很很累。。。。。。”
“。。。。。。”席容哑然。
随即两人之间只剩下沉默。
剪不断理还乱,非感情莫属。席容摇摇头,暂时甩去那些纷乱的情愫纠葛,归于最初的疑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太后是如何找上你的?”莫非只是因为她的过往吗?心底总是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安中杰却避而不答,反道:“我从不知道大哥竟然有志当官。”一夕风云变,他竟然觉得对一直相依赖的大哥如此陌生,身边的诸事也变得不再简单。
“跟宫廷扯上关系,跟皇子牵扯不清,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奇怪。”席容淡道,若说安中磊无意为官,那么她知道安中杰更不会愿意被支配着与人勾心斗角。
听她这么说,安中杰只是淡淡地看着她,脸色依然温和,只是那种犀然却似乎要洞悉她的心境,许久,才说了一句:“你终究是和大哥一国了,而我,早已经被锁在门外,触碰不得你们的禁忌。”
。。。。。。
狞猎回来,席容心绪一直有些沉沉,是的,她曾经很希望安中杰和佟希娅也能够幸福,没想到,这样的期望也是错了,或许,她最心底有一份自私,如果他们也能够幸福,她便无所禁忌地幸福,终究,还是她错了。
脚步顿住,远远地,看着前面对持的两人,楚楚可怜的佟希娅,还有一脸冷然的安中磊。
她想,佟希娅是可怜的,此刻脸上的泪水也是狼狈的,当她双手拥来,却被他一手推开,跌落得惨然。
席容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胸口的郁浊之气,这个死结,注定难解了吗?而他们四个人,如今注定也回不到最初了。。。。。。
这时,身后蓦地有人拍她的肩膀,让她吓了一大跳,急急回头,才看到原来是她的婆婆,看着她还是纯净无忧的笑颜,席容心底却不由地一绷,一手也不由地握住了腰间的挂坠,掌心玉佩沁凉的温度淡淡传来。
“你在看什么?”李美凤问得好奇。
席容无语,只是眸光看向那一处,安中磊的无情不知道是她心底的安慰,还是。。。。。。因为,她终究还是无法因为他的无情而欣慰开怀。
“磊儿为什么要欺负她,她都哭了。。。。。。”李美凤蹙起眉头,眼中满是谴责和不满。
席容摇摇头:“我们别管他们了,要不要去旁边亭子坐一坐,我让下人给你泡你最爱的茶喝和糕点,可好?”
李美凤看了看那一边,似乎有些犹豫,却也好似抵挡不住诱惑,不怎么痛快地点点头,“嗯。。。。。。”眸光还是忍不住地回头流连。
席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恰好对上他察觉的视线,不露痕迹地收回了视线,扶着婆婆转身离开了。
小亭子里,下人已经奉上了香茶,还有各色的糕点,李美凤欢喜地吃了起来。
席容看她吃得很开心,碎屑还掉了前襟都是,她的心思却有些*不定。
于是起身,一手帮她弹去那糕点碎屑,一边无奈道:“慢慢吃,不急的。。。。。。”掸着,袖子里蓦地掉出一个东西来,蹦了几下,掉落在地。
席容看到掉下去的是什么,不禁喊了一声糟糕,下意识伸手去捡回来,看到这石头没有摔坏,这才安心了不少。“幸亏没摔坏,这是太后送的,若是弄坏了,她怪罪,就不好了。。。。。。”
李美凤乍然看到那块石头,眼底闪过一丝光芒,随即恢复痴痴的模样,“咦?那是什么?好好看,让我看看。。。。。。”
“这个是狩猎的时候陪太后,她赐给我的,许是因为金露公主拿走了我的镯子,她才送我这个作为回礼。”席容有些犹豫,却还给她,“小心些,不要弄坏了,不然无法跟太后交代呢!”
李美凤使劲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看看,就还你。。。。。。”放在手中*了许久,这才还了给她,“就是一块石头,一点都不好玩,还你。。。。。。”说完,专注又回到了糕点之上。
席容不禁无奈一笑,“不要吃太多,就要午饭了,不然吃多了糕点,就吃不下正餐了。”
。。。。。。
用过午餐之后,午时天气十分闷热,人的精神也是萎靡不振,倦意深浓,便降了帘子,席容遣散了丫环,打算卧榻小憩一下。
这一刻,房内是一片安谧。终得,一个身影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进去,绕过帘子,看到床上闭着眼睛憩息的人,缓缓地走到旁边,还是不放心,伸手点了她的昏穴,随即搜遍了她的全身,竟然没有找到那块石头。于是转身翻找房间,找遍了,依然没有所获。
李美凤不禁有些懊恼,再看看床上昏睡的人,心底一动,莫非——
犹豫了一下,便又点了一下席容的穴道,席容悠悠醒来,睁眼看到她,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证实了,心底还是有些沉沉。
“你在试探我是否真疯?”李美凤的声音低低的,让人无法窥探她心底的想法。
席容揉揉胸口,缓缓地起身,“原来你真的没疯。。。。。。”
“你是怎么怀疑的?”李美凤再问道。
席容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确定,只是当中杰父母死去之后你便疯了,那时候中磊也只是个大孩子,即便当时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么多年来,我想有人引导的几率还是很大,只是他身边除了你,我想不出来第二人了。我之所以怀疑你伪装疯癫,更是因为中磊的矛盾,我也相信上一次,他选择了五皇子,何以事情来了个大逆转,他的矛盾、他的无奈,症结究竟在哪儿?除了你,我也想不出第二个人了。”心底有些犹豫不定,可是最终,还是下了决定,宁可小心,不然这个猜疑就会横亘在心底,无法挥去。
李美凤点点头:“你是中磊的妻子,他爱你至深,我也早就想让你知道我并没有疯癫,所以告诉你一直有人帮我诊治,也在慢慢康复之中。只是没想到,你先怀疑了,且猜对了。”
席容深深吸一口气:“你想让他夺帝位?”虽然问,但是答案已经肯定了。
李美凤不答反问:“你怀疑我,就连磊儿的身份都知道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莫非是他告诉你的?”
席容摇摇头:“是太后告诉我的,是那个镯子泄露了你们的身份,只是我在太后面前掩饰过去了,可我也知道了你的过往,还有中磊是皇子的身份。”
“也好,你毕竟是磊儿最贴身的人,你若是知道,我便也没有那么多禁忌了。”李美凤道,“你若是愿意帮磊儿,那么若是大事得成,那么皇后的位置便是你的。这个是我今日许你的承诺。”
席容摇摇头,眸光定定地看着她,“可你是否知道,太后竟然是我的亲姨娘?”
“知道。”李美凤眸光灼灼,“那块玉佩便是我帮你挂上的,太后能够认出你来,也全都是我的安排。”
果然,席容一手抓住腰间的吊坠,这一切都是精心安排的,“你想让我怎么做?”
“你该知道我希望你做些什么。”李美凤直视着她,眸光有些咄咄逼人。
席容摇摇头:“即便是我和她亲昵,但是她毕竟是我的亲姨娘,我不想去伤害她!”
“亲姨娘?哈哈——”李美凤不屑道,“皇室之中,父子可反目,骨肉可相残,更何况一表三千里的姨娘。”唇边的弧度满是嘲讽,却也有几分警示的肃然,“若是你觉得姨娘可亲,那么你的夫婿呢?一旦太后知道他是先帝之子,你以为她会放过他吗?到时候就连你,她未必都会待见,人生在世,只能孤注一掷,而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不就是夫婿步步高升,而她自己也随着水涨船高吗?以后你的孩子,身居正位,我保他太子之位,如何?”
席容默然不语,后事谁也不知道,先不说她现在没有孩子,即便有了孩子,这孩子与太后也算有血缘瓜葛,她和太后敌对了那么多年,难道真的会心无芥蒂吗?再说,男人要是当皇帝,便在庞大的后宫,无数的子嗣,到时候的争斗只会有增无减,谁又能保得准这地位呢?
“这一点,我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李美凤道,“你把那块从皇宫里拿回来的石头放在哪儿了?快将它给我。”
闻言,席容不禁皱眉,原以为这是先帝旧物,她定然有所认识,且甚是眷恋,只是这一刻她脸色,似乎比想象中在乎那颗石头。。。。。。“那颗石头对你很重要吗?”
李美凤道:“这个我暂时不能告诉你,等到你想通了,我们之间也没有嫌隙了,一切原委你也该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