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不好意思地赔笑道:“让王妃看笑话了,青青也是被他们气坏了,王妃是什么身份,在这府里除殿下就是头一份的尊贵,偏是这些奴才有眼无珠怠慢了王妃,真真可恶,请王妃重重发落他们,就算打死了这起子奴才也不为过。”
拂晓淡然一笑,目光浅浅越过青青清秀可人的脸庞,“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训个几句也就是了,不必大动干戈。”
这般轻描淡写的处置喜了那两个奴才,惊了其他人,尤其是打小在她身边服侍的随月等人,公主是什么性子他们最清楚,对于任何敢于得罪她的都不轻易放过,弯月就是最好的例子,眼下却准备就这么算了?莫不成公主到了安南后连性子都变了?变得菩萨心肠?
青青只道她碍着自己是府中当家不好从重处置,忙道:“王妃不必顾虑青青,王妃是府中主母,莫说是两个奴才就是青青得罪了王妃也该受罚。”
这话说的甚是诚恳谦谨,随月等人均以为这一回公主准会改变主意,没想到她依然是原先那些话,丝毫没有要处置的意思。
青青见她态度坚决,只得顺势道:“王妃这般宅心仁厚,实乃整个王府之福,青青自愧不如,算这俩奴才走运,还不快谢过王妃。”她转首朝尚跪在地上的两奴才喝道,后者忙不迭地叩头谢恩然后退下。
闲聊几句,只见王府总管杜松走进来施了一礼道:“启禀王妃、柳妃,大王子妃和二王子妃来了,正在前厅等候。”话虽是朝两人的说,但目光只盯着青青一人,显然真正要通知的只有青青一人。
拂晓是什么人,自小在尔虞我诈中长大的她稍微看一眼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不言声,只衔一缕清浅的笑意在唇边。
“想必是一齐去为父王祈福的事。”青青小声揣测了一句后朝闲闲坐在椅中的拂晓解释道:“父王久病不愈,两位王嫂均十分忧心,曾与青青说起想去朝云观为父王祈福,青青觉得甚好就答应了,她们这次来想必是问去祈福的日子,青青身为侧妃不敢有些逾越,还请王妃去与两位王嫂商定。”
陈相允与两位兄长为王位一事争斗不休,但那都是暗地里的,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兄友弟恭的假象。
“怎会?”她拨弄着无名指上的银戒指,抬眉笑道:“眼下妹妹是王府的当家,当然是妹妹说了算数了,本宫哪会有什么意见。”
话音未落青青已经慌忙跪下,“王妃这话实在是折煞青青了,若青青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王妃直言,青青必当改正。”
拂晓一怔,旋即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扶起青青,“妹妹在说什么呐,本宫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做事有理有条,交给你打理本宫很放心。诚如王子所说,本宫自到安南后身子一直不太爽快,即使是现在这样与你站着说说话也有些乏了,不得不坐下,要是本宫去和几位王嫂商量事情乃至去祈福,万一中途身子不济怠慢她们或是误了事总是不好的。本宫这样说实在是相信妹妹,并无其他意思,望妹妹能够体谅本宫,千万别生出误会来。”
青青这才渐渐定下心来,怯怯地道:“原来是这样,青青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王妃不喜。”
“哪有这回事,妹妹想多了。”说着她单手支颐,露出几分倦容,青青见状赶紧道:“王妃若是累了就休息会儿,青青不打搅了。”待拂晓点头,她施礼与杜松一道退出来仪阁,远远隐约可听到她在对杜松说去玲珑居把朱妃请来。
在他们走后,拂晓脸上的倦容一扫而空,双眸寒星闪动,她对青青刻意的抬举和客气令众人不解,若雪性子最是率真不过,当先发问,“公主,那两个奴才那么对您,依奴婢说就是打断双腿也不为过,您怎得这样轻轻易易就放了他们,连重话都没有一句。”
拂晓执过旁边的书卷一页页翻来,目光在那些或优美或豪放或凄凉的词句上滑过,微低螓首露出一段洁白细腻的脖颈,一根细细的链子串着粉色的珊瑚珠子垂落在胸口,有令人心悸的静怡之美!
“为何要重罚?”她反问,在若雪回答前又道:“本宫今日重罚了他们明日严苛狠辣之名就会传遍王府,人人惧之骇之,岂非得不偿失?这是一点;另一点,陈相允一直对本宫不满,想了法的挑本宫错,这一回若坐实了他不大做文章才怪,本宫如何能趁他的意。”
原本不以为然的众人听得这番话纷纷点头,随月低头思索间忽地想起另一层可能脱口而出,“柳妃将这两人绑了来,该不会就是想给公主设套吧?”
拂晓但笑不语,宁福已忍不住啐道:“这女人太可恶了,装得一副娇娇弱,实际歹毒似蛇蝎,公主没去找她麻烦,她倒先给公主设起套来,奴才先前是没看出来,否则非得上去拆穿她的假面具不可!”
“什么女人不女人,没规没矩,要叫柳妃,否则出了来仪阁还这么口无遮拦,本宫都保不住你。”她纠正宁福的叫法,“她存没存这个心思姑且不论,总之你们以后见着她都小心一点,不要被揪出错来。”
“是。”诸人齐声答应,不敢有违,在早早用过晚饭后,趁着天色还未黑,拂晓命晚蝶替其更衣,原以为她是要换寝衣,没想到竟挑了一身最简约的素色衣衫换上,通体无任何刺金捻银,只有几朵浅色小花点缀在袖口裙摆,一眼望去,再朴素不过。
若雪推门进来看到拂晓这身打扮,心直口快地说了一句:“公主以前总说碽妃娘娘衣饰简约,一些不见帝妃气派,而今公主这身打扮可比碽妃娘娘还简约。”
谁都知道碽妃之死是公主心中最深的伤痛,平常谁都不敢提及唯恐勾动其伤心,眼下被若雪一时口快来了这么一句,当即引来晚蝶瞪目,若雪自己也吓得赶紧捂住了嘴。
拂晓微微一怔,在目光变得如水雾一般前闭起了眼,再睁开时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抚脸淡然问了一句:“是吗?”
若雪小声地嗯了一句愈发低下头去,拂晓也不理她,移步至镜前,将发髻上步摇、流苏统统摘下,只余几枝不起眼的珠花埋在青丝间,连耳坠子都换成了普通的银线。
褪尽珠饰华服,美貌以一种最为纯粹的方式呈现,一呼一吸尽显灵动之色,在左右端详一阵后,拂晓似乎很满意,望着镜中茫然不解的晚蝶道:“眼下柳青青在前厅陪两位王妃,朱如水必然也去了,趁着这个时候你陪本宫去来仪阁外走走,散散心。”
晚蝶不明白她何以有了这个兴致,更不明白就算要出去走动也没必要换上一身简约到几乎和奴婢一样的衣衫,这身打扮若不认识的谁能认出她王妃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