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之细细翻找了,将所有值钱的细软都收进一个小包裹里,在枕边妥帖放好了,刚要安歇,忽然想起来明日若是就走了,恐怕他日再与此间人等相见也难,不知是不是要写一封信告别?只是这私奔乃是头一回,也不知道该写点什么。“就此别过,后会无期”吗?仿佛太过薄情了些;“我二人乃是两情相悦,云云”又似乎太直白露骨了些,下不了手......
就这么想了许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一忽儿一个梦,整夜都未曾睡得踏实,梦里头状况百出,不是隶铭没出现,就是走了给人抓回来,再不然就是那小包裹里头的细软不见了,到天快亮时又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起身的情景,直至真的天亮了醒过来,敏之还疑心是在梦里。
穿着一身月白睡袍坐在床边,两手撑在身体两侧,一双雪白细嫩的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撞着床板......昨夜隶铭忽然出现在自己房里了吧?怎么竟觉得有些不像是真的,或许那个才是梦吧。却又瞟见枕边那个小布包裹,“哦,原来不是梦啊。”
“小姐,您在嘀咕什么呢?”
云莱端着一盆热水,墨玉将毛巾浸透了拧干后双手递给敏之,让她略敷一敷脸。敷过之后,敏之才觉得略微清醒了些,只是睡得不好,头重脚轻的像踩在棉花上。
“小姐快些梳头更衣吧,铭少爷一早就候在楼下了,说是要带您出去逛逛。”
“哦,好。”敏之答应,脸色却微微泛起了红。
梳头时,敏之见墨玉另取出一个妆奁,里头是昨日未曾看见的几幅头面,并一对金镶四龙戏珠镯,一对玳瑁镶金嵌珠宝镯,再就是一粉蜜蜡十八子手钏。
立马,眼睛亮了亮。
“这是哪里来的?”
“回小姐的话,奴婢出门的时候急了些,带错了妆奁盒子,这个里头收着的都是小姐往日不爱戴的,只是奴婢记得里头一副小米珠头面配小姐今日的衣裳不错,就拿出来了。”
敏之听了再看,果然那几幅头面都是往常自己嫌弃重了或是累赘了不愿戴的,那几对镯子都是镶
金尤其多、珠子尤其大、嵌宝尤其丰富的,现如今看来,却怎么看怎么喜欢。
“不错,都戴上吧。”
“小姐?”墨玉疑心自己听错了。
“我说不错,都戴上。”敏之细想了一下,还是戴着的好,袖子一遮就看不到,不像放在包裹里,鼓鼓囊囊的给人瞧见了总要问一问。
墨玉服从惯了的人,虽觉得小姐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却没有细想,只就着敏之身上衣裳给她挑了那副小米珠头面戴好,又替她将那玳瑁镶金嵌珠宝镯戴上,再套上一对红漆雕花圈,却怎么都找不见那对虾须镯和珊瑚圈。
“别找了,兴许你不找它它就出来了呢,来,先替我把这对四龙戏珠的戴上。”
打扮收拾停当,敏之找了个由头将丫鬟们打发出去,赶紧的将几幅头面都塞进了那个小包裹里。
隶铭在楼下喝的那杯茶已沏了四遍,才听见楼上敏之下来。
远远听见一阵珠翠叮当声,映入眼帘的是一袭天青色绣折枝栀子纹长袍,袖口腰身都收得极紧,下半身却放至桶状,更衬得敏之纤腰盈盈不堪一握,外罩栀子花色加镶滚大氅,远远望去似有光华闪烁,凑近了看才能看见上头小米珠子一颗颗钉上去才得的栀子花纹样。
“这倒是头一回见你穿旗装。”隶铭笑道,天气渐凉也没有扇子在手,欲装逼而不得的心情略有不爽。
“见天气冷了,又没有带多少衣裳,只因这一身厚实才穿的。”敏之当然不会说是因为这大氅里头好塞东西才穿的这个,旗装累赘,穿着不似袄裙行动便利,若非这身衣裳最贵重,敏之也不会挑它。
隶铭只当她畏寒,也不再说笑,只招手将她唤至跟前:“我们就出去吧,早饭在外头吃。”
“好。”敏之脸上又浮起那羞涩的笑。
隶铭带着敏之出了院子,向前院走。
“铭哥哥,怎的今日不坐船吗?”敏之奇道。
“坐船只能走水路,不如陆路到的地方多。怎的你不喜欢?”其实是隶铭带伤归来,不好撑篙。
“没有,都
喜欢。”或许外头备了马匹。
一路行去,隶铭首先带了敏之用了早点,敏之也叫不出来名字,只是一个个甜腻软糯,造型又别致精巧,看得敏之无心想其他,每样都尝了一个,以至于都有些撑;
接着便沿着那河边随意散了一阵步,敏之只当这同钱里的居民都在船上摆摊,却原来岸上还有这许多,有卖发簪花钗梳子的,也有测字算卦的,还有各色零嘴的......
这里逛逛那里看看,转眼便到了饭点。隶铭说起有道名菜叫做莼菜羹的,自身无味,看它和什么一起煮,便染了那食材的味道。敏之听得被勾起了好奇心,就由隶铭带着去尝那菜。又说要做那菜,必定要湖上船家做的才地道好吃,就上了一艘船。
船家自在船尾忙活,敏之与隶铭相对静坐舱内。这才发觉这出来了都有大半日,隶铭却仿佛随意逛着,并无它意似的。这念头一旦出来,想要压下去便不那么容易。
“怎么了?”隶铭看出了敏之的心不在焉,还以为是昨夜害她打的那个喷嚏。
“没......没什么。”
“若是有什么就说,好吗?”隶铭伸手过去想握一握她的手,敏之急忙缩回来,隶铭便摸到了一手的硬物。
“你手上都戴了什么啊?竟能磕痛我。”隶铭将手缩回来,掌心一处红印正是方才磕的。
“我......细软。”敏之声音几不可闻,可也不敌隶铭耳力惊人。
“什么?”隶铭侧了耳朵。
敏之闭一闭眼睛,将心一横:“你昨夜说今日来接我,难道不是来接我私奔的吗?”
说着将大氅解开,露出天青窄袖长袍来:“话本子上说私奔要带些细软,我来得匆忙没有带许多,这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值钱的了。”
说着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解开记在大氅内侧的一个小包裹,在桌上摊开:“不能戴在身上的,都在这里了。”
敏之边说边觉得有些委屈,吸吸鼻子:“可是看你游玩了这一上午都没见半点要私奔的意思,原来是我会错了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