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每天都刮着大风,黄沙也一样每天都在空中起舞。人每天都会睡,都会觉,有时还会做梦,有时是美梦,有时是噩梦。熊凋做得即不是美梦也不是噩梦。

梦见死人自然是噩梦,但那若是你最亲近的人呢?

何况他还在笑,笑得那么快乐——死难道是件很快乐的事?

逍遥子就在那里和他说着什么,熊凋呢?不清楚,在梦里的人总是混混沌沌的,何况他还喝了那么多的酒。

熊凋刚下楼就看见算命先生穿着那身洗的发白的蓝袍坐在那里喝着茶。

于是熊凋把做到那个梦告诉了他。

“梦有很多种,梦见的东西各有不同,不同的东西在不同的地方摆放也都有不同的讲究。”他慢慢放下杯子慢慢地道,好像每一个字都得好好的想一遍然后在嘴里又咀嚼一遍才说出来。“你是怎样的人,做出怎样的梦也有讲究。你说你梦见与一个早已死去的人交谈?谈了什么?你又在做什么?”

“不知道。”

“你会扬名四海。”

ωwш ★тт kΛn ★C○

熊凋苦笑道“什么样的名?”

“不知道。”

“人世为何总有那么多的不知道?”

算命人叹息道:“人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活得那么快乐。”

熊凋明白,也不是很明白,所以只好疑惑的看着算命人。

算命人显然不想多说,显然他经历的一些事阻止了他,所以他转移了话题。“现今被封道,你不着急?”

熊凋又在苦笑“我也希望这世界还有令我着急的事情。”他感觉自己苦笑的都快成苦瓜了,于是他决定以后不再吃苦瓜,免得自己真的变成苦瓜——可惜喜欢甜的人总在苦中,喜欢苦的人是身在甜里。熊凋反问算命人:“老先生你也不急?”

熊凋突然觉得算命人眼睛没有瞎,而且正看向很远却又很近的地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只有他自己眼睛能看见的前面。

算命人一字一字的说道:“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有些事是急不来的。”

白衣少年的声音突然响起:“我还没到你这个年纪,你们不急可我急!”

熊凋疑道:“我也不老,我一样不急,因为我无事可做,而你那么着急作甚?”

中年人从楼上下来阴声说道:“说不定他就是那个大盗,着急去销赃!”

白衣少年怒道:“你怎么不说你是大盗,我看你就不像好人,你赶紧去投案自首!”

算命人突然道:“盗有很多种,有的偷东西很值钱,甚至无价的,比如当年的香帅楚留香,他就只偷心——女人的心。或者偷东西不为了偷,只是为了还,比如司空摘星。还有的手法很利落但只是为了得到奇珍异宝,比如公孙妙,他能用两根指头打开七巧童子做的锁。”

中年人冷哼一声道:“他现在连有两根指头的手都没有了。”

算命人黯然道:“你们若是知道他为何只有两根手指你们就会明白他的手虽然没有了但是他不一定伤心。”这是公孙妙的事,他自己开不开心只有他自己知道,算命人从何而知?

熊凋问道:“你是公孙妙?”

算命人伸出双手道:“我还有手。”

熊凋应该早就想到的,他不是公孙妙,不然他不会如此黯然。看见别人快乐不快乐的人总是会伤心的,那不是嫉妒,而是孤独,每个人都得到了,只有自己没有。你觉得孤独,那只是一种感觉,那还不是孤独,真正的孤独是身边明明有无数的人,无数可以与之倾诉的人,而你却不知怎么去说才能让他们明白你的孤独。

熊凋现在就这样。过去有岚,他们可以一起躲在角落里默默倾诉;后来有逍遥子,每天辛苦的练剑让他遗忘了一切。

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也黯然的叹了口气。

算命人还在说:“还有的只是为了钱,为了这个而偷的这个有很多很多人。”

白衣少年道:“孔方兄的确不能什么好东西。”

熊凋道:“孔方兄并不坏,只是有人拿它做坏事罢了。有很多人都不清楚它的用途,它并不珍贵,他只是用来换珍贵物品的一种方式而已。”

算命人又道:“这次丢的什么东西你们知道吗?”

白衣少年道:“什么?”

算命人道:“一颗明珠。”

白衣少年疑道:“怎样的明珠?”

算命人道:“一颗不大但你两只手拿不住,不亮但能照亮这个客栈的明珠。”

白衣少年惊讶的道:“世上竟有如此大的明珠?”

门外有个人走进来道:“那本是波斯王献与圣上的,后来圣上给了自己的亲弟弟潞王。潞王虽然性格不怎么好但是对自己的妃子却是特别的好,于是他就准备在郜妃生辰那天赐予郜妃,只可惜就在潞王刚放到仓库时就被盗了。”

白衣少年道:“会不会有人监守自盗?”

“运送和看守明珠的人俱已满门抄斩。”那人笑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白衣少年却已被惊得目瞪口呆。

白衣少年道:“有多少人被杀?”

“不多,才两千多人。”这是算命人说的。

那人依旧微笑的对算命人道:“老先生知道的挺多啊。”

算命人冷笑一声道:“阁下知道的也不少。”

“那是因为他本就是潞王派来侦查这件事的。”中年人说道。

那人疑道:“你认识我?”

中年人道:“在城门偶然见过,你就是卫辉府第一名捕——古风。”

古风笑道:“那只是江湖人随意起得称谓,可万万不能当真。不知各位英雄都从何而来?”

算命人道:“张瞎子,算命的,从来处来。”

白衣少年道:“南宫墨睿,南宫族人。”

熊凋道:“熊凋,不知从何处来。”

中年人道:“徐济,四处飘荡至此。”

古风抚掌大笑道:“有趣有趣。”

熊凋道:“哪里有趣?”

古风指着南宫墨睿道:“除了这位小兄弟外都是无家可归之人,真是有趣。”

熊凋道:“你也无家可归?”

古风叹道:“不敢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