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尼摩船长的最后一句话
舱板关了。客厅中全是黑暗和沉默。“鹦鹉螺”号迅速离开这个凄惨场所。这个人可怕的报复后要逃到哪里呢?
我对船长已经极端厌恶。虽然他曾受过很大的痛苦,但他没有权利来作这残酷的报复。虽然我不是同谋,可我至少做了见证人!
11点,顶灯亮了。客厅里没有人。船的时速为25海里,从英吉利海峡口迅速向北极海域驶去。临近傍晚时,我们在大西洋上航行了200法里。
我睡不着,残酷的场面不断在恶梦中重演。这一天起,谁都不知道它要带我们到哪里去?这样速度飞快地在雾中行驶有多久了,无法估计,时间好像停止了。
船员一个也不见。船不停地在水底行驶。舱板机械地打开、关闭来调换空气。方位也不记了,无法知道在哪里。
尼德忍无可忍了,康塞尔怕他神经错乱,因极度思乡而寻短见,所以时刻看着他。我们已经不能再呆下去。
一天清早,我苦恼地醒来,尼德俯身向我低声说:“我们逃!”
我站起来:“什么时候?”
“今夜。船没有任何监督了。您能准备好吗?”
“能,我们在哪?”
“在可以望见陆地的地方。今天早上在20海里处看见了陆地。不管是什么地方,都要逃。”
“对!就是大海吞没我们也要逃!”
“海浪很急,但只需划小艇20海里,我弄到一些粮食和饮水。如果我被发觉,我一定反抗,哪怕杀死我。”
“我们死在一起。”我不顾一切,决心逃走。
外面天空阴暗,风暴要来,但既然有陆地,就必须逃走。现在我们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了。
我既怕碰见又想碰见船长,我跟他说些什么呢?我能隐藏那种厌恶吗!不!还是不见面好些!忘了他好些!
最后的这一天好漫长!我们怕泄露计划不见面。晚餐时我勉强吃些增添气力。
下午6点30分,尼德对我说
:“我们出发时再见。晚上10点您到小艇来,我们趁黑暗逃走。”他说完就走。
我到客厅中去确定船航行的方向。我们在水深50米处,以惊人之速向东北偏北驶去。我最后看了看陈列室中的奇珍异宝,有一天它们要跟收集它的人一齐消失在海底。我想在心中最后一次把这画面定格下来。我在电光照耀下把那些珍宝统统看了一遍。
我回房穿了结实的航海服。收拾好笔记绑在身上。心跳得很厉害。船长要是在,我的秘密一定会被看穿。
他在干什么呢?他房里有脚步声——他没睡。他每走一步,我都觉得他要出来抓我!想象折磨着我。以至于我想到他房中去跟他当面摊牌。
幸好我抑制住这疯狂的想法。我躺下让激动平息下来。脑子受了过度的刺激,迅速地回忆起脱离“林肯”号以来的整个生活,那快乐或痛苦的意外事件:海底打猎,托雷斯海峡,巴布亚土人,搁浅,珊瑚墓地,海底隧道、亚特兰蒂斯……跟章鱼战斗……复仇号,以及可怕的战斗场面……
所有这些事都涌现在眼前,船长的形象集中在这离奇的幻影中显得异常巨大。他不是我的同类,他是海底精灵。
九点半了。我手按住脑袋防止它炸裂。还要等半小时,再做半小时的噩梦!我要疯了!
这时,我听到风琴的悲伤乐声,是一支要断绝与人世关系的哀歌。我全神贯注地听,呼吸都停了,像船长一起沉浸在那人世之外的音乐中。
突然,一个念头使我害怕起来。船长已在我逃走必经的客厅里。我还要碰见他。他也许要跟我说话!或者置我于死地!
10点的钟响了,约定的时候到了。不能犹疑了,哪怕船长就在我面前!我沿着黑暗过道小心摸索。走到客厅前,轻轻打开门。厅里一片黑暗。风琴的声音很弱。船长在那里神游天外,我想即使有明亮的灯光恐怕也看不见我。我在地毯上慢慢挪动。费了5分钟才走到客厅尽头那扇图书室的门。
正要开门,尼摩船长一声叹息把我吓呆了!图书室中的隐约灯光
中我看见他站起来,两手交叉着向我这边幽灵似的溜过来。
他的胸部由于他的哭泣而鼓胀起来。我听到他声音很低地说了这么句话:“上帝啊!到时候了!够了!”
这是他良心发现的悔恨自白吗?
我急忙冲出图书室上了中央楼梯,从舱门钻入小艇,两个同伴已经在了。
“快出发!”我喊。
“马上出发!”尼德说。
船身和小艇上相通的舱口被尼德用钳子紧好。小艇的舱门也关了。他开始松潜水上的螺钉。
突然船内**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发觉我们逃走吗?尼德给我一把短刀,准备拼命!
我们听到一句重复的可怕的话——“挪威西海岸大旋涡!”这是船上**的原因。尼德停止松钉工作。
挪威西海岸大旋涡!
再没有比这更可怕的名字了!我们是在挪威沿岸一带的危险海中了。船在小艇离开它时,就要被卷入这深渊中吗?
众所周知,涨潮时,夹在费罗群岛和罗夫墩群岛中的海水,奔腾澎湃。形成翻滚沸腾的漩涡,没有船能在其中脱险。滔天大浪从四面冲到那里,形成无底深渊,能把15公里远的船只、鲸鱼、白熊,都一齐被吸进去。
“鹦鹉螺”号不知无意还是有意,驶进这深渊附近,它迅速被卷入,小艇还固定在它身上跟它一样飞速旋转。我感到那种颠簸的盘旋回绕。血液停止了循环,全身冒冷汗!脆弱的小艇周围一片可怕的声音!几海里内回响着海浪咆哮的声音!急流撞在海底岩石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再坚固的物体也在这岩石上砸得粉碎,大树干也被冲掉表面,成为“毛皮”!
多么可怕的境遇!我们任海波颠簸。“鹦鹉螺”号的钢铁肌肉嘎嘎作响。
尼德说:“把螺丝钉上紧。紧贴着鹦鹉螺号,我们还可以保全……!”
话没说完,喀嚓,螺母松开,小艇脱离大船,像投石机掷出的石头一样,坠入大漩涡中。
我的头碰在一根铁杆上,立即失去知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