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这么多天以来,程球和马伟都是在恐慌中度过的。
表面上看,程球所住的县衙和马伟所住的王府都是在平静中度过的。但是这一成不变的平静之下,掩藏着的却是骇人的大动作。
先说说马伟所住的王府吧,马伟在让管家老王福好好安葬了那个死于弩箭之下的马车夫之后。就窝在王府,每天除了基本的去县衙和程球商量一点公务之后,就是窝在王府动也不动。
而且每次出行的时候,必定是挑选人多的地方走,并且提早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让县衙那边至少派出十名以上的衙役护卫开道。
马伟在意识到了自己对手的庞大势力之后,迅速做出了自己的对策。
护卫李渊被派到狄道那边去联系王国,同时他也将自己发现的情况和推测一并传递到了枹罕部的军营里面。
但是宋扬给他的就只有四个字,“静观其变”和他的十名亲兵。
宋扬的意思马伟也明白,而且他并不要对于这件事付上主要的责任,所以现在才去缄默的态度是最好的了。
那十名宋扬的亲兵的到来,更是让马伟的心里面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这十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在战斗力上自然是有所保障的,但他们的到来,更重大的意义是,宋扬出手了。
身为西凉义从枹罕部的校尉,宋扬自然不会让人轻易地在自己的地盘上胡来。就算是贵为六大家族的窦氏家族,也要顾忌一下宋扬的面子。
至于上次的刺杀事件,窦氏家族也只是杀了马伟的一个马车夫,并没有将事情做绝。宋扬现在也就保持着作壁上观的态度,身居高位的人物,他们的行事总是这样保持着一种神秘的风格。
虽然有迹可循,但总是让旁观之人感到捉摸不透。
马伟自认为现在自己还只是一个小人物,关于大人物的这些行事方式,也就只能在边上旁观就是。
至于现在暂时还算是和马伟同盟的唐周,他则是消失了一段时间。整个王府上下,从那次刺杀事件发生后,基本上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了。
不过马伟知道,唐周这是从三辅地区请帮手了。
相对于边鄙之地的凉州,太平道显然在政治和经济核心的三辅地区有着更加完善的经营。马伟对于唐周能否带回来一些有用的高手,也是抱着期待的态度。
因为现在的枹罕城,实在是太不安全了。自己的盟友能够有着足够的实力,想必也会分担一点自己身上的压力吧。
再来说说县衙,郭汜在现场调查了好一段时间,最后发现了一片黑色的残渣。这一小片毫不起眼的黑色残渣却因为它刺鼻的气味暴露了那场纵火案的一点线索。
“火油!敌人是用火油来对公文房纵火的!”
这也是多亏了郭汜十多年的马贼的生活,在大草原上,有些地方经常会流出一种奇怪的黑油。
这种极其粘稠的黑油并不能用来做菜,因为它的
气味实在是太刺鼻了,而且极高的粘稠度让它不适合作于食用油来翻炒。
但是很快这种黑油的作用就被人发现了,那就是它易燃而且火力持久、温度高,因此得到了一个“火油”的名字。
只不过火油并不适合于作为一种燃料派上用场,因为它的温度实在是太高了,以至于普通人家的锅或者是火釜是经不住这种火焰的炙烤的。
在加上它不易于开采,所以这种黑色的火油也就被人们渐渐遗忘在脑海中了。
但这并不代表郭汜不知道火油这种事物,他曾经见过这种火油从地下喷发的样子,因此他对于火油的这种难闻刺鼻的气味是记忆犹新啊。
也难怪,一场只烧了几件厢房的火势,居然要用了几乎是半天的时间才扑灭。如果不是用火油这种特殊的燃料引发的话,是没法来解释这一点的。
袭击马伟的弩箭和点燃了公文房的火油,这两件事在程球胆小谨慎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所以他让自己那三十人的卫队每天分成三班,对自己的厢房进行严密的保护。
而他的那几个重金买回来的西域奴隶,更是披上了重甲,扛上了大铁锤或是狼牙棒这类重型兵器。保证每时每刻至少有两名西域奴隶在自己身边护卫,哪怕是上厕所也要带上。
郭汜关于这一点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在真正的刺杀渗透和反刺杀渗透中,这种全身都被武装起来的重型侍卫根本就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大铁锤或是狼牙棒的确是拥有强横的杀伤力,用数十斤上好的铁料打造成的重甲也确实能抵御住大部分兵器的攻击。但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在丧失了灵活性的代价之下,所取得的只会是程球个人的安慰。
郭汜甚至是放出了这样的话,“只要有一个武艺平平的刺客,就可以让治中大人魂归九泉!”
担惊受怕的程球已经是听不进去郭汜的话了,对于郭汜提出的以他的西域奴隶为外,郭汜带领黑虎都的战士在内内外两层护卫的方法他只是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只有自己的手下才是最忠心的。
这等毫不在乎的态度让郭汜几乎是气炸了肺,他在给手下的二十名黑虎都的战士下了一定要将程球的小命包住的死命令之后,就自己一人一骑准备回西域戌已校尉府了。
只不过,郭汜走了还没有半天,就灰溜溜地跑回来了。
确切地说,他是被少数民族朋友们“友好”的慰问给吓回来了。
但是在郭汜的口中,这些“友好”的慰问就是锋利的刀刃和长了眼睛似的箭矢。尽管以他高超的马术,还是被这些人给射了两箭。
幸好他一个镫里藏身,这两支箭只是堪堪在他的背上擦了两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被一百多个高举马刀,身背强弓利箭的胡人追逐,实在不是一件可以随随便便就掉以轻心的事。即使他郭汜是个纵横草原十几年的马贼,在西域更是威风赫赫的骑兵统领,但是在这些发了疯一般的胡人
看来,这都算不了什么。
郭汜快马加鞭,在回到枹罕城的城门的时候,守卫城门的郡国兵这才发现。他的背上早已是鲜血淋漓了,而那些追在他后面的胡骑,则是一直疾驰到枹罕城的城门不远处才拉住了缰绳。
这些胡骑眼看这郭汜冲进了枹罕城后,面对城门口那排成了三排有着半里宽的拒马后,很是明智地选择了在外面飞射。
这飞射可是胡人的绝技,一边在敌人的阵外控制好战马,一边还要以精准的箭矢狠狠地压制敌人,从而将敌人的阵型打乱并且摧残敌人的信心。
这样的高级技术活,也只有胡人这种从小就是从马背上长大的民族中走出来的战士,才能很好地做到。
而这次,军纪散漫而又缺乏有效的抵御箭矢的盾牌的郡国兵,可是狠狠地尝到了胡人飞射的苦头。
守卫城门的两个什,上至什长,下至小兵,全被胡人的箭矢狠狠地钉在了地上。
当胡骑散去之后,枹罕城的城门下的土地早已被鲜血所浸透。
闻讯带着卫队赶来的程球看着这红色的土地,眼神复杂。
沉默了不久,程球淡淡地说了一声,“秋天来了。”
然后转身就要离开这里,在他的身后,一个年轻的面孔出声问道:“治中大人,这些尸首?”
程球闻言看过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分辨出,这个年轻人是自己新任命的县尉。
在前任县尉被自己赶出县衙之后,程球就在晚宴上告诉了所有的富商和地主,他有意出售这个职位。
果然,在那晚后不久,就有一个姓,姓什么的富商,算了,程球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反正他只记得这个没给自己留下什么印象的富商给他送了八十万的钱财。这个数目比程球当初在晚宴上所说的要高上不少。
对于这种“机智”的人,程球是最欣赏的了。所以这个县尉的位子,自然就当仁不让地交给了他的儿子——自己眼前的这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
在红尘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程球怎么会不知道,这年轻人脸上那不正常的苍白,正是久在花丛里面流连忘返的症状。
也就是俗称的花花公子,这种软脚虾要是真的遇到了战事,在那种血流成河的场面上若是能真的站起来,那程球宁愿相信自己见了鬼呢。
只不过程球的心中是也不是完全想靠着这个家伙去抵御秋季战役,他也只是想捞了一笔就是。
看着程球带着些许疑问的眼光,这个新任的县尉一机灵,连忙回话道:“在下是新任的县尉,名叫刘......”
“行了,你就带人将这些牺牲了的郡国兵兄弟埋了吧。”程球丝毫也不想听他是谁,只是知道了他的姓之后,就立刻下达了命令,然后他对着身边的人咆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看到郡国兵的屯长?”
“报告治中大人,魏立魏屯长在军营里面上吊自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