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治中大人,魏立魏屯长在军营里面上吊自杀了!”
这一声飞报,好似半空中打了个霹雳,将在场的所有人狠狠地震撼了一下。
新任的,不知道叫刘什么的县尉好似直接被雷劈中了一般,张大了嘴巴,就连自己的口水流出来都不知道。
堂堂的郡国兵的屯长,一个吃了大汉四五十年军饷的老兵,居然上吊自杀了?
若不是飞报而来的人满头大汗和一脸惊恐的表情,那在场的每一个人是根本就不会相信此人的这番话的。
而程球则很快从慌张中恢复了镇定,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将那个报信之人的衣领揪住。
程球这才看清了,此人正是魏立的亲兵队长,平日里和魏立是形影不离。
认清了来人的之后,程球对于魏立上吊一事倒是相信了不少。
但是他下意识地问道:“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这个魏立的亲兵几乎是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治中大人,我家魏屯长自个儿想不开,在军营大帐里上吊了,现在马参赞和洪军侯已经到了现场了!”
程球松开他的衣领,整个人蹬蹬地后退几步,幸好后面的他的亲兵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他摆了摆手,这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似乎一下子衰老了十几岁一样,他拨开自己的亲兵,从亲兵队长手上一把夺过缰绳,登时翻身上马,朝着城东的郡国兵兵营飞奔而去。
此时的郡国兵的兵营里面,早已是不见了往日的喧嚣。
没有了日复一日的操练,没有了千篇一律的口号,就连以往是一直飘扬在枹罕城的天空之上的军旗也被缓缓降了下来。
程球一打马冲进这个兵营,就看到两名郡国兵正将军旗缓缓降下。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想造反了吗?”程球对着这两名小卒就是狠狠地抽了两鞭,这两名士卒也是魏立的亲兵,所以也认得这个打了他们几鞭的人事何方神圣。
他们两人齐齐跪在地上哀声说道:“这是马参赞的吩咐,说是要降半旗致哀。”
程球将手中的马鞭奋力扔在地上,他指着已经降了快一半的军旗说道:“我命令,你们两个立刻将军旗升上去,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动这军旗一下,就是死罪!听明白了没有?”
说完程球也不管跪到在地唯唯诺诺的两人,径直走向了中军大帐。
此时魏立的尸体已经放了下来,平躺在一处不知道是从何处搞来的门板之上。
整个尸体都被一面白布所笼盖,只露出了魏立早已僵硬的面容。
当程球进来的时候,马伟早已经在魏立的尸体面前站了好长的一段时间了,听到程球进来的脚步声,马伟抬起头来。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凌厉眼神,让程球吓了一跳。
但是程球此时根本就没有理由来发作,因为他和马伟都知道,魏立为什么会好端端的上吊自杀。
一切的原因都是出自刺史府的那封
耿鄙亲自书写的公文,正是那字里行间中咄咄逼人的气势,让魏立在一阵彷徨之后,不得不选择了上吊自杀这一条极端的道路。
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魏立的尸体边上,沉默了好一会儿,程球才开口说道:“马参赞,魏屯长死于暴疾,这真是天有不测风云风云。不过魏屯长他一生精忠为国,我认为还是上报朝廷,请求朝廷对他的家属进行抚恤,最好能让他的嫡长子继承这屯长一职。”
屯长只不过是下级军官中的较高的一个职位,根本就算不上那些爵位或是高职,所以程球能够上报朝廷批准魏立的嫡长子继承这一职位,已经是做出了很大的补偿了。
只不过,“治中大人,我们屯长的两个儿子都先后战死沙场。”
这是魏立的亲兵队长开口了,程球脸上有些不自然了,他接着问道:“那他家里还有什么直系亲属?”
亲兵队长抹了把眼泪,伤心地回答道:“屯长的婆娘十年前就去世了,现在只留下一个女儿,也嫁到金城郡了!”
程球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还能继续说些什么了。
这时候马伟说道:“治中大人,我觉得那些抚恤、官职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将枹罕县令遇刺身亡的案子弄些进展出来......”
说到这里,马伟就闭上了嘴巴不说了。
程球自然之道马伟没有说出来的半句话是什么,那是要还魏立一个清白。魏立为何上吊身亡,还不是因为前任县令在郡国兵的重重保护之下还遇刺身亡,刺史府以及其他看不见的各方势力带给了魏立这个郡国兵的屯长巨大的压力之下。
在各种猜测之下,魏立当仁不让地成为了一个较大的嫌疑人。原本就是无辜的魏立担心自己的失职而导致自己清白不保,因此只有选择了这个极端的道路。
所以马伟让自己做出些进展,无外乎就是让自己对外公布魏立与此案无关,让魏立能够走得坦坦荡荡。
但是在他和刺史大人的商议中是这样的,如果在秋季战役之前还没有找出真正的凶手的话。那就只能让这个当时负责警戒护卫工作的魏立当上一回替罪羊,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刺史大人之所以派几乎是毫无办案能力的他来枹罕查案,就是因为自己能很好地领会刺史大人的意思,并且严格坚定地执行下去。
现在自己若是真的按照马伟的意思去干,先不论别的,单单是在刺史大人那边就过不了关。
但是......
程球一抬头,又看到了马伟眼中那闪烁着的凌厉眼神。
他心中一凛,在看到了马伟的眼神,他忽然意识到了十分重要的一点。秋季战役比自己和所有人预想中的要早上了至少半个月的到来,让这没有经过充分备战的枹罕城面临着城破的考验。
在眼前的危急情况之下,换装尚未完全的新建轻骑兵曲根本就派不了什么大的用场。而马伟身后的西凉义从枹罕部可大不一样,那是一支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
在同等数量的胡骑对冲面前,装备精良、军纪严明的西凉义从是绝不会轻易落于下风的。
没办法,为了自己的小命和肩上的重任,只好先听从马伟的建议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好吧,这件事我会吩咐下去的。马参赞,你可知道秋季战役已经开始了。”
“开始了?”马伟惊讶地问道:“治中大人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现在......”
马伟的眼角余光扫到了门口缓缓打着旋儿的枯黄落叶,他揉了揉眼睛说道:“怎么会,秋天了?”
“是啊,现在就是秋天了。”程球沉重地说道:“刚刚在城门口,一百多胡骑射杀了郡国兵的整整两个什。”
刀兵相向,秋季战役是真的开始了。
可是,现在的枹罕城距离备战完全,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呢。
大帐的门帘被掀了起来,露出了洪雕那疲惫的脸庞。
他对着程球一拱手道:“刚刚末将去处理事务了,未能及时迎接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程球摆了摆手,他看着洪雕布满血丝的眼睛问道:“到底是何事,让你如此疲惫不堪?”
洪雕听到了程球的问话,沉默了半响后一咬牙回答道:“末将派往金城联系武器作坊人半路上被叛乱的胡人给截杀了!”
程球心中一紧,他急忙问道:“那可有什么损失?”
洪雕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二百张具三石弩和一万支弩箭被截去了!”
听到洪雕这么一回答,程球顿时有了种天昏地暗的感觉。
只要是长期在凉州生活,接触过胡骑的人都知道。胡人最擅长的是骑射,但是骑射在攻城战中只能对城墙上的守军进行压制,而且受到续战能力的限制,胡骑只有在聚集了足够数量的人马之后,才能以密集而又精准的箭矢对墙上的守军进行有效的压制。
但是当他们手中有了这些具三石弩的时候,情况就大大改观了。只需要两百胡骑手持这威力和射程都不弱的具三石弩,就足以在攻城战中发挥出三倍以上的胡骑绕城飞射的战斗力。
枹罕的城池虽然算不得什么小城池,但是这两百手持具三石弩的胡骑只要集中攻击一面的话,那么久足以将枹罕城的一面城墙上的守军彻底压制住。
失去了守城战的优势的汉军,还能指望什么呢?
这枹罕城,八成是要守不住了。但是按照大汉律例,守城之时,若是最高长官弃城而逃,诛九族!
这是个连刺史大人都无法为自己开脱的罪名,程球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到了极点。
洪雕接着说道:“治中大人,末将刚刚从县衙门前经过,见到了您的护卫郭汜,他托我向您传话,说是让您尽快回县衙,他有要事相商。”
郭汜!程球一听到这两个字之后,整个人就好像活了过来一般,他一扫脸上的愁云,大步走出了中军营帐。
而马伟,现在才注意到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