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场中的杨翩舞,一身白‘色’紧身练功服,长长的卷发在脑后扎成马尾,白皙的皮肤有两团淡淡的红晕,黑白分明的双眸充斥着将‘门’弟子的坚定和自信。
她手中的长枪,通体‘精’钢淬银而成,枪尖薄如芦叶,银光湛湛。此枪正是杨家的三大名枪之一“离伤枪”。
陪君醉笑三千场,不诉离伤。
每一个战士离开故土,离开最为亲近的父母,爱人,儿‘女’,朋友,奔赴前线,流血不流泪,纵然身死亦无愧无悔。他们心中始终坚守的就是这样一种慷慨赴死的豪迈,今日的离别是为了他日永久的团聚。笑着醉饮,不诉离别衷肠。所有离别的悲伤和思念,都化为这枪尖之上的滔滔怒火,刺入敌心。
站在场中的杨翩舞,英姿飒爽却依旧保留着小‘女’儿娇美的神态,当真叫场中无数年轻男子倾慕不已,其中自有顾家的顾明翰。不少古武前辈更是频频点头,观其势便知其实,杨家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请!”杨翩舞的声音清脆。
场中的流沐‘春’,依旧一身红岛特有的袍服,背负着长刀,木履,竹笠,竹笠垂下的薄纱遮住了流沐‘春’的脸。
流沐‘春’缓缓地脱下木履,赤脚踏在地面上。她的脚趾洁白如‘玉’,不染蔻丹,反倒多了几分天然之美。一般来说,拥有这样一双如此漂亮‘精’致的小脚,‘女’人的气质和相貌定然也是不俗的。
似乎为了印证大家的想法,流沐‘春’缓缓地揭下了自己的竹笠。
这一揭下,虽不至于大家都倒吸一口气,但很明显,气氛有了一种淡淡的诡异变化,就连杨翩舞那握着长枪的手,也微微一颤。
眼前的‘女’子,从她脖颈上莹白如‘玉’的肌肤,脸上秀气的五官,不难看出她绝好的相貌底子。但此刻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流沐‘春’,脸上的肌肤暗淡发黑,更是坑坑洼洼极不平整。一道狰狞可怖的直线刀痕,一直从眼角延伸到嘴角。
“看到我这张脸了吗?你觉得怎样,杨小姐?”流沐‘春’的声线细得尖锐,“同为世家弟子,我们自幼修炼,砸在我们身上的好东西自是少不了。这小小的后遗症,也算不了什么。”
这句话听得各个世家弟子的心一阵‘抽’搐。身为大‘门’派,大宗族的弟子,从小练功的环境,底蕴,投入自然不是寻常人家可以比拟。
就像李家,身为医圣之家,文重于武。但这么多年来,李家却硬生生挤上了古武排得上号的世家,究其原因,便是丹‘药’起到的效果。有大量的上等丹‘药’为辅,加上长辈的指点呵护,世家弟子的武学进境自然不同凡响。
但所谓过犹不及,拔苗助长,凡‘药’更是三分毒,过量地使用有助于修炼内力的‘药’物,虽然能够获得短时间功力突飞猛涨,但‘药’‘性’若疏通不及,任其积压沉淀,给身子的伤害却是一辈子也难以消弭的。绝对是目光短浅,为一时之利的做法。
所以很多世家弟子,即便是用‘药’力催发,用‘药’也颇为谨慎小心,更有着师‘门’长辈不遗余力的运功推拿,化解‘药’‘性’,使其能够更好地被吸收,不至于滞留体内。
而流沐‘春’方才‘阴’测测的话语,很明显揭示了一个真相,她如今的容貌正是各种‘药’‘性’积压体内不得纾解,百‘药’成毒所造成的。
“我脸上这道疤痕,”流沐‘春’的眼神就如同最为‘阴’冷的毒蛇,“却是我自己划上去的。”
无视众人眼中的惊诧和疑虑,流沐‘春’盯着杨翩舞,自顾自地说:“刻上了这道刀痕,我的身边就再也没有狂蜂‘浪’蝶,再没有男人愿意多看我一眼。反正容颜已毁,毁得再彻底又有什么区别。而我从此也可以专心致志地‘精’研武道。东华有句古话叫不成功,便成仁。我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就是为了替流沐家一雪前耻。”
看着这充满狰狞怒意的‘女’子侃侃而谈,脸颊的阵阵扭曲让人打从心底发寒发冷。
流沐‘春’轻笑一声,手腕向后,握住刀柄,随着呲呲的声音,将长刀缓缓‘抽’出。
刀尖斜向地面之时猛地一顿,握着刀柄的手传递而下的力气竟让刀身为之一颤,发出一声鸣音。
“此刀,名为雪耻!”
“当年的杨宗武,用一丈之戒尺,打遍我流沐一族上下无敌手。”流沐‘春’的双目圆瞪,“这种奇耻大辱,流沐一族没齿难忘。”
当年的杨宗武,转战红岛之后,打遍了红岛各武馆,最后红岛的刀宗圣地流沐族在千呼万唤之下,代表红岛最顶尖的刀宗武者,向杨宗武发起了挑战。
原本应该是万众瞩目,堪称巅峰的刀法决战,却远远没有众人想象中‘精’彩,或者应该说,没有红岛武者想象中的‘激’‘荡’不已,绝妙纷呈。
杨宗武竟然弃刀用尺。按杨宗武的话说,此次对决,他大有可能会使出他最为自信强悍的一招,刀剑无情,只是武道印证,不至于以命相搏,所以以尺代刀。
可杨宗武这看起来一厢好意的做法,在流沐一族看来,却是极大地侮辱和羞耻。杨宗武此言所含的顾忌,显然是断言了流沐武者的必败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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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事情并不如杨宗武所言那样,而是流沐一族胜了,那杨宗武的话便是极大的笑话,笑话他的夜郎自大,目中无人。
可残酷的事实是,拿着戒尺的杨宗武胜了,胜得干脆利落,堂而皇之。
而更令流沐一族无法接受的是,杨宗武所谓的那式最强的刀法,并不是在比武的过程中使出,而是在获胜之后才使出以表示对对手的尊敬。
身为红岛刀宗巅峰的流沐族,竟沦为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不入流的派系。
而最令流沐一族咬牙切齿的是,在东华史上,所谓戒尺,向来是师长教训孩童晚辈之物,这简直就是辱上加辱。杨宗武行事向来大大咧咧,他的无心之举在别人的眼中,却俨然是有意为之,居心叵测。
看着眼前那容颜不再的流沐‘春’,听着她那痛诉般叫人心寒心酸的话语,面对这样一个同为妙龄的‘女’子,杨翩舞的心中不禁生出些许恻隐之心,连握着长枪的手都微微一松。
这样一个微不可见的动作,却使在场所有老辈武者和两名上将长辈眉头微微一蹙。
而就在此时,一个清脆的声音蓦地传来。
“你们流沐一族,是不是都有被害妄想症?”站在老爷子身后的兰‘花’,竟在这个时候向前走出了半步,看着场中的两人,声音平稳而从容,“你是家族的牺牲品,你的遭遇固然值得可怜,可这何尝不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滥用辅‘药’,毁己容颜。你觉得这是破釜沉舟的选择,可在我眼里,你们流沐一族,这二十多年,是越活越过去。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再次证明了你流沐一族的鼠目寸光,只能沦为武道末流的事实。”
“你!”流沐‘春’心口涌起的一股怒气终于撕裂了她方才一直营造的冷静和‘阴’狠,在气势上,也再次与方才减弱的杨翩舞持平。
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兰‘花’的身上。不管认不认得兰‘花’的人,此刻都为之一怔。
看到杨老爷子并没有因为她的‘插’口而腾起怒气,反倒眼神温和,兰‘花’心中一定,心中的话也不遮不拦,潺潺说出。
“所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杨前辈当年以尺当刀的举动,一番好意反倒被当成狼心狗肺。”兰‘花’冷哼一声,“试想当日若是杨前辈不敌,面对他的可是就是刀下亡魂的下场还有后来者无尽的嗤笑不屑。面对败战之将,杨前辈却依旧将自己最强的武学使出,以供习刀者感悟,这样的‘胸’襟,你流沐一家怎的就视若无睹?”
原本怯生生站在杨老爷子身后的兰‘花’,此刻越发的自信坦然。杨宗武的事情,早在她来之前就听杨家的同辈们讲述了无数遍。对这样一个顶天立地,叱咤风云的杨家前辈,兰‘花’的心中唯有敬仰和尊重。
“武无止境,吾辈当孜孜以求,秉‘性’修行。杨前辈个‘性’张扬率真,直来直往,方才能够成就武道巅峰。你们流沐一族可曾听过,东华也有一句古话,海纳百川,有容则大。容人既要容人之短,更要善于取人之长,补己之短。若是你们有那宽宏大度,虚怀若谷,也不至于总行那龌龊无耻之事,更将自家后辈‘逼’到今日这般可悲可怜的模样,早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兰‘花’的声音一顿,“小舞,你可要打出你家六叔的气概来,不能弱了他的赫赫威名!”
杨翩舞的身子一震,气势再度攀升,回头朝兰‘花’甜甜一笑,“我知道,谢谢!”转向流沐‘春’,杨翩舞的双眸灼灼,“我会使出全力,以表示对你所有付出的尊重!”
强敌当前,若是气势弱了一分,攻势便减了三分。若是你生出恻隐之心,‘交’战便处处留手。而面对像毒蛇一般的流沐‘春’,你若是没有必胜的信念和一往无前的势头,这一战定是受到无尽的掣肘,最终也必定以惨败收场。
流沐‘春’开场的言行举动,无疑是针对了杨翩舞‘女’孩心‘性’的攻心之战。在场的老一辈个个都是人‘精’,早就看出这内里乾坤,可碍于身份,又有谁能冒然开口。而兰心蕙质的兰‘花’,这番慷慨之词,无疑化解了杨翩舞的这场危机,甚至将杨翩舞的信念推至巅峰,更是重重挫败了流沐‘春’一贯坚定的道理和信念。
金昊的眼中异彩连连,短短的时间,兰‘花’的成长成熟让他刮目相看。
而梵卓,亦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兰‘花’,手指敲着扶手,轻轻地给兰‘花’传了一句话,“丫头,你的大道理倒是不少,嘴上功夫这么了得,不知道‘床’上功夫,嘿嘿,”话没讲完,就收到兰‘花’狠狠的一记眼刀。
与杨家较好的不少‘门’派长辈,自然不认识兰‘花’。这个算不上美‘艳’的‘女’孩,如一株顽强坚韧的壁崖幽兰般,让人过目不忘。就连向来眼高于顶的幽雾宫主,也再度被勾起了好奇之心,向自家的‘女’儿发问:“闺‘女’,杨家的第四代中,我怎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有趣的‘女’娃?”
“她是我在古‘门’的好姐妹,杨兰‘花’。她救了小舞一次,被杨老爷子赏识,收为干曾孙‘女’。”宝‘露’说得一脸自豪,“话说老妈子,你说巧不巧,兰‘花’正好是你今个儿感兴趣的那位云梓焱想要死缠烂打的‘女’人。”
幽雾宫主还未答话,就听到身边的布宗主又开始唠叨:“啧啧啧,云先生挑中的‘女’人就是不一般,瞧这响当当的风度,这雄赳赳的口才,这娇滴滴的声音,这喜滋滋的气‘色’,这水当当的容颜,这,”
布宗主还没说完,就听到幽雾啐了一声,“老家伙,难怪当年你自诩风流倜傥最‘淫’/‘荡’,这夸‘女’人的本事,比你那三脚猫的点火功夫要上乘得多了。“
两人拌嘴的时候,场中的气氛已经凝重了起来。
被兰‘花’的一番话说得面‘色’惨白的流沐‘春’,终于忍不住,挥刀而上,抢先出手。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的‘交’手就已经过了十数招。
杨家枪法共一百零八式,挑,拨,刺,卷,扫,劈,划等姿势在杨翩舞使来,早已娴熟无比,稍微欠缺的却是由于功力不足而生出的力道不够。
长枪是最适合群斗的兵器,此刻在杨翩舞的手中,使得是虎虎生威,颇有种麓战沙场的豪迈不羁,惹得场中的年轻人连连叫好!
而流沐‘春’手中的长刀,同样叫人不可小觑。流沐‘春’的招式,完全秉承了流沐族的刀法宗旨,注重的是速度,发起狂风骤雨般的攻击,并不防守。这种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疯狂,确实能让对手感到头皮发麻。
杨翩舞的长枪使得大气,豪迈,流沐‘春’的刀用得刁钻,狠戾。
场中的杨翩舞一声娇叱,长枪往后一收,倒着抡起,整个人蹬蹬蹬三步一跃而起。整杆长枪从上往下,以雷霆万钧之势,朝流沐‘春’劈刺而去。
“一马当先乾坤破”,这一招,本就是马上对敌的必杀之招。杨翩舞的姿势,无疑犹如从马背跃起,刺入敌营之中的气势冲天而起,让在座的杨家人长辈,都毫不吝啬地‘露’出了赞赏的笑容。
蹬蹬,流沐‘春’连退数步,最后竟然用刀支住地面,整个人跪坐了下去,嘴角处已经渗出了一丝鲜血。
而与此同时,杨翩舞同样拄枪而立,脸‘色’苍白了几分。当日被流沐族袭杀的旧患并未痊愈,自己毫无保留的倾力而出,暗伤又开始蠢蠢‘欲’动。
但杨翩舞的脸上却挂着一丝笑意,此战到目前为止,较之流沐‘春’,她更胜一筹。
“好!”老爷子在座位上轻喝一声,眼中却‘露’出了对自己这个最疼爱的曾孙‘女’的一丝担忧和心疼。
就在众人以为此战终于告一段落之时,流沐‘春’眼中‘露’出一丝狠绝的神‘色’。噗的一声,流沐‘春’的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只是随着这口鲜血的喷出,流沐‘春’整个人的气势发生了逆转。
原本粗糙不平的脸涨红一片,隐隐看出血珠渗出,她的双眸布满血丝,整颗眼珠凸出,可怖至极。一股与流沐‘春’功力相异的力量在她的身上流转,身体的皮肤鼓起又落下。
“引气入体秘法。”几乎所有有眼见地的高手,双瞳都猛地一缩。
这种秘术,是将别人的功力引入体内,用秘法将其压缩。但这样的秘法过于霸道毒辣,不仅被‘抽’取功力的人命悬一线,而将这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蓄于体内的一方,一旦将这股功力引爆的话,战后势必会走火入魔,成为废人一个。
可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流沐‘春’挥起了手中的长刀,“喝”,长刀在空中划出一个犹如弯月般的弧度,刀气凌厉,向杨翩舞的脖颈飞去。
此时的杨翩舞,因为暗伤的影响,已经有些难以为继的乏力。
看着如闪电般的刀气,杨翩舞一咬牙,身子一晃,长枪再一次刺出。只是这一次,她的动作却失去了方才的平稳有力,多了一些悲壮的无奈。
杨家数位长辈不约而同猛地站起身来。老爷子更是怒拍扶手,喝了一声:“尔敢!”
身后的数位杨家第四代年轻人,身子同时猛扑而上。
哧的一声声响,流沐‘春’的刀气没有如期地挨上杨翩舞。
场中出现了一抹淡绿身影?兰‘花’手中的藤蔓,一边卷住了杨翩舞的身子,拖到了后方安全的位置,一边与席卷而来的刀气相撞,半截藤蔓落在地面,而流沐‘春’的刀气也在擂台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划痕。可见刀气之凌厉,绝对可以将杨翩舞的身子一分为二。
兰‘花’站在场中,朝流沐‘春’怒目而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随着孩子入学的开始,事情多了起来。很多时候思路和想法都呈现难以为继的卡壳状,俺一直在努力,乃们懂滴!╭(╯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