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不用了。”
“要的。”刘姿看向冯致远,“致远,你身上有伤,虽不严重,但也不能不管。这样吧,你也上一趟医馆,找个大夫给瞧瞧,正好送安宁过去。”
“娘,我的伤没事,擦点药就行了。”冯致远不是不想送安宁过去,而是怕惹人说闲话,“让夏至送安宁过去,顺便抓药回来,我想回房休息一下。”
话落,他把药方子递给了一旁的夏至。
“是,公子。”
安宁朝他点头,“冯兄,那安宁先告辞了。”
“路上小心!”
“好!”
冯致远只送她到院门口,刘姿却执意送她到大门口,一直亲昵的牵着她的手,“安宁,我知道,你突然提出合作是因为致远。谢谢你!谢谢你让他有了生活目标,也谢谢你帮我助他走上经商之道。”
“伯母,你不必谢我!第一,我和冯兄是朋友;第二,冯兄的为人和经商的天分,我都很清楚。安宁不是傻瓜,自然不会有钱挣也不要。呵呵,说到底我也只是为了我自己。”
安宁笑了笑。
刘姿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嗔道:“你这丫头,你总是把自己的好心隐藏,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明白。以前,伯母做错了一些事情,希望你不要生伯母的气。”
“伯母,过去的事情,安宁早就忘了。”
“好好好!忘记的好,我也忘记了。”刘姿松开她手,吩咐一旁的夏至,“夏至,你陪安宁姑娘去医馆,药抓回来后,你亲自给公子煎了送过去。”
“是,夫人。”夏至连忙应道。
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口,夏至伸手做了个请势,“姑娘,上马车吧。”
“好。”安宁点点头,看向刘姿,“伯母,我先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刘姿挥挥手。
“嗯。”
安宁和夏至上了马车,前往医馆。
医馆里,一如往常,病患们拿着号码排队,大夫细心给病患看诊。柜台后的凡掌柜见安宁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笑着迎了过去。
“安宁丫头,听辛力说你要过来,我都等你许久了。走,咱们到后院坐下来聊。”
安宁笑着点头,“凡伯,这段时间很忙吧,我都好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你了。”
“你还说呢,知道我忙,你也不常过来坐坐。”
“我也忙啊。”安宁笑着摊手。
凡伯蹙眉,“你别凡事都亲力亲为,事情要交待下去,还是辛力他们几个帮不上忙?”
“不是,不是。”安宁连忙摆手,轻瞥了一眼紧张兮兮的辛力,“他们很好,做事都很用心,平时帮我很多忙。只是,现在药田的前置时期,实在是许多事情要忙。”
“这倒是。”凡伯轻轻颔首,“走吧,后院厅里坐着聊,我正好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
“嗯。”
两人刚走到通向后院的拱门下,大堂里就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哭喊声,“大夫,大夫,大夫在哪里啊?求求大夫救命啊。”
两人顿足,转身看去。
大堂里的学徒上前,搀扶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妇人,“大娘,你别急,有事好好说。”
老妇人像是在绝望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的抓住学徒的手,“大夫,求你上我家一趟,救救我的孙子吧。我儿子已经没了,如果连孙儿也保不住,那我和我那可怜的儿媳妇也活不成了。”
“大娘,我…我不是大夫。”学徒扭头看向凡伯。
凡伯和安宁走了过去。
凡伯:“大嫂子,你家儿媳妇出什么事了?”
“你是大夫?”老妇人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凡伯点点头。
老妇人挣开学徒,扑嗵一声,跪在了凡伯面前,“大夫,求你救救我儿媳妇和孙儿吧。我儿媳妇像是要小产了,她流血不止。她不能小产啊,那孩子是我儿子的一滴血脉,我儿子上个月没了,现在若是孙儿也保不住,那我们娘俩还有什么盼头啊?呜呜呜……”
哭声凄凉,引人怜悯。
大堂里等着看诊的病患,纷纷看了过来,有人认出了老妇人,也过来替她求情,“大夫,这位大嫂真的很可怜的,你就帮忙上她一趟,去看看吧。”
老妇人抬头看了一眼,不停的哭。
“大嫂子,你先别哭,我这就去背药箱,我这就跟你去一趟。”凡伯向学徒示了个眼色,学徒立刻弯腰扶她,“大娘,你也听到我们掌柜的话了,你放心!我们掌柜的医术很好的,你先起来吧。”
安宁上前,帮忙扶着老妇人起来。
凡伯很快就背着药箱过来,他看向安宁,“安宁,我先去……”
“凡伯,我跟你一起去。”安宁打断了他的话。
“好!那咱们走吧。”
安宁搀扶着老妇人,“大娘,你家离这里远不远?”
“走路大概半个时辰,我一早就出来找大夫,可人家大夫知道我家里穷,谁也不肯去。我听人说,这家医院的大夫心善,便来求上一求。”老妇人抹抹眼泪,“大夫,你们可要救救我的儿媳妇和孙儿。”
“大嫂子,我们坐医馆的马车去吧,你给我们指路。”凡伯让人套了马车,站在大门口等她们。
老妇人感动不已,“好好好,多谢大夫,你可是好人啊。”
“大娘,咱们快走吧。”
安宁小心的扶她上马车,坐稳后,凡伯就让马夫出发。老妇人就坐在外面,一路上为马夫指路,很快她们就到了老妇人的家里。
“大夫,请随我来。我们家里穷,里面很寒酸,大夫不要见怪。”老妇人不安的扭着衣服,生怕他们也会像其他大夫一样,进去后,一看家里的情况,转身就走人。
安宁上前扶着她,“大娘,救人要紧,咱们先进去吧。”
闻言,老妇人两眼泪汪汪,一边领着他们进屋,一边道:“小红,咱们今天遇到贵人了,你不要着急,大夫来了,你和孩子就会没事了。”
他们的家只有两间屋子,一间是住人的,一间是厨房。
屋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回应老妇人。
老妇人的心咯噔一下,慌忙跑了进去,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人儿,她扑到床前,哭喊:“小红,小红,你醒醒,睁开眼看看娘,你别吓娘啊。”
安宁和凡伯相视一眼,两人连忙进屋。
屋里萦绕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凡伯连忙放下药箱,上前坐下为她抚脉。安宁瞧着床铺上的血渍,眉头紧皱,静静的站着等凡伯的诊断。
屋里,静得可怕,似乎大家默契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凡伯松开手,起身看着老妇人,面色凝重,“大嫂子,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你儿媳妇身体不好,又受了严重打击。”
“不不不,大夫,你一定要救救他们娘俩,如果孩子保不住,我儿媳妇她也活不下去了。大夫,你不知道,如果不是有了孩子,我这儿媳妇早就没了。大夫,求求你。”
不等凡伯把话说完,老妇人又跪在地上,哭着哀求。
“大娘,你先起来说话,如果有办法,我们当然不会取舍。作为一个大夫,谁敢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许多事情是大夫也没有办法的。”
安宁瞧着那个小红,直觉她的情况不乐观。
老妇人不停的哭,软软的靠在安宁身上。
安宁忙着安抚她。
凡伯低头沉思,一脸沉重。
他们三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小红已经醒来。
“大夫,求你救救孩子。”
老妇人一脸惊喜的扭头看去,“小红,你可醒了,你把娘给吓死了。你别想太多,放心!大夫一定会想办法的,你就安心的养着身子,听话啊。”
小红满目期盼的看向凡伯,“大夫,你会救我的孩子,对不对?”
“这?”凡伯看着她,欲言又止。
安宁凑近一点,道:“凡伯,咱们先出去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好!”凡伯点点头,终是不忍让她们太伤心,“你们放心!只要有希望,我都会尽力而为。大嫂子,你先打点水给她喝,我待会再进来。”
凡伯出了房间,安宁已站在院子里等他。
“凡伯,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有多严重?孩子还在吗?”安宁压低了声音,问道。
“在倒是在,可是,太严重了,我实在是没有把握。”
“凡伯,我有一个保胎的方子,以前有人无法安胎,走路都会流血,后来,她每日服用这个药,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孩子保下来了。”安宁想到前世导师的拿手锏,据说造福了不少人。
凡伯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方子?快,你跟我说说。”
“村里一位老人祖上留下的。这样吧,我说你听,如果可以,咱们就先给她开药,试试效果。”
“好,你快说。”
安宁点点头,不加思索便准确的把方子念了出来,“党参,女贞子各二十钱,桑寄生,阿胶,汉连草,熟地,川断各十五钱,炙甘单,黄苓各六钱,兔丝子,何首乌各三十钱,白术十钱,春砂仁五钱,春砂仁要后放,药汁煎好前一刻钟再放进去。”
凡伯沉思着。
安宁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
这药方子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是不知适不适合小红?
“行!这个方子甚好,安宁,咱们进屋跟大嫂子说一声,先回药馆给她们抓药过来。”凡伯进了屋子,安宁站在院子里等他。
不一会儿,老妇人就送凡伯出来。
“大夫,谢谢你啊,真的谢谢你。”
“大嫂子,你先别谢我。药方子是这位姑娘给的,待会我让人送药过来,大嫂子就按刚刚我跟你说的那样煎。平时也要注意一点,不要让你儿媳妇下床,尽量躺在床上静养。白天呢,门窗打开,里面的空气也会好一点。最重要的是你要劝她放宽心,如果她给自己太大的压力,那就是有再好的药,也没有办法。”
凡伯忍不住,又重复叮嘱了一番。
老妇人一边听,一边点头,上前紧紧握住了安宁的手,“姑娘,谢谢你!谢谢你啊!如果我孙儿能够平安出生,我一定抱着他上门答谢恩人。”
“大娘,只是凑巧有这么一个方子,你可千万别说是什么恩人。这样吧,我们先回医馆,你进去照顾你儿媳妇。”
安宁抽回手,摇摇头。
“好好好!谢谢你们啊,你们可真是好人。”
安宁和凡伯匆匆上了马车,回到医馆抓了药,又让马夫送去。
“安宁啊,想不到你还有一个这么好的方子,以后,可以造福很多人。”花厅里,两人坐了下来,喝茶聊天,“对了,药田上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吗?”
“药田已经整得差不多了,左丘叔公在规划种植区域。待开春后,药苗到位,便可以开种。我听左丘叔公提及,药田大部分种周期短的,周期长的,我们少种一些。”安宁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我决定和冯致远合作营药膳酒楼,药材方面,短期内还需要凡伯供给。”
“药膳酒楼?”
“嗯,不久前,冯夫人提起过,我经过深思熟虑后,同意了。”
凡伯蹙眉,深深的看着安宁,似乎想要看进她的眼底。
安宁笑了笑,问道:“凡伯,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不赞同?”
“安宁,你老实说,你跟那个冯公子到底……”凡伯心里有些疑惑,又担心安宁的心会不知不觉偏向冯致远。
他可是早已看出自家主子对安宁的意思,也早已认定安宁是自己未来的主母,可不想节外生枝,或是看着主子一场空。
在他看来,冯致远是配不上安宁的。
“没有那个想法。”安宁打断了他的话。
凡伯要问什么,不说完,她也猜得到。
犹是松了一口气,凡伯笑了笑,“你这丫头,我话都没说完,你便知道怎么回答了?我偏不是问那个,我是问你,你跟那个冯公子到底是不是真要合作?这事有跟爷商量吗?昨晚泰森来了,你没有让他捎封信给爷?”
“凡伯,你倒是操心的多。”安宁低头喝茶,不让他看到自己眼底的失落。
捎信?
她有什么立场给人家写信?徒弟向师父问安?
说到底,她和他,也没有师徒关系,毕竟她连拜师礼都没有行过。
凡伯低头看着安宁,总觉得她似乎有什么心事,只要提及主子,她的情绪就不太对劲。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不成?
“安宁,你是不是对主子有什么误会?”
安宁抬头看向他,摇头,“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算了,不提这事。”凡伯岔开了话题,“爷给我捎了信,年后开春就会有人送药苗过来。我想,左丘先生应该已经向爷提过要种什么药了,这方面,你回头问问左丘先生。”
“哦,好。”安宁点头。
“泡药酒的药材和酒,我明天会让人送去给你,另外,牛膝独活酒几乎都送去栾城了,你是不是应该多泡一些?或者,你还有别的方子,药酒的种类多几样,这样会更好。你也说了,还要开药膳酒楼,那酒更是少不了。”
凡伯想到今天刚运到的八珍酒一半送到县城,另一半前些日子就已预售完了,刚刚伙计来报,酒已全部送去给买家。
他不曾想过,这药酒的销量如此惊人。
这么发展下去,他这医馆还要兼酒庄。
“泡药酒的方子,我有很多,只是靠我一人一下子也泡不了那么多的酒,这也得慢慢来。我打算在村里建一个酒庄,找一些聪明伶俐的姑娘到酒庄上工。这些方子,我不打算对外公开,所以,药材都需要凡伯按类研粉后给我,我再来配制。”
看着药酒这么受欢迎,安宁打算抓住这个挣钱的机遇。
“嗯,你说的有道理。这药酒方子是你的心血,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对外公开,如今药酒这么受欢迎,你不说,我也打算提醒你一下,开一个酒庄是势在必行。除非,你不想挣钱。”
凡伯听了安宁的打算后,点头附合。
“凡伯,你可不要太高看我了,我也是一个凡人,凡人谁不爱白花花的银子啊?再说了,现在全村的人都指着我,药田也不是一时半分就有收成的,我不做点别的打算,那村里的人不都得跟着我喝西北风啊。”
安宁笑了笑。
“呵呵!你这丫头,就是一个心诚口诚的。”
安宁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丫头,县里传来一个消息,我想来想去,还是得告诉你。”凡伯有些犹豫的看着她。
安宁一怔,蹙眉。
“凡伯,这事如果你觉得该说,那就直说无妨。”
县里能有什么跟她有关的事情?
凡伯长叹了一口气,道:“施大贵死在牢里,听说是被同牢房的人给活活打死的。知县大人碍于主子的面子,又知道一些你和施大贵的关系,所以,不知该怎么处置?他让人带信过来,让我跟你提一下,看看你的意思?”
“尸首在哪里?”安宁问道。
“县衙门的义庄里。”凡伯打量着她,“安宁,你的意思是抬回村去入土为安?”
施大贵不是个好人,对安宁母女更没有好过一日。
安宁会抛开过往恩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