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糜竺而言,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了,答应刘泽禁械的条件与刘泽联姻,或者拒绝刘泽选择萧建一伙的叛乱势力,看来已经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糜家的生死存亡就唯系在他的一念之间。
这的确是一个艰难的决择,与其说是选择,倒不如是说赌博,将糜家的亿万家资和上万人的性命做一次豪赌,胜了糜家就可以继续风光无限,败了则是灰飞湮灭。就算糜家保持中立,看似两不相帮,但却是两方都得罪了,将来无论谁得势,糜家也决计不会讨到好处。
糜竺思前想后,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刘泽对他而言,永远都是个谜,生猛、强势,有着层出不穷的力量,他可以在你永远也异想不到的地方给你致命地一击。但萧建这伙人糜竺却太清楚了,坐井观天,自以为是,完全就是临时拼凑到一块儿的乌合之众,各怀鬼胎、各揣心事,一旦有不利的情况,顷刻间就能土崩瓦解。
“元龙兄,要糜家交出私兵并不难,可糜家如此多的产业,无兵护持,鸡鸣狗盗之徒常来觎觑,如何才能得以保全?”糜竺问道。
陈登微微一笑道:“糜兄但请放心,禁械法令推出之后,刘使君拟成立乡民警卫队,巡视乡里,看家护院,定可无盗匪之忧。当然,现在法令尚未实施,过渡时期糜家完全可继续拥有私兵,不过为表糜家的诚意,在下认为糜家将家兵还是削减一些的为好。另外,作为糜家支持的回报,刘使君准备官盐私营,交给你们糜家来做。”
“官盐私营?此话当真?”糜竺又惊又喜。徐州靠海,煮海制盐有着悠久的历史。不过汉时盐业乃是官营,禁止私人制盐贩盐,但因为暴利地驱使,许多亡命之徒铤而走险贩卖私盐。徐州地面上私盐肆虐。屡禁不止。刘泽既然决定要官盐私营,而且指明要由糜家来做。如此利润丰厚的生意,糜竺如何不喜。
陈登含笑道:“此乃刘使君亲口所言,岂能做儿戏。”
糜竺在地上来回地踱了几步,右手暗暗地攥了一下拳头。似乎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对陈登道:“不知刘使君定下何日迎娶?”
“三日后便是黄道吉日,不知糜兄意下如何?”
“那好,我们便定下三日之后,在下即可准备。”
陈登起身告辞道:“既如此,小弟告退。”
“元龙兄何必急着辞去,在下已经备好的酒宴。这杯谢媒酒元龙兄务必喝了再走。”糜竺盛意挽留。
陈登辞道:“既然婚事已经谈妥,在下须回禀刘使君才是。至于谢媒酒,婚礼当日陈某一定不会错过。”
“谁说我一定要嫁给他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堂上响了起来,陈登引目侧之。是一名年轻的女子,虽美艳无双,但却是柳眉倒竖,粉脸含霜,鄙夷地一指地上的聘礼,道:“快把这些碍眼的东西拿走。”
陈登虽然不认识她,不过看她的容貌衣着和说话语气,定然就是糜家的千金小姐糜兰。糜竺沉下脸来,喝道:“兰儿,不得无礼,这位是本州陈主薄,还不快快见礼。”
糜兰扫了陈登一眼,她是大家闺秀,礼数的事自然不会不晓得,按理糜兰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但她现在心情恶劣,平时又颇为任性,当然就不管不顾了,听得兄长介绍,也没有施礼的意思,忿恨地道:“我才不什么陈主薄王主薄,反正这东西他怎么拿来就怎么拿回去。哼!”说着跺了一下脚,径直而去。
糜竺大窘,略显尴尬地道:“舍妹无礼,请元龙兄见谅。”
陈登脑门上也是一丝黑线,早就听说这糜家小姐虽然貌美如花绝色倾城,但性子刚烈脾气火爆,任性而又刁蛮,想想雍容高贵的大主母和温婉贤淑的二主母,这个即将要成为三主母的糜兰可真是……陈登隐隐有些后悔,把糜兰介绍给刘泽是不是一个错误,刘泽能不能消得了这般美人福真可就难说了。不过陈登转瞬就释怀了,这原本就是一桩政治婚姻,刘家后院乱七八糟的事情还轮不着他操心。
“听令妹的意思似乎不太同意这桩婚事?”
糜竺陪着笑道:“元龙兄放心,舍妹这边在下自会处理,三日之后静候刘使君派人来迎娶。”
汉时女子的婚姻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糜兰父母皆不在了,但长兄如父,自有糜竺为她做主,无论如何也轮不着她自己定夺,所以陈登也就直接无视了糜兰刚才的话,拱手告辞而去。
糜竺神情凝重,叹了一口气,直奔糜兰房里去。
糜兰此时正在发脾气,价值万钱的的青花瓷器说砸就砸,碎片一地,唬得两个使女劝也不敢劝,战栗地呆一旁。
糜竺眉头直皱,冲着两个使女使了个眼色,两个使女如释重负地躬身退了下去,糜竺上前道:“妹妹,你听哥哥解释……”
糜兰捂了耳朵,双足在地板上蹬个不停,眼泪滴溜溜地在眶里打转。“不听你解释,你不是我大哥,哪有做大哥的把他亲生的妹子往火坑里推,呜呜,爹——娘——大哥他欺负我……”
“兰儿,你不要这么任性好不好?什么把你往火坑里推,大哥给你找的夫婿可是徐州之主,万人之上,比那些富家公子纨绔子弟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再说了,那些富家公子你不也是看不上眼吗?要不就依你的,就那些求亲来的富家公子,你随便挑一个,大哥我立马就推了刘家!”
糜兰止住哭泣,跺脚道:“我才不嫁给那些王孙公子呢!”
糜竺乘机道:“那些王孙公子纨绔子弟如何能配得上我妹妹,我妹妹既然要嫁,那就得嫁人中之杰,盖世的英雄,才华横溢,英俊潇洒,胆识过人,文韬武略,功成名就,也就是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我妹妹。”
糜兰冷哼了一声,道:“人家才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呢。”
“没那高的要求?那不行,我妹妹什么人物,貌若天仙,绝世倾城,徐州城里响当当的第一枝花呀!虽然是带点刺——噢,你别打我呀——”糜竺躲闪着糜兰的粉拳,“这么娇滴滴的大美人,不找个像样的妹婿,我这大舅哥当得也憋屈不是?”
“你就会耍贫嘴!”糜兰撅起着嘴,不过显然不是那么地生气了,“我知道你想找个体面的人家,但你也不能把我送给人家当小妾?”
糜竺赔着笑道:“我的好妹妹,你以为这绝世芳华的好男人这么好找?这刘泽年纪轻轻地就官居州牧,那前途肯定是不可限量,说不定将来可以封侯拜相。你说象他这样人品好,出身贵,才华高,有前途的男人,我就是打着灯笼在徐州也找不着。这样的好男人自然是奇货可居,被别的女人捷足先登那也是常事,谁让咱没有早一点认识他。但他的大夫人是蔡邕蔡中郎的女儿,二夫人是陶谦陶州牧的妻妹,你就算做了三夫人那也没有辱没你。更何况甘萍和你是闺中好姐妹,你二人共事一夫,可效娥皇女英,传扬天下,那也是美事一桩。”
糜兰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你别以我不知道你打的小算盘,把我送给刘州牧当小妾,这样你就可以继续在徐州城里耀武扬威,做你的徐州第一富豪了。说穿了,我就是你的一件礼物,一个牺牲品,用来交换你的一世富贵。”
糜竺大囧道:“兰儿,大哥可不是你想的那么龌龊,就算有一点为糜家着想的心思,可主要不还是为你打算。陶公在世的时候为他的小儿陶应几次提亲,大哥要是攀权附贵的话,早就答应了,还至于等于今天。听大哥的话,大哥的眼光错不了,你跟了刘泽,必定可以一生富贵。”
糜兰幽幽地一叹,道:“哎,大哥既然说到这里了,你还能再说什么,如果这是我的命,我认命便是。”
糜竺大喜道:“这么说,妹妹你是同意了?”
“哎,你都答允人家了,还能悔婚不成?我也知道,大哥为了操持这个家,吃了多少苦费了多少心,我既是糜家的一份子,再怎么说也要为糜家尽一份力,可是大哥,你千不该万不该瞒着我,一想这个我就好伤心。”
“哎呀妹妹,不是大哥不跟你商量,而是这事来得也太突然了,来不及跟你说。先前我找陈元龙也根本就没提把你许配给刘使君的事,不过陈元龙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这个关键的时刻,刘使君也想得到咱们糜家的支持,联姻之事也就自然顺理成章了。”
糜兰目光中透着几许的幽怨和无奈,凄然地道:“说到底,我们女人终究是你们男人的玩物,是你们利益交易的筹码,我就再怎么心高气傲也逃不出命运的羁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