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营的大帐中,刘启眼冒精光的抚摸着一整套崭新的骑兵装备,就像在抚摸着绝世美人,口中喃喃道:“适才羽林骑兵训练时,便是装备着这等兵械?”
复合弓,马戟,马刀,鱼鳞甲,高桥马鞍,马镫,马掌。
经过刘彻制作或改良的七种骑兵器具,深深震撼了他的皇帝老爹。
史书上的汉景帝刘启,被评价为对匈奴不够强硬,其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每次与匈奴和亲,都在大汉皇帝的心头狠狠划上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无奈大汉军队屡屡在匈奴铁骑面前大败亏输,只能屈辱的用女人和财物对其进行安抚。
匈奴之所以在秦汉时期能对中原王朝构成巨大的军事威胁,一时间横行边地、展战屡胜,就是它拥有一支机动性强的骑兵部队。中原王朝的步兵、车兵在飘忽无定的匈奴精骑而前常常处于下风。
特别是数十年前,高祖刘邦,被冒顿单于纵精兵四十万骑围困于白登整整七日,让汉军上下都见识到了匈奴骑兵的真正实力。这种实力上的悬殊对比,深深的刺激了汉朝统治阶级,使其一方面行和亲以争得休养生息的同时,另一方却大力发展骑兵部队,以图能与胡骑一争高低。
发展骑兵,首先要有数量足够的上乘战马。以农耕为经济基础的封建王朝,历来是重视牛甚于马匹的,而且由于地理条件的限制,中原地区所产的马匹其数量、质量均难及北方游牧地区。
解决之道,就是建立可以动用国家资源力量,具备有效的管理制度,能够采取较为先进的养马技术的国家养马场。国家养马场有专职机构负责管理,管理者通常是国家直接任命的高级官员。
刘启刚即位便下旨“始造苑马以广用”,倾力打造上林苑为首的多个国家养马场,由国家划出指定的区域,投入专门经费,培育马种,饲养、训练马匹,最后将马调配给军队使用。经过将近六年的投入,如今已经初见成效。
有了良马,还要有训练有素的骑士。
各大边郡因迫近戎狄,郡内男子平日多会修习战备,高上气力,以射猎为先,自是选拔精锐骑兵的上上之选。
即使是通过精挑细选得来的兵员,仍然要接受严格的训练。
晃错曾上书言:“士不选练,卒不服习,起居不精,动静不集,趋利弗及,避难不毕,前击后解,与金鼓之指相失,此不习勒卒之过也,百不当十”。
故而汉初的应征兵员都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具有很强的战斗力。
然而,梦想很美好,理想很骨感。
虽然有了规模庞大的良马和训练有素的骑兵,但毕竟大汉是农耕民族,跟匈奴这个马背上的民族有天然的差距。要知道匈奴骑兵几乎从小就与战马同吃同睡,急行军时在马上睡觉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刘启登基的七年来,虽是励精图治,整顿军务,但经过无数处的边境摩擦得出的结论竟仍是“险道倾仄,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
简而言之,不管是骑术还是箭术,大汉骑兵都远逊与匈奴骑兵。
用刘彻的话来说,不是硬件不行,是软件不行!
当然,如果硬件上的优势足够明显,未必不能填补软件上带来的差距。
展示在刘启面前的七种新型骑兵用具,就是足以填补两者差距的,足够强悍的超级硬件。
由于北方一直面临的匈奴的威胁,马上得天下的汉朝统治者,从来不会忘记培养后代的尚武精神。因此即使是整天显得病恹恹的刘启,其实也有一番武力在身,骑马弯弓,不在话下。对各种骑兵装备的优劣好坏,自然能轻易分辨。
适才刘彻带他检阅了羽林卫的骑兵训练,虽皆是不足十五岁的小少年,但表现却让刘启震撼。
只见他们马上弯弓,轻易的射中了近百丈外的箭靶。这是两石以上的强弓才能达到的效果,这些娃娃都能拉开两石的弓?
打死他都不信!
果然,羽林所用的弓箭和大汉骑兵制式的弓箭确实有很大不同。
“复合弓身的细长,在上下弓片末端安装了偏心轮,利用动滑轮的杠杆原理,使开弓力量达到最大值后,随着拉距增加反而变得越来越‘省劲’,满弓时用力可减轻七成。这不仅使骑兵能在更轻松舒适的状态下持弓瞄准,也可以使羽林骑跨越体力的鸿沟,和成年男子一样使用‘硬弓’,甚至犹有过之。”
经过一旁刘彻的详细介绍,刘启不由为这种被称为复合弓的精巧设计惊叹不已。虽然他听不懂什么叫“偏心轮”“动滑轮”“杠杆原理”和“拉距”,但并不妨碍他了解刘彻的主要意思,能省七成力!
我勒个去!能省七成力啊!刘启仿佛看到了匈奴大单于被万箭穿心的景象。
要知道,箭术一直是大汉骑兵的软肋,农耕民族的骑兵的骑射本领比得上从小生活在马背上的草原民族吗?大军团相互远距离骑射,结果必定是大汉骑兵伤亡惨重,而匈奴骑兵的损失则很少。
羽林的少年们适才用这种弓将箭矢射出了近百丈,而一般的匈奴骑兵,能精确命中五十丈外的目标已经是少数了。哪怕是最精锐的射雕手,也不过接近八九十丈。
一旦大汉骑兵都装备了这种弓箭,便可完全扭转大汉骑兵的劣势。且不说准头如何,单凭射程上那着无可逾越的优势,就完全能够压制住匈奴人,逼其近战。
“皇儿,有此等神器为何不早点献上?!还要把守得如此严密!差点误了大事!”
一时热血沸腾的刘启皱着眉头,满脸怒容的斥骂道。
“诶,儿臣自有道理,待会再细细说与父皇知晓,父皇再瞧瞧余下几件。”
刘彻摇头苦笑,开疆拓土果然是每个帝皇的梦想,连刘启这种“斯文”皇帝都不能免俗。
他也不急着解释,而是把剩下的几样新型装备都一一介绍给刘启。
马戟:
戟是矛和戈的合体,兼具钩杀和刺杀的功能,在战国时期即开始逐渐取代了长矛,成为车战和步战的主要武器之一。
刘彻将戟的样式进行了修改,原来戈的部分缩小,胡上出现了刺距。这种“卜“字形戟除了有啄刺功能外,还有正面锁架和反手钩带的功能,侧面伸出的距刺由原来的垂直横着伸出,有变成垂直横着伸出之后,又向上弯曲,以增大叉刺时的割、杀面积,更符合骑战的要求。材料上,由以前铜制改成铁制,典型的骑兵长铁戟。
马刀:
大汉骑兵制式的马刀为环首刀。刀体是细长型,多为直脊直刃,刀柄和刀身之间没有明显的区分,也无护格。刀柄多用木片相夹,外面缠以粗绳.便于持握。同剑相比。环首刀一面有刃,另一面为厚实的刀脊,因而比两面刃的剑更适于骑兵冲击时斩劈。
财大气粗的刘彻,用最好的铸铁,打造出了后世横扫欧亚的蒙古弯刀,宽背薄刃,刀身比较沉重,这样有利于增大砍劈的力度。线条流畅,刀柄一般都略向刀刃方向弯曲,这样带弧度的刀柄更利于骑手掌控,不易脱手。弯刀质心远离刀柄,极大地增加了刀的杀伤力量。
鱼鳞甲:
由于骑兵的特点,只有甲身,没有甲裙和甲袖。甲身由胸甲、背甲、胁片组成。刘彻摒弃了大汉骑兵那种笨重的大片铁质片甲,采用后世甲片更小的铁质鱼鳞甲。
如此一来,骑兵不但负重大为减轻,动作也更为灵活。即使被从马上击落,配合着手上的蒙古弯刀,仍具有相当的战斗力,避免了下马即死亡的重骑兵梦魇。
高桥马鞍:
早在秦代,骑兵就装备了齐全的马鞍,勒马之具也已经完备。但大汉骑兵还是使用的早期的软鞍,在奔马上射箭极为困难,因为骑手一边要双腿使劲夹住马腹并保持平衡,一边还要双臂用力拉开弓并尽量使射出的箭命中目标,即便是自幼生活在马背上的匈奴骑兵,这一作战方式也是非常低效且难于实行的,这时候最好的办法是停住马射箭或干脆下马发射。
刘彻果断采用了后世硬质的高桥马鞍,马鞍两端从平坦转为高翘,限制了骑手身体的前后滑动趋势。它给予骑手一个纵向的稳定作用,使其可以在飞驰时向前方射箭。
马镫:
它是一对挂在马鞍两边的脚踏,供骑马人在上马时和骑乘时用来踏脚的马具,汉朝此时并没有马镫。马镫通过固定双脚提供横向稳定性,同时在马鞍的协助下将人和马结为一个整体,使骑兵利用马匹的速度进行正面冲击成为可能。
使用马镫后,使战马更容易驾驭,使人与马连接为一体,使骑在马背上的人解放了双手,骑兵们可以在飞驰的战马上且骑且射,也可以在马背上左右大幅度摆动,完成左劈右砍的军事动作。没有马镫,骑兵骑在马背上飞驰射箭时,必须减速或者下马拉弓射箭;交战双方在马背上的格斗中,也不能竭尽全力大幅度摆动,否则会失去平衡而落马。
马掌:
马的蹄子有两层构成,和地接触的一层是一层大约2-3厘米厚的坚硬的角质,上面一层是活体角质。马蹄和地面接触,受地面的摩擦,积水的腐蚀,会很快的脱落。马掌就是在马蹄上钉上一层“C”形铸铁。这不仅保护了马蹄,还使马蹄更坚实地抓牢地面,对骑乘和驾车都很有利。
在这个没有马掌的时代,无论是匈奴还是大汉,战马的最大损失不是来自于战场,而是来自于行军过程。许多正值壮年的优良战马,往往因为马蹄的脱落,无法继续使用。如此巨大的浪费,是非常让人心痛的。
对刘彻而言,马掌的设计和制作并不困难,但马蹄的装订却需要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
马蹄铁的装订是使用钉子将马蹄铁固定在马蹄的角质皮上,也就是将“马蹄铁”烧铸成形,然后垫在马脚下,然后用锤子,钉子,把这块厚铁钉进马的脚底,并利用铁钉的倒钩使其固定在马的踝骨上,避免脱落。
刘彻根据资料,指导着工匠们不断的实验,不断的总结失败经验。在订烂了数十匹战马的马蹄后,这才总结出一整套完整的经验。而这些来自太子詹事府的工匠,都被刘彻当成宝贝一样,给了大量的赏赐后,留在羽林营中,准备将来做师傅用。
刘启默默的听着刘彻的介绍,每一件器具都带给他强烈的震撼。他完全可以想象,这样一套装备,会带给大汉骑兵什么样的改变。
也许匈奴骑兵再也不会成为大汉的威胁了!
也许自己可以完成高祖皇帝都没完成的伟业!
刘启的血液不断的沸腾了起来,打断了刘彻的介绍,大喝一声:“来人!给朕备马!”
刘启身后的贴身侍卫闻言,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刘彻,显然有些不放心。
自去年大病一场,刘启的身体愈发衰弱。若是换做他身边的内侍,定会拼死阻拦他的这个举动。但是对于情商很低的死士,能想到向刘彻求救,已经很难得了。
刘彻无奈的点点头,走出帐篷,示意一直守在大帐外的李当户和公孙贺去牵两匹比较温驯的战马来。
作为男人,刘彻很理解皇帝老爹现在的心情。
老爹没有即刻召集人手去砍匈奴大单于,只是想亲自试验下新型装备的威力,已算是很冷静了。
于情于理,刘彻这个做儿子的都没办法拒绝他的这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