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当着一众下属的面,高飞翰直接不顾颜面地破口大骂,“他娘的,这帮商人都是吃饱了撑的不成,好好的银子不赚却要去送给姓刘的。”
“都是哪些商家去买这照牌?”,黄涛赶忙问道。
那经历擦了擦额头的大汗,苦着脸道:“汉元商号、恒顺商号等几十家商号都去了。”
布政使衙门正堂中的一帮官员顿时哗然。
汉元商号这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们不止在各大府城之中都有分号,而且物美价廉,早就已经驰名河南内外了。
高飞翰有些疑惑地转了转眼珠,“这些个汉元商号什么的,此前不是便说与他新安伯府有莫大的关系吗?他这是想要做什么,掏自己的钱替朝廷办事?”
汉元商号、恒顺商号此前要想在全国打开局面,便少不得要动用刘锡命的关系,虽然这些里面的弯弯绕绕知道的不多,但是高飞翰身为一省布政使自然清楚。
黄涛没有理会高飞翰的疑问,反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嗨呀,我就说这姓刘的来者不善,他娘的原来是都计划好了。”
蓦地,黄涛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脸惊骇地看向高飞翰,“藩台,你说这姓刘的会不会是得了陛下的授意,特意来……”
高飞翰被黄涛这话吓得手一哆嗦,随即又反应过来摇头:“不会,眼下河南事急,朝廷不会这个时候做不利于河南安稳之事,想来是这姓刘的为了防疫钱粮出的主意。”
“只是这里面透着一股子怪异,他家要是想插手盐业,直接卖私盐便是了,何必还要掏钱给朝廷呢,真是奇怪。”
高飞翰的自言自语对于黄涛等人没有半点帮助,一想到每年的大笔进账可能会溜掉,这帮子大小官员全都急了。
“藩台,这事该如何是好,咱们还得赶快拿个方略出来啊。”
在黄涛等人焦急的目视之中,高飞翰闭目轻思了一会儿睁眼道:
“不管其他,这些商号既然和他家有关系,那本官便先参他一本再说,拖住他的手脚,另外你们去找林家、王家这些贩盐大户商议,不管怎样断不可让姓刘的就这么得逞断了大家生路。”
“哈哈哈,就这么办,我这便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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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城中只设有河南巡抚衙门的驻地,刘锡命这个中原巡抚便只能将河南巡按御史的巡按察院征用过来充作官邸。
他本就有都察院右副都御使衔,做这个倒也不算违规。
此时的巡按察院中已经变得热闹非凡,孙传庭、孙鉁和顾炎武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帮各家商号掌柜喜笑颜开的嘴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从刘锡命这儿领钱呢。
瞧了瞧伪装成汉元商号掌柜的商房管事苏言,刘锡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道:
“尔等虽为商贾,但能知朝廷之艰,足见有赤子之心,你等放心,关于盐法改革已经征得陛下和内阁同意,地方上断不敢阻拦,本官也会组建护盐军兵保护盐路,你等只管卖盐便是。”
苏言穿着一身黑色绣花直领稠衫,头戴员外帽,妥妥的一副商贾打扮。
这会儿他便代表身后一众刘家商号的掌柜笑着躬身谢道:
“有伯爷出面,我等自然是放心的,这里有我等商家出资的二十万两银票,全都是大通钱庄所发,直接便可兑换,还请伯爷核验。”
刘锡命笑眯眯地挥挥手示意李彪将银票收好,“不必核验了,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本官信你们,你等这便下去到偏房领取照牌便是,若是有事,本官自会相召。”
“是,我等告退。”
苏言有模有样地朝着刘锡命躬身拱手,又对着同样身着大红官服的孙传庭躬身示意一番,这才鱼贯而出。
等到苏言等人走出门去,刘锡命得意洋洋地扬了扬李彪递过来的银票。
“伯雅兄,如何?这防疫资金就算到手了,咱们也可以干正事了。”
孙传庭尤有些不敢相信,这就完事儿呢?一刻钟不到的功夫便筹了二十万两银子?
孙鉁和顾炎武等人也都傻了眼,二十万两银子说起来轻巧,但已经相当于河南一省全年用白银缴纳的赋税了。
刘锡命一边偷乐一边赶忙打个圆场,“大家也不要想多了,这纯属寅吃卯粮,摊下来一年也就四万两银子而已。”
顾炎武跃跃欲试道:“这个,既然来钱这么快,咱们何不多发一些照牌,如此就连朝廷的财政困难也可一并纾解了。”
“胡闹,这种事哪能张口就来”,刘锡命一脸义正辞严地开口驳斥。
他看了看同样看向自己的孙传庭等人,专门解释道:
“这笔银子并非我胡乱征收的,而是根据河南一省每年耗盐量进行的均摊,这么算下来,相当于每石盐多加一钱到一钱二分的税钱,再多的话,河南的百姓便要吃不起盐了。”
孙传庭还是一脸不解,“那为何这些商号愿意购买照牌呢,你这照牌只能管到售卖之时,不像此前朝廷的盐引还能从盐场提盐。”
刘锡命心下莞尔,他总不能说自家吕宋、台湾等地的盐场早已建成,早就等着打入内地市场。
当下他只好换了个说法解释道:“说起来这还是和朝廷盐法有关,朝廷定例,食盐必须划区售卖,例如广东等地盐价明明低于河东,但是却不能到河南售卖。”
“现在有了我这照牌却不然,我只管他们能否在河南销售,却不问他们的盐是从哪里来的,这帮商人自然可以通过从其他地方低价拿盐进而在河南销售获利。”
想到这也是个普及经济观念的好机会,刘锡命进一步向顾炎武、孙鉁等人解释道:
“货物流通过程中,中间经手环节越多,到达百姓手中的售价便越高。以往我大明盐业,要经过盐场、小吏、官员、商贾等数十道经手,其间大量收益便被这些人拿了去。”
“等到了百姓手里的时候,已经是高价盐了,除此之外,朝廷也很难从中收到什么税赋。中间商太多这个问题基本上贯穿于我大明方方面面,比如官绅不纳粮,大量农民出产的收益都装入了官绅囊中,朝廷自然无钱可用。”
刘锡命点了一句官绅的问题便点到截止,没有继续深说,但是他这种结合实际问题借题发挥的方法依旧对顾炎武等人产生了不小的冲击,引得顾炎武等一帮官绅子弟沉思不语。
“好了,不细谈了,防疫要紧”,刘锡命看向门口侍立的李彪,“传我的令,通知河南各府县,本官要组建护盐军兵,看有没有州县自愿报名承担的,钱粮由都转运盐使司来出。”
李彪强忍住眉眼中的笑意,低头抱了一下拳赶忙转身走出院子。
再晚一些的话他怕他会直接笑出来,这他娘的不就是要把自家的民团官方化吗,真亏二哥想得出来。
刘锡命心中同样闪过一丝笑意,从崇祯手里要到盐政大权,筹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这个原因。
邓州、内乡等地早已成为刘家的实际控制区,因为政局安定并且有刘家作为后盾,粮食等物资保障充足,此时已经俨然成为了乱世中的世外桃源。
据窦玉泉在书信中说,这几年时间里,邓州已有百姓70余万人,为了保障这几处地方的安全,刘家在各村各镇当中都实行民兵制度,民兵总数已经高达10万人。
当然了,这些数字从未见于任何官方文书,在这个流寇肆虐的时代,河南上下官员既没有心思也没有能力将刘家的这一切调查的清清楚楚。
但是为了便于以后行动,刘锡命也必须将一部分民团转变为官方力量。
只不过直接转入官军的话很容易被虎视眈眈的杨嗣昌等人调走,还是转到都转运盐使司下面较为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