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我顺着他的食指望过去,发现他所指之人的表情及姿态确实很逗,筵席上的群臣也在取笑他们的同僚。

不像他那样,我只微微露出笑容,接着与举杯向我敬酒的大臣互相敬酒。

饮下一口美酒之后,陈茜又在我身侧开口:“阿蛮,你知道这投壶,为什么开始的时候投中壶口得计十算,投中壶耳得计二十算么?”

望向他,我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他笑着阐明道:“第一次投时,投中壶口,这表示投矢之人在做事情的时候一开始就有谋并且懂得谨慎。若第一次投时投中了壶耳,则表示用心愈精,因为壶耳小,心不精是投不中的。”

他接着对我下了判断:“阿蛮你有几次是投中了壶耳,你,一定是个心精的人。”

对此,我仅仅是微微扬起唇角,不假思索的反驳:“只是运气好罢了,光靠一个游戏就判断一个人,未免有些草率,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长期与他相处才能知道。”

他没有与我争辩,也没有这个打算,不仅如此,还赞同了我所说的:“跟你相处了这么多年,朕发现还真是越来越了解你了。”话落,沉默了片刻,他的声音又起,不过很低很小声,只凑稍稍凑在我的耳边:“朕想亲你了……”

我摆出一副正经模样,回道:“现在是宴饮正兴的时候,大庭广众的,咱们私下的事也要等这宴结束了才能做。”

陈茜异常听话了,乖乖道:“好啊,等结束了,你可别跑。”又嘱咐一声,生怕我是那专钻鱼网漏洞的鱼儿。

我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等到夜宴罢,群臣皆散而去,陈茜不等起驾回寝宫,一起身就把刚立起的我搂住,沾过酒味醇香的唇忙不跌地贴了上来,qingqing1shun3xi1,ruan3she2hu4fu3,无视于在殿内尚未离开的安成王陈顼。

我斜眼瞥向他,看见他很快把目光转向地面,右拳抵在唇边做势要咳一声但却犹犹豫豫着没有咳出声音,似乎是想要提醒陈茜但又不敢这么做的样子。

殿内,唯一最为镇定的人,就只有刘公公了,他视若无睹,挺直身子,没有一丝反应,好似眼前空空如也。

亲吻够了,陈茜心满意足,放开搂住我的双手,移步,我与陈顼跟随着他,四个人步出了嘉德殿。

相顾无言走了许久,他终于打开话匣,问道:“顼,你觉得,如今世上会有多少仙女似的美人?”

陈顼愣了一愣,想了好一会儿,才张口回答:“大概……数不尽吧?”

陈茜含笑:“既然数不尽,那便有更多的机会慢慢相遇一个又一个,不必对一个不愿意爱不愿托付终生的女子情有独钟。”

我听出了他此番话语的深意,偷偷瞄了一瞄陈顼,发现他很是正色,大概,他也明白了自己的兄长所指的是什么事情。

无非是怕他回来了以后再去打扰阮三若,作为兄长,对于亲弟弟的所思所举算是了如指掌的陈茜只能这么劝他。

陈顼低头,拱手:“皇上所言极是,天下间美人如云,到哪儿都能遇到,不必倾心于一个顽劣不肯委身的女子,臣弟记训。”说罢,便又提早请辞回乘风殿。

陈茜也不拦他,准许他不用再陪同,让他自行走了。

我瞧了一眼那男子的背影,对陈茜说道:“你真的信他刚才说的话?”

陈茜很快地坦白:“当然不信了,他若是肯这么快听话,他就不是陈顼!咱们得盯着他才是,他这次回来,一定会再度偷偷去那个地方见那女大夫的。”

我想了一想,出了个提议:“不如……我叫阿若换个地方住,然后,再派几个丫头过去,由她们侍候着,他一定不会这么容易再找得到她了。”

陈茜一听,高兴至极,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头:“你早该这么做了!朕叫你劝她们搬,你不肯,现在倒是肯了!”

我知道他又开始打那宅子的主意,心里很是不高兴,但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办法,只好成全他,问他道:“那,你打算让她们搬去哪里?”

陈茜坦言道:“建康城外,有山数座,她选一个地方搬过去安胎吧!”

我稍稍一想,觉得也行,便点下了头,应允道:“那我明日一大早就过去劝她们搬,剩下的事……”

陈茜笑着扭头向我:“朕要把那个地方改个名,改成寂园,由你去监督打扫,你可不能偷懒。”

“是是是。”我连应他三声,无可奈何道:“我会看着他们把那里每个地方都打扫干净的,让你满意。”

话落,俩人至此便不再说话了,在刘公公所提的灯笼的光照下,朝着相同的方向一直往前走下去。

第二日,奉他的命令,我一大早就赶往阮三若的住处,将安成王胜仗归来的事情告知于她,并劝她带上那两个姑娘一起走。

阮三若取笑我这模样像是引她避难一般,不过,话虽这样说,却是听了我的话,收拾好了行囊就跟着我离开了此处。

她不想见到陈顼,在孩子还没有生下来之前,她一点儿都不想见到他。我护送她们到了栖霞山,让她们安置在山脚的小镇里,之后,自己独自一人返回了京城。

这几个女子才刚搬出去住了一日,陈茜当真命令我上袅罗仙居监督打扫,我慢悠悠地去到那里时,正见几个宫里的人在小心地取下大门顶上的名牌,新的名牌被搁在墙边。

走进宅院内,我又见一群男男女女在搬东西,忙忙碌碌地,像是要过大年。一位老太监赶过来,向我恭敬行了个礼,他指指眼前那些小楼小阁,询问我道:“韩大人,你看这,还有那,是不是该拆了再建?或是命人就原样再加建一点?”

“不必了,让它保持原样吧!擅自乱动,怕是皇上看了不喜欢。”我不采纳他的建议,觉得陈茜应该比较喜欢它原来的样子。

那老太监唯唯诺诺:“是的,是的,那咱们就只是打扫打扫,把旧的东西搬出去,换些新的,就可以了吧?”

我点了点头。

老太监明白了,这就退下去照办。

申时四刻,不巧,安成王陈顼也来了,他带着疑惑走向我这边,大声地唤我:“韩子高,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负手,侧身朝他,正经道:“皇上看上了这个地方,命人过来打扫,说不定过几日就要到这里来歇息。”

他开始心急,一心急便严声厉色起来:“皇上要收这个地方为己用?那三若呢?三若去哪里了!”

我平静自若,当着他的面装傻:“我怎么知道?我一来到这里,就已经不见她们的踪影了。”话刚落,忽然,一双手紧紧揪住了我的前襟,让我意料不到。

它们的主人——安成王陈顼狠狠瞪着我,言语之间尤为不信我:“你真的不知道她们的去向?还是,你在跟本王装无知!”

我毫不动容,平静如初:“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一定不敢欺瞒王爷您。”

陈顼拿我没有办法,只好信了,渐渐松开手,一下变得很失落,甚至喃喃自语:“三若,你去哪里了?我回来了,过来就是想要看看你啊……”

我提醒他一句:“王爷忘了上次在皇上面前答应下来的事情么?如今又出尔反尔,是何道理?”

陈顼一点羞愧之色也没有,反而理直气壮,严声厉色道:“本王的事情你管不着,你只不过是皇上的娈童而已!别以为他宠你,你就可以来替他管本王!”

他满腔怨气,最后朝我哼了一声,然后悻悻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过了这一关,我松了一口气,继续监督忙忙碌碌的宫里人打扫这座宅子。

黄昏之后,我带着一身疲惫回到陈茜的身边,他亲自倒了一杯茶水给我,并脱于惯例,亲自为我捶肩按摩。

我吓了一跳,阻止他为我捶肩,说道:“我只是你的人,你贵为天子怎么能亲自做这件事?让别人干就成了。”

“咱们夫夫一场,你又是朕的皇后,朕为你捶肩也不违逆。”他豁达道,没有停止双手的动作。

“可是我……觉得怪不自在的。”

“朕难得这么一次,你是不习惯罢。”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想以后你不在的时候别人说我以下犯上,对君不敬,以此作为罪名害我——这是古人留下的前车之鉴。”

陈茜无奈,答应道:“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其实,朕是想让你体会体会被人侍侯的感觉,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张口回答:“忐忑不安,惶恐至极!”

他疑惑不解,奇道:“怎么会惶恐不安呢?朕又不是会吃人的野兽。”

我按住他的手,老实说出心底的想法:“你确实不是野兽,可我实在是怕将来真有野兽出来咬我。”

他双手掌心贴着我两耳,掌心的温度传到了敏感的耳根,柔情道:“你一定是读了许多史书,对不对?怕自己也会有那一天?朕答应你,朕会好好保护你的,不会让别人来害你,朕和你一起生一起死,这样,他们就没有机会来害你了。”

我知道天子说话向来没有戏言,便相信了,微微侧身,用双臂环过他的腰,侧脸贴在他身上:“说话要算数……”

说话……要算数,不可以……耍赖……

一日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次日,太阳照旧如往常那般升起,不同于往常的是,有辆马车自山阴颠簸而来。

陈茜拉扯着我到了那马车停留的地方,我不明白他的用意,到了离那马车不远只处,趁他止步时,把手抽回来,略有不悦:“带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辆马车?”

陈茜一脸正经样儿的答道:“带你来看两个人。”说着,又立刻对立在马车旁的侍卫下了命令:“请他们出来吧!”

侍卫依命行事,拉开了车门,请出里面的人。

车里头的人一露面,有一老和一少,老者头戴布帽冠且身着朴素青衫,尾随他出来的少年则是一身素白儒衣,两人的面孔皆是我所熟悉的。

我瞪目大惊,朝他们脱口:“爹……?!韩多……!”

老父先从车上小心翼翼地下来,接着才轮到韩多。

我望向身旁正当得意的陈茜,惊讶道:“你真的把他们接到朝廷来为官了?!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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