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云梦

云浅想想便罢了,这大好风光何必想些不欢快之事,她眼也不眨一下便大气地扬了一声:“小二,把你们这最好的菜都给我上了。”

小二低着头笑得正欢,忙点头道:“是,姑娘慢坐。”

云莜一听疾地舔舔嘴唇,自是迫不及待要品品这大名鼎鼎的美肴了。

三杏惶恐得瞳孔都跟着颤了一下,急着抬步向前在云浅耳旁细声低语道:“姑娘……您这样大手笔地花费,是要报给二夫人一声的。”

云浅轻扬一笑,“如此甚好。”

她就是要让周银知道,她想如何花她家的钱就如何花。周银这一个妾室,云天水将后院之事交给其管理已是给足了其面子,她一个嫡长女想出宅用一顿美膳还轮得到周银来管教?

天大的笑话。

三杏临眉轻皱而起,自是猜不透云浅欲意何为,但见她眼神坚定更透着足有底气的锋芒,便稍缓了缓心下之忧。

好巧不巧,老天赏脚。

云浅她们方才点完菜,便被早坐在这云梦山楼中半个时辰的时景给紧紧盯住了。

他且就坐在云浅身后不远处,如下双眸正穿过酒楼正中的假山林叶交叉处,投映了眸光在云浅面上,嘴角轻扬一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时景目光不移,轻轻执起一个酒杯,正入口中,潇洒一饮。

他正前方坐着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时枫,时家二公子。

他比时景年小一岁,才学却也不浅,和时景、卫千岚、秦义同读书安堂,云浅自也出身于书安堂,但自从孟夫人逝后,她便没有再去。

云莜对此一概不通,自也不喜到那种博学之地,云妍到了待嫁年纪,自也许久未去。

二人也是下了书斋才到此地来的,其实是有深埋于心的忧事要谈。

时枫先是叹了口气,执在手上的酒杯轻晃不绝,却久久不近口。

他扬起眉头,低着那双耀黑如星的眼眸,望着桌上几道菜发愣,眼神呆滞又有一丝不安。

时景的表情却和他大不相同,没有心事一般的欢喜,嘴角慢扬而起,勾勒出一抹诱人轻邪的笑色,目光冰冷无物却破天荒地添了几分柔情。

忽地一抬眸,时枫看着他脸上不止而下的悦色,便顺着他目光的视线折望而去,哪知时景眼神闪得飞快,注意到时枫抬眼后便疾疾转了视线,方才躲了这一遭。

“大哥是在看什么?竟这般欢喜……”时枫迟疑道,手中轻摇着的酒杯终于贴了嘴唇,片刻一饮而尽。

时景只微微一笑,“没什么,这大好时光若不觉欢乐,那便白来了。”

说着,他执起筷子往白瓷玉盘上夹了一道,入了口细细品嚼。

时枫纳闷不已,深扬了一口气正坐而起,询道:“大哥难道不关心此种大事么?”

他紧蹙而起的冽眉深了一度,又苦笑道,“我猜呀,母亲同祖父商定的那个人且就是大哥了。”

此话一下,时枫本以为他这个向来沉稳的大哥会面显微怒,至少脸上的淡笑会一吹而散吧,哪知他眼皮也不抬一下,轻啜一口酒后嘴角的笑意勾勒得愈深,根本不以为意。

半晌,时景才浅笑道:“是么?”眼帘徐徐一扬,细长眼睫晕出阴影投映在下眼睫处,如生云墨。

时枫疑而不解,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可又看见他朝自己身后投了目光去,便急地转头一看,终于瞧出猫腻,方抬口道:“那不是……那不是阿浅么?”

他差点便站了起来,回过头来,就看见时景嘴角一弯,低垂着眼眸调侃了他一声:“阿浅?你叫得这般亲近,可是对人家有意思?”

这话可让时枫惊愕不已,他大惊失色,抬高了声线反驳道:“大哥可别胡乱说道……这可不是能轻易说道的事,免不了引人误会,更误了人家姑娘名声……”

他能轻口叫出“阿浅”二字,也是因于他与卫婉婧走得较为近,时常听她“阿浅阿浅”的叫,听得熟悉便易于出口。

时景唇角恢复了笑意,声音低沉:“你自个叫得这么轻易。”

时枫叹了口气,细声呢喃道:“还不是听婉婧常言不绝……”他嚼了口菜,望向时景道:“对了,你有没有听外头传扬不绝的事?说什么云浅性情大变,赶了一个丫鬟出府还把云四公子给打了。”

“听说了。”时景爽答道。

其实不用听便知,因为他亲眼目睹了。

“那你信吗?”时枫低眸道,“云浅姑娘可是一向端庄静雅、人淡如菊呀,她对待下人可也宽容得很,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呀。”

“信无用,不信也无用。”时景轻笑道,执杯饮了口酒,“重要的是,她在外人面前的表现。”

时景的笑意味深长,时枫却品不出什么,只觉疑惑不解。

片刻,时枫挠挠头,匆匆饮了杯酒,回到原本的话锋上,没底气地呢喃道:“若是母亲说道的人是我,那该怎么办啊……我可不想娶钟雨嫣啊。”

说完,他觉得全身都冷嗖嗖的,一想起钟雨嫣便赶紧抬手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随时随刻保持清醒,他对钟雨嫣可从没一丝非分之想,他也知道钟雨嫣心心念念想嫁的人是他面前的时景。

可那日他行在长廊上要越过正厅之时,恰巧不巧便听到钟夫人在同时国公商榷道,说什么“他若是不愿意怎么办,雨嫣性子急,若是知道他不愿娶她,那可如何是好?”

听得时枫一个踉踉跄跄,差点被摔到正殿之上被抓个正着,还好他敏捷,逃得飞快,还无声无息。

事后他赶紧将此事报给时景,可时景就如这会儿一般无动于衷,根本没有半丝忧虑与急促。

如下,时枫一筹莫展,时景却丝毫不在乎,像是随时都能娶了她,或是随时都能轻易拒了她一般,搞得只剩下时枫自个儿担着宿夕之忧。

难办,真难办。

良久,像是鼓足了士气,时枫端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锋眉微利,嘴角不带颤,字正腔圆道:“我想出法子了。”

时景抬眸望着面前的他,倒是想看他能说出个什么法子来。

时枫几个字吐出来又顿了顿,然后接着道:“我就直接跟母亲说,我心下有人了,绝不会娶旁人!”

时景看他说得有模有样,忍住不笑,继续听他理直气壮道:“母亲和祖父一定不会让她强嫁给我的。”他说罢便哼声一笑,时景便也跟着笑了。

其实时景自是心里有数,才懒得为此事而动分毫之忧怒。

钟雨嫣是他母亲钟夫人的侄女,平时她们二人自是走得近,而时景又知晓钟雨嫣对自己的心意,定是钟雨嫣时常在他母亲耳边开口言说,才让她会了自己心意,所以才有了这一出。

他一直都知道,被家中长辈自定婚事的那天总会到来,他也觉得娶谁都无所谓,因为他根本谁也不想娶。既然事到临头,那便顺其自然。

朗香清清,袭人心鼻,云梦山楼人声纷绕,身影匆而不绝。

时景又将目光投回到云浅身上。

云浅这边刚下肚一杯美酒,粉面扑红,像极了晕深黛妆后的模样。

她生觉脸颊滚烫,醉意撩人心头,幸得三杏赶忙给她倒几杯茶醒醒酒,莫不然醉在此处,便真是在众人面前“性情大变”了。

面前的云莜没有饮过酒,她好像只对眼前的美菜佳肴有兴趣,方才在云浅的怂恿下小啜一口清酒便吐掉了,她受不得那个疼舌的味道。如下正细细品味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菜肴。

三杏见云浅又端执起酒杯,忙着阻挡下她,“姑娘,别喝了……”一手便夺了她的酒杯,又递给她一杯醒酒茶。

云浅将茶水一饮而尽,缓缓拍了拍脸,又侧眸向外一望,眼神稍是谨慎。

她们的座位虽不算显眼,是立在窗下之处,但依她们二位的穿着便能让旁人知会其身份不卑,一入这云梦山楼早是夺人眼目,不然时景也不会一瞬便将目光汇聚在云浅身上。

“二姐,干杯!”云浅大声抬笑道,“为我们这大好时光,干个大的!”

她这昂声一落,给了三杏一个猝不及防,如下正立在她身后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多给她倒了几杯茶,将酒水给端远了去,消失在她视线内。

“干杯!”云莜也跟着欣笑不绝。

二位名媛千金就这样坐着豪爽大肆,殊不知正吸引着无数双眼眸向她们悄悄投来目光,而时景的目光便是其中最晶亮最富秋波之流。

纵使他是那般不易靠近,但这京城迷恋他的女子却是数不胜数。

他除了冷若冰霜,成天捧着个冰块脸,但到底是惊才风逸、俊美绝色,从无胡乱作为,更不粘嫖,不粘赌,身性品行极良。

其实,云浅在看书的时候确实是被作者对时景的各式描述痴迷过一阵子的,无奈卫千岚光环太大。

作者对其描述多过时景,这才引了许多粉丝剑转其锋,纷纷转粉成了卫千岚和白莲花的西皮粉,也是因为时景在原书中和女主几乎没说过话。

云浅把自己代入女主,自然也就粉上了卫千岚,卫千岚也名正言顺成了云浅的梦中情人。